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岑皛一脸惶恐的跟在岑玖身后,荣廷芝说了那句“知道”以后就保持沉默,唯有岑玖用言语打破沉闷。三人坐到一辆车上,开车的人是岑玖,岑皛与荣廷芝坐在后面,那种气氛就好像荣介亨在车上。岑皛靠着车门,她慢慢回想起今天的事情。
车子稳稳地驶进岑皛所在的小区,她一直没有问岑玖要把她载到哪儿去,也没有报上地址,当然也不会奢望到荣家的别墅里去住上一晚。车子的目的地便是岑玖的态度,岑皛等着自己被放下车的那一刻。
“记得吃药,记得按时换药。”
岑玖摇下车窗,坐在驾驶室里叮嘱岑皛。夜风寒入骨,岑皛站在外面的身子显得异常单薄。
“今天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岑玖递给岑皛一个红包,说:“这个就当是迟到的红包吧。”
车子缓缓倒车,然后离开了岑皛的视线。她在那里站着,无论多么热闹还是多么冷清,注定是要一个人回家的。
这是荣家在B市购置的别墅,中西合璧的建筑,平时只有佣人在这里,只有过年时才会有些人气。
荣聚川穿着宽大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手上夹着一根烟,桌上的烟灰缸里有七八根烟头。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家庭、事业无不令人称羡,几乎一番风顺的人生也没有什么可烦恼的事情,除了那件几乎令家庭分裂的事。而现在,旧事要被重提了。
岑玖看到荣聚川坐在那里也不惊讶,她让荣廷芝先去休息,自己则是坐到了荣聚川身边。他们结婚二十多年,夫妻感情虽好却有解不开的心结。
“事情解决了?”
荣聚川说话不紧不慢,他是那种长期待在上层的人物,言语间自然流露一种威严。
“解决了。”
岑玖淡淡的开口。
“老爷子的态度,我们不能不考虑。”
荣聚川将烟头掐灭,每次提到这个话题时都不会有愉悦的心情。
“阿皛已经成年了,你也尽到了做母亲的责任,她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吧。”
“岑皛”这个名字在荣家一向是个特殊的存在,偶尔被提及都有可能造成家族成员间的争吵。荣聚川一向在这个方面很小心,但面对妻子时还是希望把话说清楚。
“我现在怎么能放手不管?她的学业还没有完成,以后出来工作、结婚都是关系一辈子的大事。你们自然是不肯管的,我也放任了她那么多年,现在关心一下又不会对以前的决定造成什么影响。”
岑玖是商场上的女强人,她认定的事情一向难以动摇。当年为了岑皛的事情几乎与公婆翻脸,还是靠娘家人出来调停的。
“我理解,可是老爷子不管啊。近来有不少闲言碎语传到他耳朵里,当时虽然没有说什么,生气了却是假不了的。”
“从一开始老爷子就认为阿皛的出生不吉利,说她克父母,当时就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几年家里没安生过。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情,老爷子是彻底下了决心。荣家和岑家都默认了这件事,那时候你出来捣什么乱嘛!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现在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就是重男轻女!”
岑玖生气的时候不会大吼大叫,她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愤怒了。当年是她势单力孤,不然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惜事情没有如果,一切已成定局,现在所做不过是修修补补。
“如果阿皛是个男孩,你一定不会那么容易向老爷子妥协!”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吵架。过去的事情不说了,咱们说说眼前的事情。前两天你把阿皛带到岑家的长辈面前,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各方面的反应对阿皛都不利,你要她一个人怎么办?”
荣聚川微微叹了口气,他继续说:“其实,让阿皛顺顺利利长大,找一份过得去的工作嫁人生子,一辈子平平淡淡也好,何必非得让她在荣家的眼皮子底下活着呢?”
岑玖听了这话以后火气更大,她说:“我岑玖的女儿怎么可以庸庸碌碌过一生!都是我生的孩子,没有道理让哪一个成为笑话。而且,我现在要是不管的话,以后估计也管不着了。”
荣聚川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张照片放在岑玖面前,问:“是不是因为他?”
照片是偷拍的,可是偷拍的角度很好,唐阐那张英俊的脸已及身上的刚毅之气都表现了出来。
岑玖只是稍微瞧了一眼照片,随即说:“这个要收好,老爷子知道可了不得。”
“放心。其实老爷子要知道的事,我们也拦不住。只是家里两个孩子的事情你怎么不操心?”
说到这个话题岑玖忍不住叹气,她说:“这几个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阿芝是那个都看不上眼,介亨是看都懒得看一眼。明明那么多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怎么就没有对上眼的人!”
“老爷子想要一手操办介亨的婚事呢,听说看上了一个不错的女孩,可是连一点消息都不肯透给我们这些做父母的。”
岑玖冷冷一笑,说:“老爷子爱操那个心就让他忙去吧!你的儿子你还不知道。”
荣聚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哪里是个儿媳妇该说的话?孩子们的脾气大概都是你遗传的。”
岑玖不怒反而露出一丝得意,她说:“那都是我的优良基因。”
第24章 伤情
岑皛的寒假兼职计划因为昨晚的意外而中断,好在她做的是工资日结的临时工,不然又是一个麻烦。她没有去医院换药,而是选择了小区附近的那个小诊所作为后续治疗的地点。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要不是伤口太长她连诊所都不会去了。身上还有一些蹭到的淤青,用放在家里的那瓶药酒擦一下就好了。
“我昨晚跟荣廷芝去吃火锅,离开时遭到抢劫,在追歹徒的过程中跌倒受了一点小伤,现在已经没事了。”
岑皛打完这一段字后觉得没有突出重点,而且也没有必要说出跟荣廷芝见面的事情,她虽然想跟唐阐说一下昨晚的事,却是难以把握好说话的语气用词。
“我昨晚不小心跌了一跤,受了点小伤,现在待在家里。”
不行,这么说她好像是弱不禁风的人,跌一跤就有可能受伤也太丢脸了。而且,后面那句话也不好说。
“我昨晚遇到了抢劫,受了点小伤……”
“我昨晚受了点小伤……”
这样改来改去都不如意,岑皛气的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既然都是小伤了,那也就没有必要特地跟唐阐说什么,自己忍忍就过去了。
第二天下午,岑皛在家奋斗3000字的寒假论文,左手臂上有伤不便打字,但还不至于影响到写字。荣家那边似乎又把她给忘记了,没到医院换药不曾被说什么,她们可能是一时兴起吧。伤口情况很好,自己都不担心又何劳他人忧心。
手机铃声在岑皛灵感满满的时候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一看,是唐阐打来的,刚才酝酿的不满瞬间抛到了脑后。
“喂。”
“岑皛你现在有空吗?”
“有什么事情?”
每当别人问岑皛有没有空的时候,她都喜欢反问别人要干什么,毕竟有没有空这种事情很多时候都是视情况而定。
“我现在在菜市场买菜,说说你想吃什么。”
“你买菜为什么要问我想吃什么?”
电话那头出现了片刻的静默。
“喂,你在听吗?”
岑皛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确定还没有挂断。
“岑皛,我先买菜去你家做顿晚饭,你不会拒绝吧。”
岑皛微微出神,她想起两人之前的对话就同意了。两人在电话里讨论菜谱,最后决定还是做火锅,在湿冷的冬天这个显然更符合需求。而唐阐到来之前,岑皛把家里仔仔细细收拾了一遍,又烧开水泡了茶。
唐阐是开车来的,他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敲开了岑皛的家门,喝了一杯岑皛泡的茶后赞不绝口。
“这不过是超市里买来的便宜货,你这么称赞有作弊嫌疑。”
“东西不在好坏,而在合乎时宜。你这杯茶出现的恰到好处,所以忍不住赞了几句。”
岑皛也不说什么,她帮着去整理食材。现在是下午四点多,说是吃晚饭也不能真的弄到很晚,唐阐还是需要早一点回去。因为洗菜的时候需要挽起袖子,所以左臂上的绷带露出了一部分。唐阐眼尖,他抓住岑皛的手臂把袖子往上一撸,整张脸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前两天不小心弄到的,已经好了大半了。”
岑皛觉得心虚不已,她在唐阐面前也开始有了慌乱的时候。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点小事……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岑皛越说越小声,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突然被大人逮住。
“你忘了我们之前说过的话了?”
“没有,我只是认为没有必要因为这一点小事去麻烦你。我可以自己解决的事情,没有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岑皛的态度忽然变得坚决,她想起了下车时岑玖所说的话。唐阐没有再勉强,但他也没有再让岑皛再进厨房,整顿晚饭的前期工作全部由他完成。
“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吃饭的时候,唐阐说了这句话。
“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事情,同样,你也可以帮我做一些事情。”
“我尽量吧。”
唐阐的要求并不过分,可是岑皛不想让他知道所有的事情,左臂上的伤编了个谎话蒙混过去,受伤的原因并不重要。也许是之前的话说的太明白,岑皛反而更不能放松自己。
洗碗的时候岑皛在一边看着,唐阐已经能够熟练使用厨房里的器材,就好像在他自己家一样。岑皛觉得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闯入了她的领地,从此不再有个人的世界。
“你什么时候回去?”
岑皛拿起遥控器漫不经心的转台,唐阐在一旁看手机。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
“不……不是……我是想太晚了回去不好。”
岑皛没来由的紧张,连台也忘了转,现在播放的是一档少儿节目。
“你喜欢看这个?”
唐阐看了一眼电视画面,岑皛赶紧把台转到一个新闻节目。
“怎么会……我哪儿能那么幼稚?”
“晚上出去逛逛?”
“啊?”
小城的夜景虽无甚可道之处,但因为是在正月,又还没有到元宵,所以节日的氛围依旧很浓。各种吃的玩的,目不暇接。唐阐牵着岑皛的手穿梭在人群里,上次这样闲逛还是元旦时候。
“这棉花糖还真是入口即化。”
岑皛吃完了刚买的棉花糖,看见前面有一个电影院。
“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啊。”
唐阐买了两张电影票,岑皛攥着两大袋爆米花,两人肩并肩走进了电影院。这次看的是一部最近很流行的国产影片,不是因为喜欢,从众而已。
岑皛是那种看视频会很认真的人,但唐阐在身边的时候总有些心猿意马。她把爆米花一粒一粒的放进嘴里,忍不住回头扫了一眼后面的人,在黑暗中观察别人并不是岑皛的恶趣味,只是偶尔喜欢在大家很认真做某事的时候偷偷观察别人的表情。在某个座位上,她忽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怎么了?”
唐阐用手肘轻轻碰了岑皛一下。
“没什么。”
岑皛转过头继续吃爆米花,心里的疑惑还未解除,恐怕又要增加新的困惑。
电影到了高潮部分,岑皛却无心观看,她忍不住回头四下搜寻,没有,并没有,难道刚才是错觉吗?
“有人在后面?”
唐阐握紧了岑皛的手,他的目光从大屏幕上收回。
“像是一个熟人,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岑皛把注意力转移到电影上,同时把手从唐阐那里收回。
“你这个样子我没法吃爆米花了。”
唐阐摇摇头,又笑了笑。
看完电影后,岑皛提议去学校看一看,唐阐买了两杯热茶随行。夜里的校园里没有平日的喧嚣,更兼在寒假期间,最多的不过是不甚明亮的路灯。走在校道上的两人,影子被灯光拉的长长的。
“你会怕吗?”
“怕什么?”
“比较老旧的校园都会有一些传说,比如——”
微风摇晃树影,沙沙的声音在远远近近的地方响起,岑皛心里有些发毛。
“敢这么说话的人一般都不会怕的。”
话是这么说,岑皛的手却忍不住抓紧了唐阐的手。牵手可能带来被束缚的感觉,可有时也是安全感的来源。
“这可是你说的。”
唐阐拉紧岑皛的手,空旷无人的校道上响起两人奔跑的声音。
第25章 平淡的一个学期
开学的日子转眼就到了,岑皛左臂上的伤因为天气原因只好了大半,也是托它的福,那段时间岑皛的日子过得相当逍遥。自从被唐阐发现伤口,买菜做饭这种事情便无需岑皛操心。荣家和岑家的人都没有再出现,连岑端都打电话来说去外地旅游了,除了唐阐,没人打扰岑皛的生活。
“喂,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唐阐提着岑皛的行李箱下楼,由于他执意开车送岑皛去学校,逼得岑皛把计划回校的时间提前了好几天。
“你最近都懒成这样了,提行李这种事情就由我来做吧。”
岑皛动了动嘴唇,她现在已经越来越习惯唐阐这个“苦力”了,有时候只能在嘴上稍显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