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她以为上帝已经关上了一扇门的同时,又为她打开了一扇窗。电话嗡嗡嗡地震动着,屏幕瞬间又黑转亮,上面赫然出现一串数字,正是刚才她拨出却始终没有回应的那个号码。
这个电话来的及时又奇怪,本来还是很期待的,这会儿竟也犹豫了。电话响了一会儿挂断了,没一会儿又响,反复了几次,如此的乐此不疲,林菀都快被他这股子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动了,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她这边刚“喂”了一声,那边就抢过话,口气不善地问:“有事?”
“……”林菀握着手机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甚至都有些后悔打那个电话。
“说话!”
“……”林菀被他这么一吼,顿时缓过神来,搪塞地回了一句,“没事……刚才……打错了……”
电话那头江军“嗤”地冷笑了声,语带怒意地说:“打错了?跟我在这儿逗闷子呢?林菀,是你傻还是我傻?”
林菀有种谎言被拆穿的窘迫感,想马上就挂断电话,但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莫名的自尊,她还是要向摆在眼前的现实低下她高贵的头,这大概是一种习惯或者是惯性吧。
林菀也不想研究那么多,也没那个美国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咬着下嘴唇,一狠心,问出了口,“这几天大飞带着一帮人一直在小吃街上捣乱……是你的意思?”
“……”那头好半天都没动静,如果不是话筒里传来的‘滋滋滋’电流声,她真以为他挂断了呢。不过现在虽然没有挂断,但不确定他有没有在听,林菀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还在听吗?”
“呵……还真把自己当瓣蒜了,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不乐意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多的是人抢着上赶子呢……”
他说了一大串自己有多抢手的话,林菀就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实在搞不懂,那一句‘不是我的意思’就这么烫嘴吗,非得七转八转的说一大堆废话。
林菀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那头赶在林菀挂断电话之前赶紧叫住她,“等一下……”
林菀又把电话贴回耳边,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还有事?”原本想的好好的,只要他接电话,哪怕就是跪地求他,林菀也认可了。可一听到他的声音,林菀的自尊就战胜了理智,不想跟他低这个头了。
“大飞去找你麻烦了?”
林菀咬着唇半天没有说话,想到这几天小吃街上愁云惨淡,街坊邻居怨声载道,她这个罪人如果连一点委屈都不肯受,那就罪加一等,不可饶恕了。尊严对一个穷人来说是奢侈品,对一个罪人来说更是要不起的东西。林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态度缓和了些,语气也带着一丝恳求,“江军……你能不能让大飞停手?他带着一帮人在小吃街上又砸又闹的,大家伙都没法做生意了。他有气冲我来,砸了我的摊子也就算了,可街坊们没招他惹他,大家伙都不容易,在小吃街摆摊赚不了几个钱,就够养家糊口的,大飞这么一闹就是断了他们的活路。算我欠你一回,你跟大飞说说,他听你的。”
“这个兔崽子就给我惹事……”林菀听江军在那头嘟囔了一句,随即又冷冷地撂下了一句话,“大飞我会收拾的,你跟街坊们说,他们的损失我赔。”
林菀内心一阵激荡,连忙谢道:“那就麻烦你了。”
其实街坊们这几天的损失,林菀心里早就估摸出一个数了,这个债是大飞欠下的,但她得还,毕竟事情是因她而起的。只是这个数字对有钱人来说是九牛一毛,对林菀这个穷人来说却是一个天文数字了,兴许她卖一辈子的面条都不一定能还上。现在江军说要赔,她心里尽管别扭,但总算了了一件心事,轻松了不少。
“嗯……”江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林菀听出了他的敷衍,觉得有些难为情,有些赌气道:“那要是没什么事,我挂了。”
江军冷笑了声,像是故意让她下不来台,又像是逗她调情,“你跟我就没别的说的了?”
林菀握住手机,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有……”
“什么?”
“我手机要没电了……”刚说完,手机就黑屏了。
那头江军瞧着已经挂断的电话,不高兴地骂了一句,“什么破玩意,说没电就没电了。”
第19章
大飞是被虎子拎走的,临走前,虎子让林菀算一下这几天街坊们的损失,这些钱都从大飞的分红里扣。
大飞一听这话,气得一蹦三尺高,闹了这么一出,合着小丑是自己,顿时恨得牙直痒痒,对林菀的怨念更深了。
至于虎子,他一直不冷不热的,林菀跟他道了声谢。他不领情地回了一句,“不是我要来的,是军哥叫我来的。”
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林菀也不好再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就没再说什么了。
倒是林茵,一见虎子就迎上去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虎子始终都是爱搭不惜理的,就林茵一个人在那唱独角戏,还唱得挺欢实的。
林菀气林茵的没眼力见,更气她的不知羞,一把将她拽回了后厨。
自打那回从‘月色’脱险回来,林茵就心心念念的,满脑子都是虎子,好不容易见着人了,哪能拦得住。
她甩开林菀,兴冲冲地跑出去,没一会儿又气急败坏地跑回来,瞪着林菀,生气道:“都怪你,虎子哥走了。”
“腿长在他身上,他想走想留,怎么怪也怪不到我身上。”林菀从那一堆被砸得稀巴烂的盘碗里,找出了几个勉强还能凑合用的。不过都是些掉瓷儿的缺口的,肯定不能给顾客用,只能拿回家自己用。
林茵愤愤不平道:“要不是你刚才拦着我,虎子哥也不会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
林菀知道林茵一根筋,认准了事谁说都不管用。所以一般情况,林菀不愿意惹气受,就随她胡搅蛮缠。可是虎子明摆着没把林茵当回事,林茵再这么下去,只会越陷越深,到时再抽身就难了。
林菀试图跟林茵讲道理,“茵茵,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看不出个好赖?人家明摆着不喜欢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你还没皮没脸地硬贴上去,也不嫌丢人,大家伙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你呢。”
“我管他们呢。”林茵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他们还得谢我呢,要不是我打电话给虎子哥……”
“你给他打电话了?”林菀惊讶道。
提到这个,林茵颇为得意地扬起下巴,傲娇地说:“那是当然了,要不虎子哥怎么会来?”
“你怎么会有他的电话?”
林茵一脸的神气,颇有些炫耀道;“他给的呗。”
“真的?”林菀不信。
林茵气囔囔道:“当然是真的了,虎子哥说这是他的私人号码,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他。还叫我别告诉你,省的你不高兴。”
林菀一惊,林茵不说,她还真不知道虎子有这么一手,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是针对她的吗?他这么做,江军知道吗?可不管怎样,这都不是善意。
林菀一阵后怕,警觉道:“你给他打过几回电话?”
林茵不甘情不愿地答道:“就这一回,没事我也不好意思打搅他,这不是赶上事了嘛。”
“那他没有给你打过?”
“打过两回。”
“你跟他都说什么了?”林菀紧张道。
林茵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能说什么,就家里这点事呗。”
一听这话,林菀心里一阵慌乱,急切道:“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大姐的事你也说了?”
“没有……”林茵有些不耐烦了,随即又想起了一些事,“对了,虎子哥好像问过我,你和军哥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说不是,他还有点不大相信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虎子打听她和江军的事?这是为什么?她和江军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好像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林菀越想越迷糊,茫然中忽然想起在医院里江军威胁她,不让她说出他们见过的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秘?虎子为什么要打听?江军为什么要隐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菀想不明白,但知道虎子这人不简单,不得不苦口婆心地劝林茵,“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了,他不是什么好人,接近你可能另有目的,你不要傻了吧唧地被人骗了,还巴巴地帮人数钱。”
林茵一听这话不高兴了,顿时变了脸色,不管不顾地说:“他对我好怎么了?他喜欢我不行吗?哦,对我好就是有目的了?你就是见不得人家喜欢我不喜欢你了是不是?”
虽说是一母同胞,但林菀总觉得她跟自己这个妹妹想法永远都不在一个频道上,本想好好地说说话,到头来又是一场驴唇不对马嘴的争吵。林菀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呢?”
林茵有自己的一套说法,她冷哼道:“你让我离虎子哥远点,那你呢,你怎么不离那个江军远点?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叫大飞的来咱们小吃街闹事都是你惹回来的。要不是我和虎子哥有那么点交情,大家伙都不用开张做生意了,直接喝西北风得了。虎子哥怎么了?哦,你瞧不上人家是混混,那江军呢,还是混混头子呢,怎么不见你离他远点?”
林菀早知道这丫头有一套歪理,却没想到歪的这么离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到什么就说起什么了,“你到底长没长心?要不是你上次被大泉忽悠去‘月色’做小姐,我会被江军缠上吗?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你干嘛还非要去招惹虎子?你看到他们就不会想起咱们苦命的大姐吗?她可能一辈子都要呆在疗养院里,一辈子糊里糊涂的,一辈子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还有咱爸咱妈,要不是……他们也不会死……咱们也不用过的这么幸苦,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林茵一阵沉默,她当然没有忘,只是不会刻意地去想。虽然她有时挺没心没肺的,但九年前的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大姐白色连衣裙上的斑斑血迹,不会忘记那天爸爸妈妈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不会忘记从前幸福的一家六口变成四个孤苦无依的孤儿。
林菀握住林茵的肩膀,说:“茵茵,大姐走到今天全都是因为她选择了一个不该选择的人,咱们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搭理江军,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去招惹虎子,咱们就消消停停地过日子不好吗?”
林茵还是很犹豫,虎子对她的诱惑力实在不亚于对亲情的渴望,可是一想到疯疯癫癫的大姐,她就望而止步了。大姐就是因为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硬是要跟一个混混在一块,最后落得个这步田地。她喜欢虎子,但她又不想步大姐的后尘,还真是为难。
过了好半晌,林菀才听到林茵不甘心地喃喃了一句,“我知道了”。林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丫头终于懂点事了。
第20章
大飞砸东西砸的爽快,赔钱也陪的干脆。不过两天的时间,按照各家的损失程度,都分到了相应的赔偿。这个结果街坊们还算满意,赔款比他们想象的多,而且还免了小吃街一个月的摊位费,那些没被波及的摊主也跟着沾光了。得了好处,大家伙都高兴,林菀也跟着欢喜,整条街都洋溢在喜悦里。
虽然重新开张,生意多少都受了些影响,但总体算下来,还都是有些赚头的。
一眨眼入秋了,天气凉了些,晚间出来溜达的人少了,收益也差了好些。林菀琢磨着,再过几天,气温不会再回升了,就把棚子搭上,这样也能留住一些散客。
天气转凉了,大伙不乐意出门,都兴点外卖。所以这几天最辛苦的就是小武了,忙不过来的时候林茵也会帮忙送两份,只是她脾气不好,客人因慢了晚了抱怨几句,她就跟人家吵,后来林菀就不用她送了,周末忙的时候,小满也会帮忙。
林菀给小武涨了一点工资,小本生意靠的本来就是薄利多销,尽管收益不好,但小武干活不惜力,也从不偷懒耍滑,比林茵这个自家人都靠谱。
小武推托了两回,但林菀坚持,他也就收了,不过小武最多也只能干到年底,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他得找地方实习。林菀也表示理解,不过年底那会儿招人确实不大容易。兴许小武走了,勉强能忙乎过来的话,林菀就不打算再招人了,这样也能省下一些开支。
林菀还是那样,每一分钱都得斤斤计较,每一项开支都得来回算计,虽然会有一些小烦恼,但日子总算是平平静静的。
她满足于这样简单的生活,她是真的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招谁不惹谁,就本本分分的。
可有时候,命不由人,想啥不来啥,怕啥啥找来。
林菀时常觉得自己好像跟平静的生活没缘分,这不,日子刚消停了两天,就有事找上来了。小满是个懂事的孩子,至少要比林茵知道心疼她,一放假就过来帮忙。不过一个半大小子,自然不能指望他在厨房里能鼓捣出什么名堂了,所幸年轻腿脚好,送个餐什么的倒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再加上小满嘴甜会来事,大家伙都挺喜欢的。
饭口过了,客人也都散的差不多了,林菀这才喘口气,直了直腰,发现好一会儿没瞧见小满了,就问林茵,“小满还没回来吗?这趟是有点远,可这会儿也该回来了,你瞧见他没有。”
林茵正埋头沉浸在游戏中,玩得正过瘾呢,哪有心情管这时,就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没看见没看见……”
林菀自然不指望在林茵嘴里能听到什么像样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担心小满,不知道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最近他们这一片都不是很太平,昨儿还听吴婶说东桥洞子下面经常有小混混拦路要钱,不给就打,不少人都赶上了,现在大家伙都绕道走。小满送餐走的正好是东桥洞子那条道,不知道是不是碰上了麻烦。
正心烦意乱着,手机忽然响了,林菀吓得一激灵,有种很不好预感,果然电话接起来,不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