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安溪巷前门,祖孙两看见站在小卖部门口的秦薄星。牧关朝那边努努嘴,对牧愿道:“你们小年轻玩吧。我回家休息了。”
牧愿目送牧关进了巷子,待回神时,秦薄星已经走到她面前。
“你们怎么结束得比我们还早?”牧愿挑眉,漆黑眼眸蕴着水光,看人时似脉脉含情。
“因为我们老师比你们老师有眼色啊。”他比牧愿高些,低着头瞧人时,眼里好像都是那个人,那眼里的情思叫人看得心慌。
偏偏一对上牧愿,他松展的眉眼都要较平常明亮几分,少年的俊逸似从面上举止里溢淌出来。
每每见他,清隽这个词在牧愿心里都加重了一分形象。
牧愿老是觉得他拿着好皮相故意地□□她。
两人说着话,秦薄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柠檬味的棒棒糖。看着递到眼前的糖果,小姑娘面色纠结的厉害。不过她那张脸实在生得好,哪怕眉眼打着结,难看一分没有,可爱倒又显出了几分。
秦薄星看着喉间微痒,忍不住右手握拳抵嘴清咳了几声。他的干咳来得没原由,牧愿打眼瞧过去,“怎么了?”
“没事。”秦薄星将糖纸剥开,将糖果举到牧愿的唇边。
此时这条路上空落,不见人影。
他手又往前进了几分,糖果轻触牧愿唇上。牧愿不知怎的,竟愣在原地,也没避让。
男生微微用力,牧愿明显感到上唇被碾动了几分,力道轻柔。淡淡的柠檬香顺着鼻息入了喉间,她明明还没吃,那甜味已入了喉。
她眼一挑落入对面那双言笑宴宴的眸子里,不过一秒,就别开了眼红了脸。
仓促间,唇畔微启,秦薄星眼一定就看见嫣红的舌尖一裹,那糖果就卷入了小姑娘的嘴里。
他的眼越发的深邃迫人,里面涵藏着危险,牧愿不敢多瞧,只假装四处乱看,却余光里尽是他。
大抵是上午那场晨会的影响还未消弭,所以校方打算用假期冲散议论。没有什么比一场假更能收买学生的。于是今天家长会一点就开始了,结束时也才两点。
是以现在太阳高悬,日光耀眼。
老街与新街接壤那块儿有一家旱冰场,秦薄星打算过去。牧愿也不怎么想压马路,这地方太小了,不知道哪里就会窜出个熟人来。
到了旱冰场,秦薄星付过钱买了两张票,凭票换了两双旱冰鞋。
牧愿有些紧张,换鞋时就有些磨蹭。秦薄星在一旁候着她,心里压着坏水,也不催她。反正来都来了,依着牧愿好强的性子,跑是不会跑的。
场上人影聚集,这镇上的旱冰场生意全依仗着学生。现在场上溜滑的人弄得不好还有几个秦薄星相熟的面孔。
待牧愿鞋换好了,秦薄星小心地扶着人上场。一着那滑溜的地面,这双脚就由不得牧愿做主了。牧愿一手握住边沿的栏杆一手紧紧抓着秦薄星的胳膊,心里才有些许的安全感。
秦薄星小声地哄她,“抓栏杆的手松松,不然你怎么滑?”
牧愿不敢,一听他这话握得更紧了,脚下一动不动。
秦薄星忍笑,“你就一直这样?万一场上有咱两认识的熟人,你不是糗大了?!”
034
牧愿抬眼粗粗一扫,场上还真让她瞧见了熟人。
牧愿示意秦薄星去看,秦薄星转身,旱冰场上开着灯,亮白的灯光让人一览无余。
斜对角那块儿,项越和人说着话。
秦薄星眯眼细看,神色冷了下来。牧愿瞧他脸色不好,淡淡地说:”不过去和人叙叙旧?”
“人忙着呢,”他声音冷淡,话里的讥诮味重得很,一看就是不爽。
牧愿刚才也细细瞧过,站在项越对面的女孩就是伍一雯。牧愿这人心眼儿不大,伍一雯那几个说的话在她这儿永远都不会过去。她从秦薄星那里知道,项越喜欢伍一雯。
男女看对眼这事儿,有时候真没法儿用道理说,完全凭的是感觉。但这并不妨碍牧愿对于项越这货的认知——有眼无珠。
从那以后,她对项越的观感直线下落,毕竟电视剧里血淋淋的教训太深刻了,不管男女,识人不清,害己不算,还害人。
连带的,她对秦薄星有时候都不太看得顺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是有点道理的。
秦薄星说了那么一句,视线就收转回来。他没忘今天的正事儿,多余的时间他可不舍得浪费在别人身上。
“你挪几步。”他用了巧力挣开了牧愿的手,脚步一转轻盈地溜到前面,打了一个漂亮的回身,和牧愿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
牧愿就听他言笑款款地展开双臂,“我在这儿接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摔着你。”
牧愿看着不远处的男生,心下定了几分。平衡身体的重心,咬咬牙,她慢慢地松开了手,尝试着朝前溜了几步。事实证明,新手上场,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她实践经验太少,这溜冰的技艺不可能一蹴而就。
牧愿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滑向了秦薄星。男生早就准备好了。女生像仓皇的鹿一下就扑进了猎人早已准备好的陷阱。秦薄星被撞了个满怀,两只手稳稳的抱住了女生,转了一个漂亮的圈。
男生眼里闪过得逞的笑意。
牧愿低低叫了一声,眼里没遮掩的惊慌全跑了出来,面上再也没有了平日的清冷。
添了些情绪的脸上鲜活灵动,像光落在了上面。
“那边打起来了。”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那女生本来一直注视着秦薄星他们。谁让男的帅女的靓,而且明显看着就是一对儿。她杵在一旁,看着这对俊男美女的甜蜜互动,心里的粉红泡泡冒个不停。要不是那头动静太大,她也不会失措叫出声来。
她见牧愿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眼。
秦薄星则顺着动静传来的地方看去,募地他松开了牧愿。
“你在这里等着我。”秦薄星将人扶到一旁的栏杆处,待牧愿站稳交代了一句。
刚要离开,牧愿扯了扯他的手臂。秦薄星回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就注意到栏杆旁有一根棍子。他扫了一眼旁边看着远处热闹的情侣,拿着棍子就走。
“唉,那棍子是我们的……”那女的反应过来,急呼。那棍子是她男朋友怕女人学旱滑摔倒特意带过来让她拄拐用的。
“姐姐,你帮个忙,我们暂时借用一下。那边出事的好像是我们的同学。”牧愿小心地滑过去,略带歉意地看着这个女人。
这一对情侣看着像是二十四五岁,牧愿这一声姐姐也没叫错。
那女人看着开口的是这么一个模样乖顺漂亮的小女生,怪责的话也说不出口。
牧愿原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女人突然开口,“需要我们帮忙吗?”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男朋友,那微有些腼腆的男人也点了点头。
秦薄星冲过去的时候,项越已经被打的起不来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人对着四个人,到最后只能护着自己的重要部位。
秦薄星的到来是这群小混混没预料到的,也就是刚开始他们没防备挨了他一棍子。后来回过神来,见他独身一人,他们倒也不怕,算来他们人数还是有优势的。而秦薄星因为要顾及项越,虽没占到便宜,但手上拿着一根棍子,却也不像项越那般吃亏。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这群混混的头儿茅九嗤笑了一声,他眼睛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秦薄星脚上的溜冰鞋,“秦薄星,你穿这个跟我们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们这几个人,进来的时候虽然买了票,但还没有换溜冰鞋。茅九和这边售票的也有点交情,售票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这也是项越被打的那么狠还不好还手的原因。他穿着溜冰鞋,人家有备而来,这还怎么打?最后只能像一只死狗一样束手就擒。
“你们可以试试!”秦薄星眉眼上挑,歪着嘴角,视线从这四个人身上挨个转了遍。
他嘴边泛起的笑比茅九还邪乎。
茅九忽而想起这小子以前打架时那不要命的架势,心里就有点颤。但话都放出去了再收回来的话岂不显得他们没胆量。
两拨人刚要动手时,后面就传来了一道慢吞吞的声音。
“我刚才报警了。”开口的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但那成熟的面孔让茅九几个小混混一看也不敢再动手。
他们在外面混的总要会一点眼色,能在这个旱冰场上玩的都是安溪镇本地的。他们敢跟学生对上,但却不敢跟步入社会的成年人杠上,不然分分钟就会翻了船。
茅九晦气地朝一旁“tui”了一声,视线略有不甘,但审时度势后,最后只能伸手指了指坐在地上的项越道,“没那个能耐就不要逞这个英雄。你让伍一雯趁早将钱给了,不然下一回我就没这么客气了!”
说完他带着人离开。
秦薄星拄着棍子将项越扶起来,看了一眼四周,问道:“人呢?”
项越抹了抹鼻血,动作一顿,转身向身后看去,哪里还有伍一雯的影子。他这才知道被人当成了替死鬼。眼里闪过一抹对自己的嘲讽。
秦薄星看着已经耷拉下来的“狗头”,也不想再说什么。
两个人对着来帮忙的男人道了谢。
那人温和地笑了笑,朝自己身后指了指,“不用谢,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不然我怕我的女朋友把——”他停顿了一下,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秒秦薄星,露出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笑容。
然后又接着道,“你的同伴给拐回家了。”
女朋友是个颜控,尤其偏爱长的好看女生。他一对上那个漂亮女孩的脸,他就知道自己后续肯定要被女朋友使唤过来帮忙扫尾了。
秦薄星带着项越走到牧愿等候的地方,对一旁的女人道过谢后,将手里的棍子递还给了她。
还有些恋恋不舍的女人敏锐地觉察到了男生的不欢迎。男朋友接过棍子,恰逢其时地道,“好了,小朋友们也没什么事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最后女人是被拉着离开的,临走的时候,还对牧愿嘱咐,“希望下次还能在这里见面。”
就在牧愿点头笑着和女人再见时,秦薄星低低地哼了一声,很有些不爽。
自这以后,这旱冰场牧愿再也没来过。自然这“下次”也变成遥遥无期了。
项越家就在旱冰场附近,可他现在不敢回家。秦薄星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嘴角的伤,脸上微讽的笑就又露了出来。
“现在知道怕了?那之前叫你离她远一点,你听了吗?”项越拉着秦薄星不让走,他无法,最后三人去了旱冰场上的休息台。
牧愿其实不想待,这是项越私事,他愿意跟秦薄星说那是他的事儿。她杵一旁听,那算什么。可秦薄星拉住了她的手腕,不让走。
项越这时倒没有了初次见牧愿的看不顺眼了,他也不介意牧愿在一旁听着。
“今天是伍一雯叫我过来的,她说她有了麻烦。虽然我不打算继续喜欢她了,可这感觉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没了就没了,再加上还有一点同学的交情在,她开口了,我总得帮帮她。”刚一落座,项越摸着脸颊上的伤,将原委娓娓道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起伏,不像是刚经历打击的样子。牧愿不由地看了他一眼,可一触及到他脸上,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不是不伤心,就像是心伤到极致的一种麻木。可见伍一雯没少做类似的事儿。
秦薄星拍了拍他的肩膀,项越将脸埋进了掌心。三人间的气氛沉闷,可抬眼过去,场上依然热烈。人们欢声笑语,刚才的冲突之于他们并没有留下痕迹。
等项越情绪平稳后,三人才离开了旱冰场。分手时,秦薄星指了指项越脸上的伤,“现在敢回家了?”
项越回道:“怕什么,嘴上骂几句就过去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牧愿由衷夸奖了一句,“恢复能力真好!”
这一道感情上的坎儿,项越算是扛过去了。
秦薄星了解项越,没她这么乐观,但也没说什么。
在安溪巷前门分开时,秦薄星看着远景,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那……什么,过阵子我生日了。”
说完,四处张望借以掩饰自己的羞赧。
主动暗示生日礼物,还是头一回,业务不熟练,还是有些抹不开脸的。
牧愿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故意装傻,”啊,过生日啊?那过就过呗。”
她这种很不以为意的态度一下子卸下了秦薄星骄矜,他转身扑过去,掐起女孩的脸颊道:“你再说一遍!”
“哈哈,不装了吧!谁让你装了?!”牧愿硬是从他的魔爪里挤出声音怼他。
035
郝、杨风波过后,温宏收敛了很多。自从牧愿的成绩稳中有进后,学校的生活好像就变得容易起来。第一次月考家长会过后,牧愿的身世在九班也被大肆议论了好一阵子。牧愿已经熟悉了这些流言蜚语,她放之不理。渐渐的,除了那些好事的人,班上也不再有人谈论牧愿的身世。
就在日子按部就班没有起伏地划到年底之际,温宏下课后突然叫了一声牧愿。
那时下课铃刚打,鉴于温宏还没离开,班上的同学不敢大声喧闹都在克制着。他这一声像砸进平静的湖底的一块石头,波澜顿起。
当时班上所有的同学的目光或无意或有意地投射到牧愿身上,只因为温宏现在的脸上实在有些不好看。
牧愿起身跟着温宏从教室出来,温宏回头看了一眼教室,扫到扒在玻璃窗上看热闹的同学,脚步换了个方向,本想在走廊简单说几句的心思打消,朝牧愿挥了一下手示意她跟上。
两人走到底下的花坛附近,这里视野开阔,说话也方便。
“有学生反映你早恋。”温宏手上抱着教材,看着眼前这个女生眼神有些复杂。
其实早恋这事在安溪中学并不罕见。对于这类事情,校方包括老师的态度一向都是民不举官不究。这种青春期到了,少男少女的一种心理情感的变化,校方是没办法控制的。
牧愿也只是愣了一瞬,然后反应很快地回复,“老师,我没有。”
“那怎么有人经常看见你和初三六班的秦薄星同进同出,举止亲密?”温宏今次的态度少了以往的锐利,牧愿竟从中觉出了一丝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