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乱糟糟的,救命的人和仪器都在飞速运转,温予白像是那个被丢弃在一旁的残缺品,丧失了反应应答的功能。
宗曼珺和宗川野在她后面赶来,签了手术同意书,人直接被推到了手术室。
又是漫长无边际的等待,温予白从厌烦抵触到恐惧,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怕什么了,可是此时却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害怕时砚醒不过来。
那一枪是他替她受的,她一闭眼就是时砚最后看她的眼神, 她甚至能从他眼中看出他想说的话。
——不要自责,也别哭。
——舍不得你,想再看你几眼。
——你可千万不要为我难过。
怎么会不难过呢?她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也或许就是石头, 因为直到最后一刻,她都不肯告诉他她有一点儿喜欢他。
他总说不强求, 难道他不会有遗憾吗?
他怎么会爱她爱到这种地步, 难道不求一丝回报吗?可她到底值不值得这样的好?
温予白坐在冰冷的座椅上, 双手放在腿上, 看着脚下, 干涩的眼睛发胀, 却只是空洞地望着地面,没流泪, 不说话。
“小温,你放心,肯定没事的, 阿砚命硬。”
不知何时,宗川野走到她面前,温予白抬头看他,尽管宗川野还故作轻松,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很难看。
温予白喉咙滚动一下,什么都没说,却听到身旁不远处有人在哭。
管家安慰宗曼珺,可宗曼珺就是害怕。
她辛苦那么久,难过那么久,终于等到儿子康复的那一天,可是老天就是喜欢开玩笑,才刚顺风顺水地过了三年,又再次遭逢这么大的变故。
她怎么受得了。
温予白突然起身,宗川野看到她向前走了几步,到宗曼珺面前,嘴唇动了动,想要说句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扭头去看手术室的灯,他竟然也红了红眼。
温予白看着低声啜泣的宗曼珺,唇齿开合三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道:“伯母,对不起。”
宗曼珺眼泪没擦干净,抬头与她对上目光,温予白以为宗曼珺会生气,会埋怨,再或者干脆不理她,但她都没有。
她只是很快拂去眼泪,起身拉住温予白的手,秉持着长辈的宽和与稳重,对她道:“事情经过贺彬都跟我说了,是他自己愿意这样做的,不怪你,你心里也不要有什么负担,阿砚会没事的。”
宗曼珺哭得眼睛红胀,却要反过来安慰她,温予白不知道自己胡乱地答应了什么,只想赶快逃离这里,借口上洗手间,温予白走到楼梯拐角处。
身后无人,身前也空荡荡,温予白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手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却已经干涸,触目惊心的红色,都是时砚身上流下的血。
她蹲下身去,掌心遮住了脸。
是他要带她走出牢笼的,现在却将她带入了更深的深渊,如果只剩她一个人的话,该怎么往外爬呢?
温予白无声地流泪,有些不习惯他不在她身边安慰她,原来自己以前能肆无忌惮地哭,是因为知道有后盾可以依靠,而且哭完之后还有冷笑话听,她总能破涕为笑。
求求你,醒来吧。
求求你,千万不要死。
温予白千言万语的心声,最后都变成一句句祷告,心无畏者不惧神佛,可她太害怕了,她只剩这一件事可以做。
不知念叨了多久,求了几千万遍,肩膀忽然被人碰触,温予白转头,宗川野笑着跟她说:“阿砚出来了,手术很成功。”
温予白一瞬间抿紧双唇,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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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毕竟伤在脑部,在加护病房住了三天才转醒。
温予白在医院一直没离开,只想要时砚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是她。
可真等到时砚睁开眼了,她却发现他情况有些不对劲。
时砚先是眯了眯眼,焦点渐渐聚集在温予白脸上,眉头皱了皱,声音虚弱,语气犹如刚认识那般冷漠:“你怎么在这?”
温予白惊喜的神情还没爬上脸,就被时砚莫名奇妙的质问打退回去,她眨了眨眼,预想好的感动场景全部崩塌,心底有些失落。
“那我应该在哪?”
时砚神情才是更疑惑。
他看了看周围,明显是医院,转头的时候疼得他咝了一声:“我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