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哥哥木头脑袋,明月时不时插空问几句,知道惠娘的弟弟想从军,她想着前世未听阿离提过,别是战死了吧。
阿姜这几日颇有些头疼,小猫夜里不知怎么的总溜出去,这时节落雨,经常回来沾了满爪的泥水,小梅花印一点一个。
夜里,汤圆被挪到了角屋。明月睡下不久便听得几声猫叫,撩开帘子,阿姜睡的正熟。她披了件外衫起来,推开门,屋外雨倒不大,时不时落下两滴。
取了廊下灯笼,循着声过去“汤圆,汤圆。”她轻轻唤着,未料见着一高大人影。她心一惊,这处院落早已问寺中赁了下来,夜里有人值守,怎么也不该有人闯进来。
猫儿喵呜两声,张信知道避不过,捏着汤圆后颈,转身自阴影下走出。
“你…你怎么在这儿?”明月如何能想到会是他,一时怔怔。
“我入寺寻主持。”张信将猫递过来,明月还拿着灯笼。他将猫放下,汤圆也不离开,在他腿边蹭着,竟是比待明月还要亲昵。
“主持不在这儿。”明月看着他,抿着唇道:“这儿是我赁的客舍,大人走错了。”
她蹲下身将那只不认主人的猫给提了起来,“主持待客的禅室在西南处,大人往这方向去就是了。”随后屈膝施了一礼道:“如此,明月便先回了。”她转身离开,却不料两只手不得闲,走动下竟让披着的外衫滑落了。
明月停下,有些生气,深吸了口气欲蹲下身,还未动,张信便已将衣衫拾了起来。
他手中外衫柔软,带着浅淡的馨香,面前又是心上之人,如今近在咫尺,他望进她瞪得圆圆,含水的眸子,鬼使神差想给她披上。
明月往后退开,他如梦初醒,只觉唐突,手攥的紧,热气上涌,解释道:“我……”
明月扯过他手中外衫,转身跑开,全不顾礼仪举止,外衫一路拖在地上,廊下挂的穗结被她撞的凌乱,在这夜雨下,显出几分仓皇来。
可不过一阵,她便又匆匆跑了回来。
“你等等。”
“伞给你。”她将手中收好的伞递过去张信已出了回廊,站在阶下,雨水不大,可零星两滴落在二人中间,时不时便迷了眼。
他身上衣衫透出湿意,额上鬓角亦愈发漆黑,整张脸如被清水洗过,骨相极佳,从未有过的英气。
他双手伸出,握住她递来的伞,仰头看着她道:“郡主不是问我为何出现在这儿吗?我来此是为寻一人。郡主想知道她是谁吗?”
明月一颗心如被泡在雨水中,视线随着雨夜,寒阶,最后落在手中执的灯上。
她收回手,“听徐三说大人定亲了。”一滴雨水落在眼睫上,她眨了眨眼睛,唇瓣微弯,轻声道:“明月恭喜大人觅得良缘。”
第48章 雨夜
“长辈所愿,非吾所求。”
雨声沥沥,明月转身不忍再看,他衣衫单薄,早被打湿,面庞冻得发白,眼睛却格外亮,如她执着的那盏灯。
“郡主。”
她未转身,只道:“大人是雄鹰,只是暂时囿于此地,却绝不会一直如此……如今所历劫难皆是磋磨,大人会翱翔于浩瀚天际,会在朝堂之中施展抱负,明月心中敬佩,亦盼着那一天。”
她声音轻缓却也疏冷,再无中元那日的亲近,说完便启步,步履极快,裙裾飘飞如一只素蝶。
屋内,阿姜揉着眼睛看她进来,有些没搞明白,“郡主?”
明月将灯吹灭,撩开帘帐进去,“我有些内急,你快睡吧。”
可净室在里面呀,您怎么从外面进来呢。
阿姜糊里糊涂的,可外头那样冷,她赶紧躺下,很快便又迷糊睡去。
当年雍州血战,宣平侯力守城池,保了城中百姓性命,他战死后百姓在云门寺中立了一块碑,富户们捐资盖了一座忠勇亭,那碑就在亭中。
明月推开窗扇,只漏出一条小缝。
廊下寂寂,他已离开她想过会见到他,可未料会是这样的时辰。他的性子能说那样的话是多难呀,她一阵欢喜一阵难受,眼眶红红,心里一阵发酸。不是说上一世的情感早已淡了,可见他如此,她怎的还是受不了。
夜已深,张信凭着令牌入城,守兵奇怪,“张副将这下着雨怎还出了城。”
年岁大些的抬了下眼,随口道;“去了云门寺呗,没看见副将手上的佛珠啊,他时不时便要去听寺里的老主持讲讲佛法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当初宣平候被辽人割了脑袋,尸首分离,找也找不回来。这没了脑袋可不能投胎的,要成厉鬼,还是云门寺的老住持带着僧人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往生经,连那尸首也是他们收殓的,如今寺里还供着宣平侯的牌位呢。”
年轻守兵眼带崇敬,他还未上过战场,日日守城难免有些无聊,听了这番话,攥着拳头道:“辽人可恨,若是再来,我定将他们捅个稀巴烂才是,割了他们的脑袋去喂狗……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