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禹岚复抬起眼,只见身旁的国师也单膝跪在她面前,已恢复了他平常温柔的神情,开口道:“愿殿下金安。”但叶禹岚总觉得,国师眼中藏了些什么。
第38章 在我心里,你很重要
深夜,叶禹岚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独自一人上到房檐上,寒风一阵阵袭来,叶禹岚将身上披的披风裹得紧了些,呼了口气道:“已经入冬了啊。”
是啊,算算时日,她在这幻境之中已有将近一年的光景了。
叶禹岚眯着眼望向远方,凤阳阁虽处于深宫之中,却因为地势偏高,可以看到城墙外的地方,她的发髻早就在梳洗时拆掉了,此时满头青丝只用身后一个浅白色的发带束着,头上随意的簪了一支青金石的发簪,在月光下发出幽幽的光,她额前较短的发丝随风吹起,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瘦弱,初冬的冷风又吹起来,叶禹岚被冻得又深吸了口气,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只是一直望着外边稀疏的灯光,半晌,一个人又开口道:“外边的百姓们,过的一定很幸福吧。”她治理了这个国家将近一年,多少也投入了些感情,此时要离开了,忽然生出了依依不舍之情。
“这大晚上的,怎么开始感慨了呢?”身旁响起一个声音,叶禹岚没有转头,只是弯了弯嘴角,开口道:“并不是,只是要离开了,心里多少有些不舍。”梦惊鸿原本正望着她头上的那支青金石簪子,听此,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面具后的脸仍没什么变化,只是道:“我今日接到消息,说熙明公主要嫁到成作国去了。”“是。”叶禹岚也不隐瞒,干脆利落的承认了:“应该就是这两日的事,”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梦惊鸿:“还没跟你道别呢,既然你都来了,咱们便趁此做个正式的道别吧。”说罢将手伸向他,笑道:“我要走了,这一去应该也不会回来,咱们最后握个手吧。”
梦惊鸿垂眼看着那只伸向他的手,没有说话,也不做什么动作,叶禹岚等了半晌见他还没反应,也不作恼,将手收回来笑道:“怎么,难不成堂堂的惊鸿楼楼主现在是在为我的离去而伤感吗?”她说的轻松,梦惊鸿听着却蹙起了眉,他稳了稳情绪,才开口道:“岚岚,”他已许久没有如此唤她,其实他还是更喜欢唤她熙明:“咱们虽认识不久,却也称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你可否告诉我,你是真的对那位三殿下有意吗?”
他这么突然一问,倒把叶禹岚问住了,按理说梦惊鸿身为江湖门派,不应插手宫廷之事,他怎会突然这样问?叶禹岚面上一派平静,可内心已经被梦惊鸿的问题搅乱了,他这么问了,那她该如何说,是据实相告还是扯个谎掩盖过去呢?梦惊鸿虽是江湖人士,对她来说却已经是自己在这幻境之中看得最重要的人了,可自己若随意将真相与他说了,难保他不会为此生出什么事端妨碍到她的计划,叶禹岚想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梦惊鸿见她如此,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慢道:“是我唐突了,我本不该如此问的。”叶禹岚听了他的话,才呼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难过,冷风一直吹着,她看看梦惊鸿,梦惊鸿在她身边坐着,双手随意搭在双膝上,仍旧是一身红衣,只不过今夜穿的是不太显眼的暗红色,衣服上是熟悉的暗纹,他面上仍旧带着那副面具,看不到他的神情,可叶禹岚就是莫名觉得他此刻不高兴,她说话的声音轻了些:“这事关两国国政,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你别介意。”她也莫名给梦惊鸿说了句宽慰的话,梦惊鸿听她如此说,额上的青筋显了显,半天没忍住道:“岚岚,我并没有要探听国事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以叶禹岚的身份告诉你的好友,你与你的未婚夫君是否两情相悦。”他闭上了眼:“这无关国事,我只是在关心你,毕竟你要与那人过一辈子的。”
“过不了一辈子。”叶禹岚突然开口解释,话说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赶忙闭上了嘴不再言语,梦惊鸿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瞬间看向她,眼中带着明显的疑惑,可叶禹岚已说得太多了,她心知这次谈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便低声道:“夜色已深,我先走了。”说罢便要下去,可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补充道:“惊鸿,在我心里,你很重要。”说完自己脸上先烧了起来,赶忙回了寝宫,留下了梦惊鸿一人坐在原地。
叶禹岚解了披风,直往床上跑去,躺下后用锦被将头盖得严严实实,她脸上的热还没散去,心中也十分混乱,“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叶禹岚喃喃自问,半天没动一下,想了许久,实际也是混乱了许久,天色将明,她终是敌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坐在房檐上的梦惊鸿看着熙明下去,他静坐片刻,不发一言,半晌,低头看看身下齐整的琉璃瓦片,心中蓦地想起几月前熙明只身前往寒渊,在路过的客栈投宿一晚,那一晚,他也是如此坐在房顶上,“只是心境却已与从前不同了。”梦惊鸿喃喃道。
那时,我想着要亲眼看她投入那必死之地,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而如今,我却想着如何才能将她留在身边,对她说出心中的话。
梦惊鸿无声地笑笑,将手抬起,把面上一直戴着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那绝色的面庞来,只是现在那脸上也比平常多了些惆怅,梦惊鸿望着远方的人烟灯火,起身回了四辅宫。
他并没有回寝宫,只是飞身又上了四辅宫的房檐上,轻巧的打了个响指,两名黑衣人马上出现在他面前,梦惊鸿淡然问道:“熙明的事查得如何了?”“回主上,殿下那边原本一直有咱们的人在暗中看着,只是自从殿下从惊鸿楼买走两名死士后,我等便再没有机会进凤阳阁,更别说时查探消息了。”一个死士诚恳的回复道:“主上,若您真的想要打探殿下那边的消息,不如直接将那两个死士解决掉吧,他们虽然能够保护殿下,但也不利于您查探消息。”黑衣人抬头看向梦惊鸿,却惊觉他今晚没有戴面具,只看了一眼便马上把头又低了下去:“若主上觉得可行,属下马上去办。”“慢着,”梦惊鸿抬手揉了揉眉心:“那两人如今已是熙明的死士,便让他们继续保护她吧,至于熙明那边的消息,明日你们从惊鸿楼马上调来两个女死士,让她们乔装进入凤阳阁做个宫女便罢了,”顿了顿,梦惊鸿又改口:“不用明日了,你们现在便去。”“遵命。”两个黑衣人又行了一礼,马上向宫外飞去,梦惊鸿今夜费了心神,抬眼看天,天边已现鱼肚白,他默不作声从衣襟中拿出一张薄薄的物件,慢慢敷到脸上,再抬头时已又是国师的模样,他对着天边的熹微淡然一笑,眼中的疲惫已经遮不住,便下了房檐准备上朝。
第39章 温暖的人
叶禹岚这厢在早晨被祝融姑姑熟练的拉起来:“殿下,该上朝了。”叶禹岚睁开眼,倒不像平常一般要闹上一会,而是反常的直接下床,开始梳洗装扮,祝融姑姑多少也猜到了为何她今日这么乖,却也没说话,整个寝宫便这么安安静静的,时辰到了,叶禹岚便去上朝,刚到宣政殿,她便看到了国师,不禁笑着打了个招呼:“国师今日有空来上朝啊。”国师见着她来了,也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倒没有说话,叶禹岚迈上台阶,端端正正坐在龙椅上,还没开始上朝,下边的大臣们也还没来齐,叶禹岚百无聊赖的看向身边的人,发现国师眼中满是红血丝,便开口提醒道:“国师近日可是没休息好吗?这国事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国师听她如此说,便微笑着回答:“多谢殿下关怀,臣今日确实有些精神不济,不过没什么大事,请殿下宽心。”叶禹岚点点头,随着太监的提醒开始正式上朝,今日事情倒没多少,只有一件事是头等重要的,便是她的婚事,站在最前头的王修德率先开口道:“殿下成婚乃我朝头等喜事,只是喜归喜,臣为了朝政不得不多嘴一句,请殿下早立太子,以保证江山稳固。”叶禹岚听完不禁冷笑一声,这老狐狸,她还在这里好端端坐着呢,他便提起这事来,看来是迫不及待地要扶持新君了,叶禹岚如此想,正待开口,身边国师便已开了口:“王大人此话不假,只是公主殿下成婚之日还未定下来,这大婚所需的物件准备也要耗上不少时日,立储君之事应还尚早,你这么贸然一问,未免有些失了礼数。”他这么一说,叶禹岚倒也不用说了,王修德没想到国师会为叶禹岚说话,被堵了这么一下也没敢再说,只好悻悻的行了个礼退下,叶禹岚清清嗓音,慢慢道:“立储君之事本宫回去会好好考虑,请各位大臣宽心。”站在王修德旁边的清衡向她递了个眼色,叶禹岚接收到,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散朝后在宣政殿外等了等,祝融姑姑见她还不回宫,便上前问道:“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做吗?”叶禹岚摇摇头:“祝融姑姑,你让宫人们先带着轿辇回去吧,我想自己走一走,留你一人便够了。”“是。”祝融姑姑行了一礼,转身马上去办了,叶禹岚站在原地,没一会,清衡独自一人从宣政殿走了出来,看见她在这站着,便直直走过来,叶禹岚见他来了,便开口问道:“清衡,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清衡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叶禹岚隐约猜到原因,也没直接说,只是开口道:“咱们这许多天没见,你陪我走走吧,去我宫里喝杯茶。”“好。”清衡点点头答应,两人便并排往凤阳阁方向走去,半晌,清衡还是没说话,叶禹岚也只是默默地往前走,还有一盏茶的工夫便到凤阳阁了,清衡憋了一路,终于没忍住,吞吞吐吐开口问道:“熙明,你要嫁去成作国,是真的吗?”
叶禹岚心中无言,她早料到清衡见她是为了这件事,她本可以选择不见他的,只是自己不忍心让清衡那么一直憋着,“是,是真的,而且我去了成作国之后,便没想过再回来了。”凤阳阁到了,叶禹岚在宫门口停下,转身看向清衡,半天扯出一个笑来:“我知道这有些绝情了,只不过这是我自己选的,清衡,我知道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她将清衡当作是最好的朋友,此次她远嫁,清衡怕是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她明白他的不舍,“清衡,”叶禹岚将手搭到他的肩上,清衡的肩十分单薄,还没有那么宽广,“清衡,我明白挚友突然离去对你来说是件很难过的事,但我去成作国是我自愿的,我与三殿下互通心意,有他与我一起,我在那里会很快乐,我不必参加朝堂争斗,不必心惊胆战,也没有性命之忧,清衡,你该为我高兴的。”叶禹岚宽慰着他,清衡低着头,鼻根发酸,半晌没有说话,叶禹岚该说的话也说了,见他还这么站着,也不知该如何了,只好说道:“先进来喝杯茶吧。”说罢便握住清衡的手腕,将他拉到正厅去,清衡见叶禹岚这么拉着自己,也愣了愣,便由着她将自己拉进去,坐到座位上,叶禹岚在他身旁坐下,两个侍女低着头轻声走进正厅,将上好的茶盏小心翼翼的放在两人面前,便退到了一边,清衡看着茶盏上方腾腾的热气,眼中也起了雾,声音有些梗咽道:“既然你是真心的,那,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其实我应该高兴的。”说罢先理了理仪容,再转过头去看叶禹岚,诚恳道:“我本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此事太过突然,我一时没做好心理准备而已。”叶禹岚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柔柔的,对她而言,清衡就是挚友,有些时候更像是自己看着成长的弟弟一般,她没体会过在一起将近二十年的青梅竹马突然离去是什么感觉,那对清衡来说应是很痛苦的,可即使清衡现在十分难受,也还在考虑着她的感受,为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