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两人到了果蔬区后,岑皛恢复了活力。她是个有选择困难症的人,面对那些绿意盎然的蔬菜尤难做抉择。最后,她挑了几把看上去还算新鲜的青菜,捡了几两香菇,拿了一小袋枸杞和一袋红枣,又晃了一圈买了点别的东西,转眼把购物车的底部填满。
“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买的。”
岑皛的眼睛又在超市的货架上扫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兴奋地说:“还要买点肉丸回去。”
肉丸这种东西放进火锅里是一种美味,岑皛多次去店里吃麻辣烫就是因为它。
“喜欢吃的话就全都买下吧。”
唐阐看着在冰箱前拿着两袋肉丸犹豫不决的岑皛,替她出了注意。
“要是有散装的该多好……唐阐,如果让你来选,是要猪肉丸子还是牛肉丸子?”
“我会选墨鱼丸子。”
唐阐翻出了一袋白白净净的丸子,每个都有鸡蛋大小。
岑皛看了看唐阐手上的墨鱼丸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猪肉丸子和牛肉丸子,想了几秒钟后就把手上的都放回原地,她说:“墨鱼丸就墨鱼丸,反正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好的。”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一定要吃哦。”
“当然。”
岑皛有些气恼的夺过唐阐手中的墨鱼丸子放进购物车里,推着车子径自走了。
“勇气可嘉。”
唐阐迈开步子追上岑皛,与她一同推着购物车。
“哼!”
岑皛冷哼一声,却并不是真的生气,反而有一点小开心。
洗菜的时候,岑皛对着一堆鸡肉直皱眉,唐阐见状主动承担起了清洗鸡肉的重任。因为付账的时候岑皛说过要两个人共同分担,所以洗菜的事情也没有道理让一个人去做,那么她就负责洗青菜。冬天的自来水刺骨的冷,岑皛已经习惯那样的温度并不觉得有什么,在唐阐洗净鸡肉要过来帮忙的时候,岑皛把他支去洗香菇和红枣,那也是非常重要的食材。
“你吃得咸一点还是淡一点?”
放盐的时候岑皛问唐阐。
“我没关系,按你的口味来吧。”
“其实只要不是太咸或者没放盐我都吃不出来的。”
岑皛觉得这个放盐的量由她决定未免太草率,不过她还是往汤里放了几勺盐,叹了口气说:“还是少放一点,盐少了可以再放,水少了就不好弄了。”
鸡汤在锅里炖着,菜都已经洗好,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鸡汤出锅。电视机开着,岑皛自上大学以后就不怎么看电视剧,她把遥控扔给唐阐,让他转台。
等待的过程实在无聊,岑皛打开手机下象棋。人机对弈固然方便找对手,但总是输给机器也没意思。她把对方的等级由“初级”降为“菜鸟”,没办法,与“菜鸟”对弈是输赢问题,与“初级”对弈却是生死问题了。下了三局赢了三局,岑皛把手机丢到一边,起身回房间拿东西。
房间里因为经常关着灯所以有点黑,就在岑皛手碰到电灯开关的时候,一个庞大的物体引起了她的注意。电灯开关上方一米左右的地方趴着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蜘蛛,它一动不动的在那里就像是死了一般。岑皛才不相信它是死了的!她小心翼翼的按下开关,慢慢退出了房间,在外面抓起扫把回来悄悄把门关上,这一切都没有惊动那只大蜘蛛。
岑皛慢慢举起扫把,对着蜘蛛所在的地方狠狠拍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扫把上起了一阵尘雾,蜘蛛却迅速窜到天花板上面,又不动了。岑皛大怒,她放下扫把转身到外面寻了一根三四米长的细竹竿回来一路捅着那只蜘蛛,逼得它从天花板上沿着墙壁一路溜到了地面上,又迅速窜进了床底下。床底下都是一箱一箱的旧课本,是岑皛漫长的学生生涯的见证。她愤愤的把床整个拖出来,一手执竹竿,一手拿扫把对蜘蛛进行围追堵截,终于在角落里把那只胆大包天的蜘蛛拍成了一团。
“岑皛,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是看到了岑皛的奇怪举动已及听见房间里的声音才决定过来看看的,而这一问着实令岑皛手忙脚乱。
“没什么……没事。”
岑皛急忙把床移回了原位,又稍微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物品,再把蜘蛛的尸体覆在扫把上拿出来,离开时不忘随手关门,毕竟家里面有蜘蛛这种事不好意思让唐阐知道。
“原来是这个呀。以后你可以叫我帮忙的。”
唐阐看见岑皛把蜘蛛倒进垃圾桶里笑了又笑。
“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岑皛洗了个手回来跟唐阐一起看电视,现在播放的是新闻。
“你以前经常做这样的事?”
“啊……什么事……”
岑皛一时没明白,瞬间反应过来后脸微红,她说:“其实也不是经常的事情,我讨厌那些虫子小动物之类的侵入我的地盘,就算不能把它们拍死也得把它们赶走。我不能和那些小动物共处一室,尤其是蟑螂。”
说到蟑螂岑皛立刻来了兴致,她神采飞扬的说:“你知道吗?上次在我们宿舍里打蟑螂,我把一只肥硕的蟑螂赶进了柜子里的死角,它明明已经无路可走了,可就在那个时候,它居然煽动翅膀飞了起来!蟑螂居然会飞!天哪。我竟然忘了这件事。”
岑皛露出一副懊恼不已的神色,那样子就像买彩票错过了好几百万。
“后来呢?”
“后来啊,下手有点重,清理地板时费了不少功夫。”
岑皛不想恶心唐阐,她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疾虫如仇的情绪让整个人变得决绝。
“汤好了,要不要先喝一点?”
唐阐等岑皛说完她的除虫经历后就去揭开了锅盖,浓浓的香气瞬间溢满整个屋子。
“嗯。”
岑皛用汤勺把鸡汤上面的油轻轻撇开,小心翼翼的舀起了半碗鸡汤,又捞了几粒红枣。
“吃块鸡肉吧。”
唐阐给岑皛夹了一大块鸡肉,上面只有一小块骨头。
“谢谢。”
这两个字说出来特别别扭,岑皛不习惯它们,只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太久了才慢慢适应。
两人喝了鸡汤以后就在锅里加了热水,水开以后就把墨鱼丸子放进去煮。墨鱼丸子煮熟以后,岑皛试了一口觉得还不错。唐阐夹了一大把青菜放进锅里烫,午饭就这么开始了。岑皛解决了一半的墨鱼丸子和大部分的青菜,唐阐则吃了大部分的鸡肉,两个人一起收拾碗筷,岑皛坚持自己洗碗,唐阐也不便勉强。
“下午有什么打算吗?”
唐阐看了看手机,下午一点而已,时间尚早。
“没有,我哪也不想去。”
岑皛靠在沙发上,颇有倦意。
“你要是跟朋友有约的话就去吧。我现在烧也退了,药也按时吃了,打起蜘蛛来也有精神,用不着为我担心。”
唐阐盯着岑皛不说话,岑皛却没注意。
“你还真是迟钝。”
良久,唐阐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样也好,竞争压力就会小很多。”
唐阐起身准备离开,岑皛送他到楼下。
“不管有事没事,记得打电话。”
“知道。”
第21章 人生规划
大年初三这一天,岑皛的情绪经历几次起伏变化,到最后颇有一种打开心结的感觉。到了晚上,她拿起笔来想给自己的人生做个详细的规划,不能像从前那样敷衍自己了。
先做个针对寒假剩下大半个月的规划。第一件事是要完成寒假作业,一篇3000字的论文,这个明天用一天的时间就可以解决。第二件事情是要读完带回家的《新五代史》,这部书的内容相对于岑皛以前读过的《资治通鉴》而言不算多,但因为又是繁体又是竖排的看起来很费劲,相对而言也是要花不少时间。每天抽出一两个小时,到开学的时候没道理说读不完。除了这两件事情也没有别的要紧事,就增加体育锻炼这一项吧。其余的时间预备着可能发生的事情。
对于大二第二个学期的规划要实际一点,毕竟周一到周五的课表没有留下什么空隙,而周六周日又要留给社团活动,所以真正能由自己支配的时间并不多。先列出十部计划阅读的书籍,考虑到专业课上老师推荐的阅读书目,需要阅读的书籍至少有二十部,这些都是要放在零碎的时间里完成的。在大二最重要的计划其实是要去做兼职,这是下决心摆脱荣家控制的重要途径。
然后是关于大学四年剩下时间的规划,这个岑皛开始犹豫了。如果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修完学分写完论文,拿到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去某个中学任教,她的人生就这样被规划好了么?
在岑皛心目中有两个选项,工作和考研。选择工作是个稳当的做法,毕业之后去一所中学任教,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再找一个男人最好是同事嫁了,生儿育女,熬到退休就回家安度晚年(其实不过是等死罢了)。这样平淡的人生是她岑皛想要的吗?国家正处于上升阶段,前途大好,而她竟然浪费这个百年不遇的大好时机自甘平庸,这是愚蠢还是麻木?她不甘心,毕业就工作不过是个备选项目。
如果选择考研,考不考得上是个问题,考上了也还是个问题。虽然岑皛到现在为止并没有真正体会过缺钱的滋味,但她很多关系重大的决定莫不被这个“钱”字干涉。当年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她把那些院校的学费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才下了决心,要不然也不会选择现在的学校。读研所需的一切费用都是个未知数,就算岑皛现在省吃俭用攒下的也还是荣家的钱,要下这个决心并不容易。之前是因为唐阐才考虑这个问题,但想要实施起来就能真切体会到梦想在现实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岑皛有些烦躁的放下了笔,她承认自己是个意志不够坚定的人,每次做决定都会嫌弃自己的优柔寡断。人生可以规划,现实也有太多办法可以把所谓“规划”变成纸上的、口头上的。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希望自己可以有助足够多的钱,拥有足够丰富的资源,这样就可以解决相当一部分的问题。我们每每强调一个人的出身无法决定他的未来,事实上出身对于个人未来的影响远远大于这句话。不一样的起点却想要到达同样的终点,落后的人就必须付出足够多的努力才可能有希望。
“唐阐,你认为我真的应该考研么?”
思考了半天都没有结果的岑皛选择在微信上跟唐阐提出这个问题,潜意识里认为可能会得到一通说教。
“女人最美的年华不是用来结婚生子的。岑皛,你明白我的意思。”
岑皛浑身一颤,唐阐的话一下子刺中了她的内心,瞬间激起的斗志却被层层顾虑压下。
“我明白,所以我才会动摇。每一次做决定都是痛苦的,因为要考虑的问题实在太多。唐阐,你知道我的顾虑是什么吗?”
岑皛直接发了语音过去,她想用一种更直接一点的方式对话,但是又必须保持足够的距离以便回旋。
“岑皛,我以为今天会是我们关系的转折点,因为你对我说了你家里面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你仍无法相信我们之间可以更进一步,或者你一直不相信我是认真的。”
唐阐同样用了语音回复,他的语调平缓,语气冷静,与平时的温和很不一样。岑皛听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唐阐的话总是那么容易直击她的内心。
“对我而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浪费时间。”
这句话唐阐说的很平静,而岑皛足足听了三遍才勉强明白过来,她还没有认真考虑到这一步。于岑皛而言,唐阐是她真正的初恋。长期的住校生活以及家庭教育的缺失使得岑皛对于“结婚”这种攸关人生的大事并没有什么概念,即使已经是成年人却依旧带着孩童般的幼稚,而一旦面对问题时即不知所措。现在的岑皛还无法从震惊中缓过来。
“有些事情我发现只要我不说你一直都不会明白,我们都是成年人,在感情问题上不需要想中学生那样空许承诺。我可以给你一个家,如果你要读研,我可以给你经济上的支持。”
唐阐的话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岑皛认为自己有必要静一静,在几分钟的沉默之后她做出了回复。
“你现在说的话对我而言实在太突然,给我点时间考虑。”
“好,我等你的答案。”
关掉手机,岑皛忽然觉得在微信上开始这个话题是个明智的选择,如果是直接面对唐阐听到那样的话她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个大年初三果然不够平静,她撕掉了那张写着人生规划的纸,再多的计划也比不上变化。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晚上十一点了,岑皛没有意一丝睡意。那段给她带来烦恼的对话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在某个时刻她还天真的以为唐阐会出来收回刚才的话,那么一切就会回归原样,但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样重磅的消息只有岑皛这样的当事人才会感到痛苦不已,她在联系人里翻了个遍,没有适合诉说的人,那些整天抱怨父母多管闲事的孩子其实是多么的幸福!
夜里的小城依旧无法安静下来。岑皛披着衣服起来拉开窗帘,隔着窗的外面是万家灯火,而她孤身一人住在老旧的房子里考虑人生大事。在学校的时候她从不想家,现在人已经在“家”,又在想什么呢?
唐阐在做什么?他会像自己这样认真考虑这件事情吗?如果只是一时兴起,那又该怎么说呢?岑端有些日子没见到了,他一个老人家不喜欢看电视又不喜欢打牌的,现在应该去会周公了。荣廷芝、荣介亨大概在和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玩,只有他们那样的人才能玩得起。岑玖应该很重视保持年轻身心,所以不会熬夜吧。杨治平,为什么会想到杨治平?他那样一个不可信的人在这个夜幕之下又会做什么呢?还有岑皛的舍友们,以及那些可以被称作是朋友的人,不知道她们此刻又在做什么。
隔音的窗关上之后,外面的声音变得那么不真实。岑皛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正在偷窥这个世界,就如同一颗小行星偷偷看着这个浩渺的宇宙。也许不该用“偷偷”这个词,但小行星相对于宇宙而言实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到只有它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这不是很像岑皛的现状吗?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