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江辞把眼镜摘了,显得比平时生人勿近了些。
他和江辞两人坐那,不像成熟的企业家,倒像是百无聊赖之际,来参加晚宴的贵公子。
温喻珩手里转着只笔,慵懒又傲慢。
旁边女孩子们的视线仿佛都要粘他身上了似的,移都移不开。
他的视线扫到他曾千挑万选的裙子上时,眸色亮了亮,然后视线上移……
打量完后,嘴角不自觉扯过一抹微笑。
眉毛微挑,狭长的丹凤眼天生含情,眼尾泛着笑意,越过道道人群,就那么朝她眨了眨眼睛。
藏也懒得藏,肆无忌惮。
满眼都是她。
安树答的脸不自觉的红了红,咬唇,视线扫到地上,不去看他。
提着裙子的手都不自觉紧了紧。
“还冷吗?”温喻珩把自己的羽绒服披到她身上。
还沉浸在刚刚和温喻珩对视的心跳加速中的安树答,冷不丁的被披了件外套,这才回过神来,收了收嘴角的笑意。
她摇摇头:“好一点了。”
“你……明天就走了吗?”她抬头看他一眼,又移开。
“嗯。”他的嗓音挺沉。
“洛朗国际机场?”
他手指伸进羽绒服,握住她的手,是意料之中的冰冷:“要送我啊?”
“不送。”她撇了撇嘴,转过头去。
他笑了笑:“小没良心的。”
羽绒服下,他把她的手捂暖了些,慢慢的和她十指紧扣。
周围的同学们趁着这会儿穆逢没来,打打闹闹的,当然也有人于这嘈杂中争分夺秒。
“去多久?”她把脸转过去,继续趴在桌子上,不去看他,眼眶有些红了。
羽绒服下的手被他焐得暖烘烘的,但心脏却生起了冻疮。
“可能要两三个月。”他的喉咙动了动,全无平日里半分懒散。
“怎么这么久啊?”她的语气带了些调笑,却还是显得有些苍白。
嘴唇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压抑的情绪。
她听到江辞在夸宋彧今今天好漂亮,沈央在和明周淇讲话,桑嘉在摔本子,班艺在和女生嘻嘻哈哈秀着她和宋迟墨的恩爱……
而她的少年瞒着所有人,偷偷的在羽绒服下,和她十指紧扣,恋恋不舍的和她道着别。
“集训,还有要准备司法的一些基础考试,国外和国内的申请流程不太一样……”他耐心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她本来想说下个月三十一号是她十八岁生日,现下还是选择了换个话题。
这场考试,关乎他的前程,他的梦想。
她毁不起。
“嗯,我等你回来。”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指尖冰凉。
她知道,这是他此刻最想要的承诺。
但她并不知道这两三个月里会发生些什么,她不知道两三个月后,她会怎么对待他们的这段感情,她胆战又心惊,毫无底气的就作出了这样一番承诺。
毫无责任心。
但想想,这是属于他的“高考”啊,所以只要能稳住他的心态,说点谎,好像也没什么……
“穆逢来了——”
不知是谁这么通风报信了一句,大家都急急忙忙的往自己位置上赶。
温喻珩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抽回了手:“一会儿见。”
穆逢把成人礼的流程大概的说了一遍,安树答听得心不在焉。
她有点担心,万一她哥没有看到消息怎么办?
又或者看到了,但是没时间赶回来怎么办?
而且来回机票好像挺贵的……
不过以她哥上次随随便便就给她转一万的架势来看,她哥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像挺有钱的?
不过大概率是不会来的吧?
她哥本来就不大爱管她的私事,而且安疏景是个多怕麻烦的人呐。
他也有自己的事情,确实犯不着为了她东奔西走的。
没这个义务,谁都没这个义务。
所以她做好了一个人走成人门的打算。
也不知道安疏景现在怎么样了,和她爸吵得那一架可谓是天翻地覆,走得决绝而无情,和柏图却是那样的雷电般迅速……
她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惋惜些什么。
家长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同学们一个个走过去找自己的父母。
最后剩她自己。
果然,安疏景没来。
“走呗,爷陪你走成人门。”身后有声音响起来。
安树答回过身去。
少年身姿挺拔,懒洋洋的靠着门,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知怎么,鼻头忽然就酸了酸。
他的袖口此时随意的挽了挽,愣是把西服穿出了一种别样的优雅和时尚。
温喻珩总是这样,穿衣服不好好穿,总要在可行范围内弄点花样,改成带点自己风格的造型。
不追求时尚,但不能不时尚。
是温喻珩的众多格言之一。
所以他平时就挺臭美,但品位又确实很好,很懂行。
“你爸妈呢?”她站起来,提着裙子向他走去。
“他们晚到。”他看着她向他走过来。
那身礼服特别衬她,加上她那一头短发,显得她高冷又神秘,丝毫没有平日里半分甜妹的样子,可谓是减了不少的甜味。
不过好像……这才是真正的安树答。
藏在甜美皮囊下,清冷、孤独又神秘的灵魂。
他站直,弯起手臂:“嗳,挽着。”
她挽住他的胳膊。
“哎呦我去,珩哥你这……”裴源叼着根糖,手上戴着个毛线手套,站在楼梯底下,一脸嫌弃的看着款款而来的两人。
西装配毛线手套,真是奇怪的搭配。
安树答嘴角勾了勾。
温喻珩眼皮抬了抬,转回头牵着安树答的手,顺手提了提她的裙摆:“别踩着。”
安树答抿了抿嘴,点头。
然后又回过头去看裴源:“你这什么搭配?”
裴源举了举手上的毛线手套:“这个啊?你懂什么?未来医生的手,要从小保护好。”
温喻珩懒洋洋的笑了笑:“你不找你爸妈?”
“人两口子给我物色未来儿媳妇呢,懒得理我。”裴源无奈的耸了耸肩。
“可你条件又不差……”安树答看了一眼裴源,有些疑惑。
裴源虽然比不上温喻珩这妖孽长相吧,但也着实长得好看,而且看着很舒服,干净、开朗。
记得高一的时候,桑嘉和她还是一个宿舍,那个时候她听到桑嘉和其他人感慨过“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是一起玩的,就比如说温喻珩、江辞、裴源三个人,整天形影不离的”。
“哎呦呦,嫂子你真会说话……”裴源笑嘻嘻起来,眼睛瞟到一旁脸色发黑的温喻珩,又默默降了音量。
温喻珩笑着“啧”了一声,转头看安树答,似笑非笑道:“倒也算错落有致。”
裴源一口糖咬得稀巴烂。
“闲得没事,给我俩拍个合影呗?”温喻珩牵着安树答,这会儿已经走到了裴源跟前。
“拿你的手机还是我的?”裴源缩了缩脖子,跟上他们。
温喻珩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他。
两人走成人门的时候,桑嘉和宋彧今几个人三三两两的凑了上来,算是在老师家长面前互相打掩护了。
苏函硬是被江辞拉了过来,几个人在鲜花搭成的巨型成人门下,留了张合影。
宋彧今手里被塞了两三束花,是她爸妈买的,听桑嘉说宋父宋母直接订了好几个花篮赞助了这次成人礼。
除了一些有钱家庭的家长赞助外,浅岸一中每年都会有很多的优秀校友在一些大大小小的重要活动中合资出钱回馈母校。
后来浅岸一中那一贯节俭的老校长觉着这样颇有些“劳民伤财”,就和那些校友好说歹说,最后双方妥协,就改了一些实用的东西,后来这个风俗就一直延续了下来。像这次高三成人礼,就是提供一些茶点饮料什么的,供学生、家长和现场老师自取。
她闲得无聊,就在学校那个巨大无比的宴客厅里随便找了个角落坐着。
周围的人熙熙攘攘,温喻珩被他“姗姗来迟”的爸妈叫走了。
她朝他们看了一眼,他妈妈气质特别好,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管理,都极为出色,保养得当的脸蛋甚至看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说她是温喻珩姐姐或许都有人信,从容不迫的大气雍容,年纪很轻的时候就在欧洲闻名遐迩的音乐家。
音乐家好像朝她瞥了一眼,她猝不及防就对上他妈妈的视线,抿了抿嘴,有些怕生,但还是礼貌的笑着,点了点头,算是一个回礼。
那个气质特别好的女人也同时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温喻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一直和他爸聊着些什么,面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
“答答!”桑嘉凑过来,听着语气有点不大好。
她回身看她,叹了口气:“沈央又和明周淇聊天把你晾那了?”
桑嘉撇了撇嘴,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你说我贱不贱?”
“怎么了?”安树答皱眉,瞅她。
“刚开始我以为我受不了他们两个这么相处,先是暗着提醒他,他直男癌听不出来,我就直截了当的说,可他呢?在我面前怎么说怎么保证的,结果坚持几天明周淇一找他他就又控制不住……到了现在,我觉得我已经习惯了,你说这到底是因为人的适应能力太强大,还是因为我犯贱选择将就呢?”她一口气说了好多,安树答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无奈和心累。
可她没法帮她解决,因为现在她自己的感情问题都是一团糟。
“咳咳,安树答……”背后有人喊她。
极冷极不耐烦的男声,也极为熟悉。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颤了颤。
周围有女生没处理好而忍不住发出的尖叫声。
她回头的时候,看到了两个人。
安疏景。
他双手插兜,表情冷的像有人欠了他八百万,整个人都极为倦怠,眼睛里淡淡的有散不开的疲倦。
看来是刚下飞机……
他身旁的年轻人手里抱着两束花,一束香水百合,一束彩虹玫瑰,此刻正低头摆弄着手机,眉头紧锁,似乎是在处理什么很棘手的事情……
而随她一起转身的桑嘉,在看到那个年轻人的瞬间,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即使打着粉底,脸色也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白了白。
安树答也明显愣了愣,随后不经意的,下意识去握身旁桑嘉的手。
她对着安疏景笑了笑:“哥你怎么回来了?”
“不你叫我来的?”他眼皮懒洋洋的耸拉着,双手插在裤兜里。
“嗨!答答……”另一边的年轻人似乎是处理完了手里的事情,放下手机,抬头朝她递了束花。
那束彩虹玫瑰。
然后他也愣住了,他与桑嘉同时对视一眼,桑嘉立马就移开:“答答,今今找我了,你们慢聊。”
她尴尬的笑了笑,几乎是踉跄着逃走的。
“桑嘉……”安树答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刚想要追上去,一直找她的沈央就从一旁窜了出来。
安树答只好作罢。
回身接过那束玫瑰,然后笑了笑:“谢谢段措哥。”
但段措却是发了呆,出神的盯着远处,眉心慢慢的皱起来。
安树答注意到了他手里的另一束香水百合。
心下了然。
“啊,咳咳,你哥送你的玫瑰。”段措收回目光,笑了笑。
安树答点了点头,转向她哥:“谢了哥。”
“路过顺手买的。”她哥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那你为什么要整个七彩的?”安树答抱着那束玫瑰问。
“谁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安树答嘴角抽了抽,此刻她不知道该说他是贴心还是直男癌了……
“哦,答答,这束是我送的。”段措笑了笑,把手里的香水百合递给她。
安疏景斜睨他一眼,然后没说话。
安树答又道了声谢,然后接过。
“礼服哪来的?”安疏景开始审她了。
“买的。”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啧,迪奥高定,你哪来的钱哪来的人脉?”安疏景挑眉,毫不客气的拆穿她。
她不说话了。
她哥没再问下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有一股子洞察一切的透彻。
周围有女生议论的声音传来,“我去,那是安疏景吗?!”
“我靠,我以为我这辈子只能见照片,我去,真人啊!真人比照片还帅啊我去!”
“我现在明白前几届校草候选人被群嘲的原因了,果然除了温喻珩谁都接不了这种班。”
“他和安树答是怎么认识的?”有人发问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们都姓安……”
“我去,不是我想的那个答案吧?”
“我我我、我也是那么想的!”
“你也是吧你也是吧?”
“我去,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
“安树答简直人生赢家啊我的妈!”
“安疏景旁边那个是不是段措学长啊?哇撒,段措学长原来长得那么好看啊?”
“听说两人高中是死党,后来一个保送,一个高考都去了华京大学,真的牛逼的都只和牛逼的人玩吗?”
在此之前,安树答从来没主动说过她有这么个哥哥,同时这个哥哥还是上一届校草。
真是个哇塞的圈子。
她注意到温喻珩朝她这里投来了视线,他似乎也是听到了周围女生的议论,越过重重人海,向她轻挑了下眉,似乎在说“嗨,人生赢家”。
安树答无奈的笑了笑。
宋彧今跑到她身边,对着安疏景和段措打了个招呼。
安疏景点了点头,依旧冷冷的没什么表情,霸总人设永远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