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石头与贺余年做了什么约定,晓渔一无所知。只让熟悉的人留意陈石头什么时候带晓茶去陆地医院,闲在医院什么都做不了,她心里有点着急。
陈石头对贺余年越来越满意,通过他介绍,带晓茶到这里来找了个老大夫号脉,真的是喜脉,不过日子浅,加上晓茶身体底子不怎么好,胎里带的弱症,需要多吃些有营养的补补身子,陈石头生怕谷玉珠难产的历史重演在晓茶身上,忙问如果难产怎么办!
老大夫想想身子弱的确容易后继无力难产,“唔,先给母体好好补补,身体好了,生产有力气。还有,等到生的时候最好带到陆地医院去,要是生的艰难,现在西医有个手术,叫剖腹产,就是把肚子割开,孩子拿出来,再缝上,是个成熟的手术,针对难产的产妇,十分有效,半个小时就能把孩子生出来,产妇调养好身体,也不影响以后再要孩子。”
陈石头头一回听说肚子割开不仅不会死,还能接着生孩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是这个技术早点有,玉珠就不用难产,晓茶也会跟晓渔一样聪明伶俐。
“那这个手术要多少钱?”陈石头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老大夫想了想,“你们是驻地居民,有补助,自己需要出一半就行了,大约六七十块钱吧!不过生育是女人的本能,最好还是把产妇养好些,自己生。”
陈石头这才放下心来,回家就让安广柱把家里老母鸡杀了一只给晓茶炖汤。
晓茶喝上晓渔给陈石头带回去的麦乳精和奶粉,满足的不得了,脸蛋也红润许多,陈石头越发满意,所有事情都在朝着他希望的方向走。
晓茶情况稳定下来,陈石头就紧着贺余年的事情,这一天又敲打安广柱照顾好晓茶,自己夹着烟袋杆气喘吁吁的跑到医院。
晓渔正在歪缠医生让她出院,见陈石头跑的气喘吁吁,忙迎上去,“阿爹,怎么了?”
陈石头抹抹脑门上的汗,“晓渔,你能不能想想法子,挣点钱。”
晓渔见状忙攥紧陈石头的衣袖,“到底怎么了,需要多少钱?”
陈石头支支吾吾,眼神乱飘,“晓茶去检查了,肚子里长了个小东西,说要开刀拿出来,需要不少钱。”
晓渔闻言大惊,“晓茶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刀?”晓渔急的团团转,“对,开刀要钱,要钱……”
晓渔在陈石头面前踱来踱去,“阿爹,具体要多少钱,医生有说吗?”
陈石头抖抖嗖嗖的说道:“三,三千。”
晓渔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石头挠挠头,“是不是太多了?”
晓渔撇撇嘴,欲哭无泪,“阿爹,不多,我去想法子,很快,你放心。”
陈石头松了口气,“那行,那我就回去了,你尽快。”
晓渔点点头,“回去照顾好晓茶啊!就这两天,你等着。”
晓渔想了一圈,她知道海底有一片地方,一个鲍鱼就有大半斤,可是要很快凑齐三千块,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抓鲍鱼鳌虾再拿去卖,三千块的货量,老海叔那边也收不下,谷玉珠留下的东西里面倒是有可能有不少好东西,她小时候依稀撞见过一次陈石头抚摸一块金镶玉的如意,见着晓渔进去,陈石头就慌慌张张的放回常年上锁的檀木箱子了。
第42章 时间的荒野
金镶玉,阿爷说玉石其实就是从石头里开出来的。
想到石头,晓渔眼前一亮,医院待不下去了,晓渔偷偷溜了出去,营地里训练时常用的绳子也叫晓渔带走了。
晓渔找到安广柱放船的地方,里面还有常用的网兜鱼叉,用来分类的木桶等常用的东西,以前晓渔用过这些东西,都会拿回家用淡水清洗干净,晾晒一番,小心保存,眼见着被随手团成一团,堆在船上,她有些心疼。
整理好渔网,仔细叠起来,晓渔解开锚绳,闷头划船。
来到熟悉的海域,晓渔脱下鞋袜。将绳子缠在腰间,下水先抓了一群气鼓鱼,带到船上之后,冷风吹得她不停的哆嗦,晓渔来不及想太多,用尽可以使用的工具,抓起气鼓鱼使劲摩擦,很快这些鱼肚子就慢慢吹起一般鼓起来,这种鱼不好吃,但是如果在海上需要一些浮力或者快要溺水的时候抓到这种鱼搓揉一番,可以借些空气。
晓渔将这些鱼装在衣服捆成的布袋子里,第二次下水,她之前抓鳌虾的时候就看过这里有几块黝黑的石头,阿爷说了,敲开里面都是水晶。
水下作业非常困难,尤其是晓渔眼睛才好些,晓渔选定一块一人高的,不算大的石头,将绳子一圈一圈的缠绕绑在上面,另一头扎上气鼓鱼袋子,很快绳子就被绷直了,推拉拖拽方法都用上了,石头纹丝不动。
晓渔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继续围绕石头摸了一圈,这才发现底部坐在海床底下,晓渔没有带工具,只能用手,找了几块趁手的石头,围着石头挖了一圈,水底立刻浑浊起来,脏水刺的晓渔双眼生疼,只得紧紧闭上眼。
浮出水面,这回判断失误,距离船有些远,晓渔游到船上,找了鱼叉,继续下水,挖石头,她不敢保证这块石头有多少是坐落在海底的,只能祈求老天照顾她些。
等石头底部露出来的时候,晓渔停了手,浑浊的海水很快清澈,晓渔张开眼,朦朦胧胧看见一只绿色大海龟身后跟着两三只在慢悠悠的游动,这是遇到海龟家族了?
晓渔欣喜,立刻将绳子绑在海龟的双鳍上,驱赶几只海龟向岸边游动,自己在后面推动石头,也顾不得船了。
快到岸边的时候,晓渔几乎能摸到河床了,几只大海龟怎么也不肯前进,这才解开了绳子绑在自己腰上,放几只海龟离去。
探出水面就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晓渔抹一把脸上的水,拉着绳子手脚并用的爬到沙滩上。
刘晓川眼尖的惊呼一声,“晓渔!”
几人立刻凑过来,刘晓川见晓渔眼白泛红,大口大口的吸着气,顿时生气,“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这双眼睛是不想要了吗?医生都说了你还没好没好,不能吹风不能下水,你这是做什么?
显得你能是吧,你也不想想你有个好歹,谁照顾你阿姐阿爹,你有啥资格任性?”
张廉见刘晓川越说越生气,拉了一把好友的胳膊,指了指晓渔缠在腰上的绳子。
刘晓川上前要解下来,“这不是训练场的绳子吗?出息了,还会公器私用。”
抓到绳子发现很长一段绷的笔直还在海里,“什么东西?”
晓渔只觉得听不见看不见,半天才缓过来就有人抢她晓茶的医药费,下意识抓住绳子,想要说话,喉咙疼的要命。
“什么东西这么紧张,我们帮你拉上来。”晓渔听到声音熟悉,这才放心的松手。
陈学江听说晓渔跑了,立刻点了晓渔最熟悉要好的刘晓川带人来找,好在找到了。
他们请来有点本事的编外人,最怕对方任性,说不干就不干,毫无约束,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群大男人齐心协力才把东西拉上来,刘晓川一看,气的疝气都疼了,“这就是你不要命也要下海捞的东西,一块黑石头?”
晓渔出气多进气少,哆哆嗦嗦的去抱石头,“这里面都,都,都是,都是水晶,这是,是,是医药费,三千块。”
刘晓川闻言与张廉对视一眼,刘晓川剑眉紧皱,“你就这么想送他去做手术?”
晓渔见自己意思被懂了,长长舒了口气,闭着眼点点头,与阿姐比起来,眼睛受点苦根本算不得什么。
黢黑的石头被运回营地,陈学江很快找到队里有家里是石匠的兵,许多人动手,总算是把石头开了个窗。
在昏黄的灯光下,石头里面立刻发出炫彩夺目的光芒。一屋子人都愣住,不敢说话。
张廉用手电筒照了照,他曾在首都故宫里见过一块,比这个石头略小一些的开了窗的水晶石,作为镇殿之宝放在一处宫殿,紫色的水晶嶙峋炫彩。
陈学江知道晓渔的目的之后沉吟半晌,“怎么样?能换三千块吗?”队里见多识广眼界开阔的也就张廉了。
“不止三千,只怕可以再加一个零。”张廉半晌才保守地说道。
陈学江蹙眉,摘下帽子使劲挠了挠板寸头皮,舒坦的他一机灵,只见他矮下身去,指着石头底座问张廉,“你看这。”
张廉下意识的把手电筒的光扫过去,顿时石头泛出黑油油的光泽,陈学江心头一紧,“你看这像不像?”
张廉瞪大眼睛,心几乎要跳出来,用手沾了一块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应该就是。”
“呵,呵呵。”陈学江难掩心头激动,“呵呵呵……”
“需要请专家来。”张廉小心地说道。
陈学江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不能随便在电话里说,需要人走一趟。”说罢看向张廉。
渡江战役过后,敌对势力虽然兵败如山倒,但是残余分子并不安分,南方一直不太平,一直又间・谍敌特之类的试图破坏电力,铁轨,通讯等设备,还有试图拦截电话电报的,一般有重要的事情都需要有可靠的人专门跑一趟。
张廉出身显赫,祖父是陈将军指定负责创办海军,,张平将军,张将军有三子,次子张升考取重工大学,精密仪器研究工作,兼任参谋部副部长,也是张廉的二伯,绝对值得信赖。
第43章 时间的荒野
张廉很快理解陈学江的意思,点点头,“现在石油方面的专家基本都在北方大庆,西北克拉玛依等地,过来大约要一些时间,就是不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这东西的分布,还是无意中发现,我想我们需要稳住她,也要更重视她,不能让她离岛,更不能让陌生人有机会接触她。”
陈学江立刻想到她家那个上门女婿,这岛上原住民不多,人员简单,当初听村长这么一说,他没过度重视,只让底下人打电话去核实一番,现在看来要派人专门去调查一下,这期间还要有人专门盯着他,最好不要让晓渔有机会回家。
唔,等专家来了确定要不要开发,毕竟南方沿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起战事,还要加强岛上戒备,关键是外松内紧,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
刘晓川在医院病房外等,等晓渔恢复了些,医生帮她看过,起身出来关上门。
“医生,晓渔的情况怎么样?可以出门吗?”
陆地医院顶好的眼科医生摘下口罩透透气,“还行,虽然有些炎症和充血,也没比之前坏更多,比预计的好些,还是要照常滴眼药水,不能吹风,近期不能下水,不然经常眼压增加,年纪大了有失明风险。”
刘晓川点点头,“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医生点头,“可以,最好不要待太久,让她多休息。”
刘晓川迈到房门口了,听到医生这话又收回了要推门的手,转身一拐,去了隔壁病房。
贺余年正呆呆看着天花板,腿疼的厉害,又没有人照料,他诸多不便,也不敢喝太多水,嘴唇干的翘皮,他也强忍着。
贺余年为人木讷,平时话不多,表现不算抢眼,刘晓川与他性格相反,见人三分笑,为人温和,事事周到,总会在最快的时间里与老乡战友打成一片。
“贺排长,家乡的未婚妻没有来?”刘晓川明知故问。
贺余年看了看他,懒得搭理。其实要是有人照顾,他早就可以出院回家慢慢养着了,可惜!
“也许过不久你会有机会去首都治腿,希望你好好珍惜。”说完这句话,刘晓川转身出了病房,他怕他忍不住对伤患动手。
刚出病房就看到陈学江带着张廉出现在走廊晓渔病房的门口,刘晓川迎上去,“团长,你怎么亲自来了?”
“来看看晓渔。”
三人推门进去,晓渔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听到脚步声猛然惊醒,看到来了三个人,赶紧坐起来。
“别起来了,躺着吧!”陈学江温和地道。
“团长,您来了,我那块石头呢?”晓渔紧张的追问。
“晓渔同志心性坚定为陈某平生仅见,不得不佩服,今天我来,一是想帮晓渔忙,再一个是想请晓渔帮忙。”陈学江看着眼前瘦瘦小小半大孩子,不自然的温柔起来。
晓渔扯一个笑脸道:“团长有用得着我的尽管说。”
陈学江轻手轻脚的在张廉拖出来的椅子上坐下,轻声说道,“其实医院医生也分很多种,有刚出师的青年人,经验还不太丰富,也有身经百战,临床经验丰富,做过大大小小无数次开刀手术的老医生,我想着晓渔姑娘的心愿,刚好我有事要拜托晓渔姑娘。所以,不如由我来完成晓渔的心愿,晓渔也留在营地帮我个忙。”
陈学江拍拍大腿,“坐船登陆,到陆地去找最好的医院,到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开刀之后还会有最好的护理,都会有专人去办,至于医疗费,你那块水晶石足够了,晓渔姑娘觉得呢?”
晓渔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中大石,要知道她从出生至今十七年,从没离开过岛上,到了陆地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她心里不是不怵的。
从知道晓茶出事,她整个人快要精神分裂,如今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团长您就是我陈晓渔的大恩人,有了您这句话,那块晶石就拜托您处理了,您的大恩大德,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报答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提,不要再说帮字了。”
陈学江看一眼张廉,指了指床上的晓渔,张廉忙上前将手中泥土的味道给她闻,“你闻闻这味道,认识吗?”
晓渔仔细嗅了嗅,她挖石头带起泥沙搞浑的海水就是这个味道,忙点点头,“是海底的味道。”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陈学江迫不及待的追问。
晓渔点点头,“知道的,《海洋志》里面有记载,琼州有石油出于水际,砂石与海水相杂,惘惘而出,岛民以雉尾真之,颇似浮漆,燃之如麻,但烟甚浓,所沾之物皆黑。”
虽然一天学校都没去过,但是她被阿爷当成订立门户的孩子来养,打小灌输责任意识,每天练字读书,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海志,一点也不短视。
晓渔只略想了想,就背出阿爷教她的海洋志关于石油的片段,“以前岛上有文人,会取石油燃烧的黑烟磨墨用来写字画画,小儿启蒙就会用鸡鸭羽毛蘸了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