温冬——和琼木蓝
时间:2022-01-20 09:10:39

  杨缙这一提,李木子注意力一下子转到牧愿英语卷子丢失的事情上,她扒着牧愿追因问果。
  事情已经过去了,牧愿本来不想再提,奈何李木子也是关心,再对上严锋杨缙关心的眼神,她不忍辜负朋友的好意,于是将那件事添了一些细节告诉了他们。
  当时他们都知道牧愿缺了两节课,可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事内情。当时牧愿用了英语老师给她的借口,这个事于是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事情的发展果不其然还真让杨缙说着了,郝思文是把父母叫来了,可郝家父母不是好相与的。光看郝思文和温宏抬杠那次引用他妈妈的话,就足以看出郝母也是一位彪悍的女性。
  大课间那会儿全班都没了心思做课间操了,心神都落在了办公室了。后续就有人看见,有一位老师过来叫走了队伍中的杨思宇。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大发了,要知道这广播体操可在进行时呢,三个年级加一块儿这么多人,要不是事态严重,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就把人叫走啊。
  一直到第三节课结束,两位当事人都没回来上课。而任课的老师也似知道情况,并没有询问缺课原因。直到中午放学,九班同学谁都没再见到过两位当事人的踪影。
  “阿公身体没事吧?”
  中午,秦薄星原打算拐着牧愿去自己家吃午饭,牧关不在家时,他们一直都是如此。秦家老人对此也乐见其成,孙子在牧家混吃混住的事情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总算是能找到机会还牧家的人情。
  牧愿摇头,面色不太好。
  牧关身上没什么常见的病症,就是面色苍白容易疲倦。可能是手上的活儿接得太多,累的。
  见此,秦薄星只能换个话题,转移牧愿的注意力, “我们那栋楼今天一早上都不消停,听说是你们班闹得?那孙子终于阴沟翻了船了?!”
  早些时候,牧愿和杨思宇的过节他就知道了。不过,小姑娘不让他插手。牧愿有的时候主意正得很,她发话了,秦薄星也不想和她对着来。
  “你都听说了?”
  秦薄星哼笑道:“谁让你们老师和我们班都在一层楼呢。”
  他是不爱看热闹,可架不住当事一方和他有仇啊,这送上门的热闹他推拒什么。加上这地利的便利,总有些好事者趁着课间往办公室听墙角,有些消息就这么流了出来。
  牧愿扯了扯嘴角,也没多说什么。她倒不是圣人,没有落井不下石的高尚品行,只不过她当下的心思都挂在牧关身上,没有闲心操心那些破事儿。反正杨思宇这事时间长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会出来的。
  两人走到安溪巷口分开。秦薄星看着人进了巷子才离开,眉宇间不乏忧色。
  秦薄星刚进门时还没觉察到屋里的异样,步入客厅时才看到脸色不好端坐在沙发上的唐曦。
  秦奶奶偏坐一隅,和唐曦泾渭分明,由此可见她对唐曦的态度。
  客厅气氛沉滞压抑,唯厨房不时传来热锅炒菜的声音打破这一室安静。
  “你回来了?”对于唐曦这没话找话的样子,秦薄星反应不大的点点头。
  唐曦神色微怒,刚想出口训斥,余光瞥到坐在近前的老太太,想想又将话咽了下去,强压着气问道:“期中考是不是刚考过,什么时候开家长会?”
  秦薄星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老太太,没说话。
  唐曦目光一直钉在秦薄星身上,自然看到他这副唯老太太是从的样子,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可今天秦阳不在,她知道一旦发作起来,这老太太可不会给她台阶下。
  “你不说话又是什么意思?这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她硬着声问。
  “家长会下周开,他们老师通知我了。”秦奶奶面色淡淡地看向唐曦,直到此时,她才似正视了唐曦。
  这老太太对自己看不上眼的真是将那句话用到了极致儿,那真是叫“不带正眼瞧你一眼。”
  唐曦属于目下无尘的人,老太太这做派对别人也许不管什么用,但对于她这种骨子里异常清高的人无疑打蛇正中七寸。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唐曦压不住了,扬着声冲老太太道。
  “星星的家长会你小学就没参加过,上了中学你也没参加过。用不着因为我来了,要跟我对着干就来参加家长会,我觉得完全没必要。”这话说得直白到底,一点没给唐曦留里子。
  老太太面色沉静,一点变化都没有,
  “那我是孩子妈妈,合着这意思我参加家长会还要您许可啊?”唐曦气急反笑。
  “那倒不是。按道理来说呢,你们做父母的权利肯定是比我们做祖父母的要大,可你问问星星他需要你去吗?如果孩子的意见你不在乎,那我儿子的意见呢?你是妈妈他是爸爸,那父母的权利是对半分的,那我儿子委托我代表他前去开家长会,这样是可以的吗?”老太太语气一直很温和,语速也不疾不徐,但是话说得有理有据,一步不让。
  秦薄星站在一旁,这才知道他一直嚣张跋扈、不讲道理的母亲其实也不过如此,遇到比她还厉害的也不过是一只纸做的老虎罢了。
  等人走了,秦奶奶对着早没了声响的厨房喊道:“老头子,该开饭就开饭,你躲在厨房做什么?”
  秦爷爷笑呵呵地端着菜出来,也不搭腔。秦薄星过去帮忙。
  老太太就伸着手指向老爷子,“真是个老狐狸,两不得罪!”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老爷子摇摇头,“我怕得罪她什么,我还不是为了我孙子。”
  不管孩子的妈是个什么人,在孩子的面前总得给他留个面。不管怎么说,父母都是孩子血脉来源,父母有多不堪,孩子的孺慕之情就有多狼狈。
  牧愿到家的时候,牧关正在堂屋接电话,他像是有些顾忌,捂着听筒让牧愿回房。
  牧愿隔着房门隐隐听见牧关压低了的声音,从听到的只言片语牧愿知道了牧关脸色难看的来源。
  吃饭的间隙,她戳了几下碗里的米饭,筷子尖捣下去的地方米饭烂了。牧关没像平时打趣她,近来他的话越来越少,像是有心事,但牧愿问起,总也不说。今天那通电话之后,牧关眉间拧成的疙瘩一直不散。他的心思不在饭桌上,自然也注意不到牧愿的异常。
  “今天老家那头来电话了?”牧愿突然开口问。
  “啊?”牧关还没反应过来。
  牧愿又重复了一遍。牧关放下筷子,也没了吃饭的心情,这时他指尖微动,看向放在条案上的烟盒。
  过了很长时间,饭菜都有了凉意,牧关才像是认输了一般沉沉叹了一口气,这场僵持才落下帷幕。
  “你怎么知道的?”当时他声音压得很低,又特意避开了她。
  “你用的是老家话说的。”有时候牧关气急了,声音止不住地扬高,那话音就露了馅儿。
  入乡随俗,牧关虽然没忘了乡音,但他到了安溪镇的地界,没几年功夫就把这儿的方言也学会了,再加上他早年走南闯北的,普通话是必备的,也没什么口音的问题。
  但他在家从不和牧愿说老家话儿,就像是刻意断了牧愿和那头的联系。时间长了牧愿也就不会说了,但她依稀还能听得懂。
  牧关笑笑,年纪大了,办事就容易犯糊涂。
  “他们打电话过来干什么?”牧愿对那头的印象很不好,牧关对那些老家人也闭口不谈。
  可牧愿早慧,她四岁就开始记事了,更不要提七岁了。牧愿父母出事那年她正是七岁,那时她还未过七岁生日,所以严格意义上还不到七岁。
  她跟着牧关后面进那些族里长辈的家,商榷牧愿父母的后事。这些事本不该让牧愿听见,可能是牧愿父母的死刺激过大,牧关不敢让孩子离了他眼皮底下。那时候也没人想到一个孩子能记什么事,有些话就毫不避讳地说出来了。
  牧姓在当地是一个大姓,因为聚居的族人很多。牧关这一支也有几个亲兄弟,其他人家子女缘不错,有儿有女。但唯独牧关只有一个独女也就是牧愿的母亲。
  这样以宗族为单位的小地方有很多的陋习,重男轻女是尤为重要的一条。牧愿母亲在世的时候,牧关被人诟病的也就是无子送终。谁也没想到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先出现,牧愿父母唯有一女,同样的事再次出现。
  按当地风俗来说,牧愿没有送自己生身父母上山的资格。那时候族里长辈都在争论,是否从旁支过继男孩为牧愿父母捧骨灰盒。
  这些争执都是当着牧愿的面来说的,谁也没想到那时候还是孩子的牧愿能记得那么多年。
 
 
  033
  为了这个事,族里争论不断。最后牧关还是咬紧了牙关没松口,坚决不过继。这样一来就把族里的人得罪了干净。那些自恃名望高的长辈觉得这个子侄扫了他们颜面;那些血缘亲近的也因为没法过继,既得利益受到损害和这个兄长也翻了脸。
  刚好那会儿因为事故赔偿金,牧愿的爷爷奶奶和牧关闹了起来。他们想要全部的赔偿金,但牧愿他们不要。
  他们算上牧愿的父亲有四个儿子,牧愿父亲林炎排行第三。老话说,大孙子小儿子,老爷子的命根子。林炎哪头都不占,在家本就受冷落。因此,早年林炎就跟家里闹翻了,这才有后续夫妻两出事,墓地选在牧家这头的缘故。
  这个儿子不讨老人喜欢,也就不要提孙女了。更何况,林家那头重男轻女风气更重。孙子他们都一大堆,孙女算什么。
  牧愿的姓也是那时候改的。
  可能是早年在外面闯荡得多,牧关没那些老旧思想,男孩女孩于牧关而言没什么区别。但在那个年代那样一个小地方,拥有这样的观念的人少之又少。后来,牧关就带着牧愿出来了。
  牧关说:“他们想要到这边来看看我们。”
  这种理由不过是用来糊弄人的,谁都知道是有多站不住脚。
  可事情都赶在一块了,牧关这时候有心无力,对于这样情况也无法控制。
  “对了,过一段时间,吴伯伯会过来。”牧关看见小丫头沉郁的小脸儿,突然说了一句。
  吴铭生是牧关多年的朋友,他大概是四十多岁。牧愿只见过他一次,但每年春节他都会打来祝福电话。牧关所有的朋友只有他是被常挂在嘴里的,所以由不得牧愿对他有丝毫忘却。
  许是牧愿脸上表情太过惊讶,牧关就解释了一句,“我们很多年没见面了,最近他休个假,说是工作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于是就趁这个机会来看看我们。”
  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刚响的时候,郝思文才不慌不忙地过来,前脚他刚落坐,后脚杨思宇才进教室。中间相隔不过几分钟,就像是提前约好了一样。这个时间点卡得刚好,愣是没给班上同学一点空闲的时间八卦。
  下了课,两位当事人对上午的事不约而同的保持了缄默。这件事看似就这么过去了。然而下午地理课温宏却告了假,转而由生物老师补上。
  学生们都知道不对劲,却都不敢再问。老师的课程表是学校早就排好,偶尔也会有老师因为有事拜托相熟的老师调课,可这仅是遇到突发情况的例外,也是学校法理外偶有的情理。温宏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学校的决定。
  就当所有人以为这事过去了,却不想在周一的晨会上,校长例行讲话时被提了出来。领导说话都含蓄也点到为止,虽然没有点名批评温宏,但字里行间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说得是他,也都清楚实质上是因为什么。最后以杨思宇的当众诵读自己的检讨作为晨会的结束。
  “这一战郝思文赢了!我去,郝思文爸妈太牛逼了!力抗班主任和杨思宇爸妈啊!”回班的路上,严锋没掩饰住自己惊叹声。
  他感叹声过大,好在沿路的学生都在说这件事,倒也没显出特别来。
  “那肯定啊,你没听杨思宇那小作文是怎么说的了,他不仅承认自己污蔑了郝思文抄袭的事实也承认了上回拿牧愿月考卷子的事了。”李木子就像是自己被压迫了许久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高兴,“那小作文上无论是郝思文还是牧愿都用同学一笔带过,还真有他的,犯了错,连对当事者认错的勇气都没有。这还真是遇上事了就看出他是个怂货了。”
  李木子越说越来气,杨缙无奈地看着显然被她长篇大论惊呆了的牧愿和严锋,“你们还看热闹,也不劝劝她。”
  牧愿回神,笑道:“不是,我就是觉得这天天见,怎么就没发觉她现在越发能说了。”
  严锋也煞有其事地点头。
  一群人上了楼梯。李木子见众人探究的眼神,就赧然地解释道:“那我不是发现嘴巴能说的就吃不了亏吗!”
  众人皆挑眉,想问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可能是他们面上神色明显,李木子也看出来了,于是她下巴朝前一点,三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前看,走在那前面的不就是郝思文吗。
  郝思文那天晨读课唾沫星子直飞喷得杨思宇还不了口的场面似乎还历历在目,大家都记忆犹新啊。
  这个真人例子太具有说服力了,众人沉默地表示认同。
  可不是嘛,他一喷,不仅将杨思宇摩擦在地,连班主任的里子都扒了,完了最后,这两人道歉的道歉丢脸的丢脸,就他什么事都没有。
  了解前因后果的,谁不夸一句,大佬嘴皮子牛逼,大佬威武!
  这天下午期中考的家长会一结束,回家的路上牧关就和牧愿说:“你们班主任转了性子了?”
  人还是那个人,就是通身的气质和之前不一样了,要说前次见面,她这班主任还有些傲慢张狂,今天就像是斗败了公鸡,焉了。整个人态度也变得和煦许多。
  因着牧关最近的身体,顾忌到他的心情,牧愿往家里常捡高兴的事说,稍稍会引起他烦心的事连提都不带提的。所以温宏的事他也不知道。
  牧愿近来常挂在嘴边说的就是期中考英语数学在班里、年级里进了多少名次。她一说这个,牧关眼里面上都是笑,止不住夸奖秦薄星教学能力。然后牧愿又顺势说一嘴秦薄星的年级排名,牧关一听又连连夸奖秦薄星学习能力。牧愿听了,嘴角扬起的弧度比听到自个儿夸奖时还要高。
  “可能是坏事做多了,报应来了,然后吃着亏就改了性子了。”杨思宇、温宏遇上这么一遭事,也不会再揪着她不放了。杨思文也道歉了,这个梁子就算了了。只要温宏不再找她麻烦,他们的事就算翻篇了。
  牧关见她没大没小的开着老师的玩笑,笑着呵斥了她一句,显然也没真觉得牧愿这话对温宏有什么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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