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零食远离自己而去，而自己把陆明推到了另一边，他们之间隔了一点距离，如果不特意起身甚至连抢都抢不到。
咸·虞瑛·鱼：“……”可恶！真是完全不想动弹呢！
陆明优哉游哉地换了个台：“今天不去了。”
虞瑛一脸问号。
大概是从凝滞的氛围中感受到她疯狂在心里催他走的迫切心情，陆明的心情越发美妙起来，甚至还哼起了一支不知名的小调。
“不去了，刚才姐姐不是说作为我的颜狗想欣赏而不能么，既然姐姐今晚刚好休假，那我就好心也休一晚上的假，让姐姐好好欣赏一下我的‘美貌’。”
其语气堪比后宫中艳冠群芳、“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宠妃对着自己的美貌顾影自怜。
虞瑛：“……”
那什么，突然觉得，你其实也没那么好看了。
第二十四章
天阶夜色凉如水，遥看牵牛织女星。
可惜这个夜晚虽然很凉，但是没有星星，只有一团团乱毛线似的云，把月亮的光都挡了个七七八八，就显得夜色黑得格外的浓郁。
不过在这么个繁华的城市里，日日夜夜灯火通明，哪里会有几个人注意到单薄的天色。
虞瑛的家楼层很高，一则是她租房子的时候这个小区剩的可选项不多，二则是，她非常喜欢高楼层给人的冷清，能让她在忙碌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偶尔还能感觉到与世隔绝的清醒。
大多数时候休假的夜晚都能让她觉得轻松，睡觉很好、看电视很好、看书也很好，一个人她不觉得孤独，反而是更充实的，脱离俗世牵扯后，只为自己而活的充实。
而某一天开始，陆明出现了。
他的出现好像也不那么突兀，就像是她床头的玩偶，某一天被她带回家，然后在她每一次看到的时候都会感觉到另一种充实。
不过他是个活人，因此他带来的不止陪伴，还有鲜活的气息与细致的照料。
虞瑛没什么抵触地接受了。
现在这样也很好。
另一种好。
陆明在生活上的习性似乎越发靠近她了——不过显然是好的不学就学坏的，和她呈两条咸鱼状躺平在沙发上，各自占据一片沙发，手边堆着零食，少有的动作就是和她争遥控器。
两个人一个坚持看古偶，一个更想看球赛；一个又想看游戏比赛直播，另一个则非要看音乐节目……关于遥控器的争执最后在虞瑛一锤定音看选秀之后闭幕。
对此，虞瑛实则觉得有些神奇，她是万万没想到男生也会喜欢看男生的选秀。
现实就是陆明看得甚至比她还认真，她也就看个脸听个歌，陆明却一副恨不得拿个笔记本记录一下给分标准以及个人特色之类的模样。
虞瑛：“……”她不理解，但深受震撼。
她忽然不由自主地想到陆明从前是个理科生，在那个她完全不理解的知识范畴内，想必理性分析是他们的基本属性，对什么事情都不会例外，以至于连选秀节目都不放过。
这么一想，她对陆明肃然起敬起来。
陆明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没忍住回头一看，正巧对上她严肃的目光：“……”
他时常因为跟不上她的脑回路而深感与她格格不入。
好在虞瑛也没有为难他去参透她的想法，主动开口问他：“你在分析啥啊？选秀比赛的机制合理性？还是靠数据预测出道人选，然后去开个赌局赚大的？”
越说越离谱，陆明额角直跳：“……非法集资和赌博都是非法的。”
啊，想多了。
虞瑛遗憾地收回了目光：“那分享分享您的想法？”
陆明不说话了。
从虞瑛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他像是在构思怎么表达，又像是觉得事情无关紧要，似乎并不值得他多费口舌。
虞瑛一向自觉善解人意，见他表情复杂，本来就不多的好奇心也就散得差不多了：“不想说就算了，我也没那么好奇。”
陆明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被她轻易破坏，没脾气地笑了一声：“你可真是……”
话没说完，大概是他也想不出什么词来评价虞瑛这种半途撂挑子的行为，倒是把难题扔给了他，显得他好像是在自找麻烦。
虞瑛撑着下巴看电视，觉得现在的小年轻们真是各有千秋，看都看不过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奇心害死猫，所以说嘛，凡事不能太好奇，顶多好奇一点点。”
真是歪理邪说。
陆明觉得虞瑛也算是个人才，十分清奇的脑回路对她的生活态度影响非常巨大，虽说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似乎确实是有道理的。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被拐带上了什么奇怪的道路，还隐约有种十万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架势。
陆明：“……”
他瞥了一眼虞瑛，见她看得入神，趁机伸手就去捏她的脸，不料她反应极快，在他手伸过去那一秒便整个人往下一滑，躲了过去。
“身手敏捷啊姐姐。”
他眯着眼睛笑。
“过奖过奖。”虞瑛就着滑下去的姿势略微调整，躺得更平，视线都未曾离开过电视屏幕，语气平淡的警告：“不要老是对我的脸图谋不轨，懂？”
陆明：“懂。”
他轻轻松松地答应，然而虞瑛用膝盖都能想到他必然是一脸真诚的敷衍，并且还在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次如何下手。
但那是不可能的。
她可是身经百战。
虞瑛哼了声，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行了，不逗姐姐啦。”陆明亲手给她倒了杯可乐，插好吸管，体贴地递到她手边，算是求和:“虽然姐姐不怎么好奇，但我还是想告诉姐姐呢。”
虞瑛满意地凑过去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但却就是不肯把可乐接过去。
“说吧。”
陆明也顺着她，当个乖巧的工具人“赎罪”。
说来，虞瑛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沉默的树洞，不会插嘴教育，不会出去宣扬什么，也不会把他说起的不那么高兴的往事当作伤疤，对他产生其他评价。
她好像只是在听故事，故事如何，与她无关，也似乎与她面前这个认识的人无关。
以至于他都开始习惯将什么事情都告诉她了。
电视屏幕上的年轻男孩还在伴着音乐边唱边跳，像是有着怎么也用不完的活力。
陆明其实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节目海选的时候我报过名。.”
他说。
“我第一轮就落选啦。”
“小旭安慰我的时候跟我说，选秀节目跟音乐节目不一样的，只看脸，唱歌好不好其实没那么重要。”
“但我没他那么乐观，这么多年也没混出头，我可能不止长得不够好看，唱歌大概也不怎么样。可我看这个节目还是觉得不甘心，我应该，也不算差的啊。”
陆明看上去是疑惑的。
不含任何怨气和不满的疑惑，语气轻巧的像是在好奇今天为什么没有出太阳，但却在固执的寻求一个答案。
虞瑛对上他的眼睛，突然叹了口气。
陆明：“……”
他一时间更加疑惑。
虞瑛学着他，往他嘴里塞薯片，陆明也没拒绝，顺从地吃了进去。
……终于不是青瓜味了。
陆明面无表情的想:他这算是卖惨成功，终于博得了虞瑛的一丝优待？
“我就是感叹一下，我当年怎么就没搏一搏，进电视台做编导呢？”
虞瑛作沉思状:“做个符合我审美的选秀节目，说不定还能引导一下社会审美风尚，让你C位出道。”
陆明:“……”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天。
果然是天色晚了，有些人都开始做梦了。
虞瑛从他的反应中明白自己说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撇了撇嘴，深感无趣：“可这个问题你问我也没用啊，我又搞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
“我告诉过你啊，我喜欢你的脸，它百分之一千的符合我的审美取向。我也喜欢你的歌，嗯……和喜欢你的脸的程度并驾齐驱。”
如果换个场合，这大概能算得上是一番真情告白，很难让人不为之动容。
但在这个语境里，陆明只深刻的感受到了虞瑛对自己……的脸和歌的喜欢十分情真意切。
他不满：“人你就不喜欢了？”
虞瑛犹疑。
最终在他幽怨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委婉的表示：“……倒也不能这么说吧。”
这也问得太突然了，她也还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来着。
陆明对这个答案实则不太满意，但也深知不能操之过急，虞瑛在心理上那就是只鹌鹑，要是逼得急了，她能跑得飞快。
虞瑛并不知道自己成熟的形象已经毁于一旦，还一脸傻白甜的看着陆明晦暗不明的脸色，打算出言安慰。
“反正你别瞎想，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审美或多或少都不一样的呀，那个面试官欣赏不来，又不代表别人欣赏不来。”
“这么一想，你就纯粹是运气不好嘛，说不定下次就时来运转啦。”
她倒是认真了，陆明却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虞瑛眼看着就要炸毛，他连忙出声附和。
“嗯，运气不好。”
虞瑛这才不再看他，抱着零食缩回去，继续看电视。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拿起遥控器，嘀咕着也不好看一类的话，看似随意地换了个女团选秀节目出来。
陆明也不戳破她的小心思，只是顺手把她落了一截在地上的薄被捡起来，虞瑛就自觉地抬了抬腿，由着他把薄被往她身下掖了掖。
真是个小孩子。
陆明摇着头躺了回去。
半晌，电视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关于运气不好这个说法，陆明是不信的，要是他运气不好，又怎么会遇见虞瑛呢？
更不会有人瘫在他的旁边，特别理直气壮地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审美取向都不一样，但他刚好是她的审美取向。
他在那一刻再次听到了胸腔里猛烈的跳动声，他的心脏和他的脑子都不停地在他耳边述说：就是她了。你所缺失的那根肋骨，就是她了。
再说，反正脸也是他的一部分，喜欢他的脸约等于喜欢他。
陆明毫不可耻地想着，微微侧身，眼角的余光刚好能将那一团毛毛虫似的身影纳入。
嗯，这个角度刚刚好。
第二十五章
然而虞瑛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仅仅一个晚上过去，她就又被职业操守压迫着坐在了办公室的电脑面前，又要开始新一天勤勤恳恳的劳作。
本来打算睡个懒觉的虞瑛，深深感受到了来自生物钟的恶意——天知道她昨晚上在某站熬了多长的夜，居然还能一分不差的卡在八点起床！
虞瑛觉得自己有叹不完的气。
不过妙在陆明是个自律的好青年，在八点半准时将热气腾腾的早饭放在了她的桌边，非常轻易地化解了她的起床气。
《越人歌》基本完稿，再怎么需要修改也只是细节上的缝缝补补了，她想混时间都难说服自己。虞瑛只好掏出素材本，对着一大堆细水长流堆积起来的素材叹气。
现实主义题材，说来也不算难，虞瑛更为难的是要挑选平和还是尖锐的题材。
她犹豫不决，便打给周沈问询意见，也不知道周沈那边是在忙什么，只匆匆地告诉她“从心”二字便挂了电话。
虞瑛：……怎么说呢，果然是她的好闺蜜啊。
周沈的确懂她，什么倾向她心中分明有数，偏偏就是喜欢去问别人的意见，若是附和便认同，若是否定就换个人问，不过是求个更安心，就像是暗示自己做得没错。
于是笔尖在文字上方微微停顿，而后慢慢的勾出了“女性主义”四个字。
如此，便算是定下了题材。
与之相应的素材也尘封了许多年，但是此刻再看上一遍，往日用笔落下这故事大纲的心情就再度浮现了起来。这个故事看起来并不那么特别，略带悬疑色彩，落脚于一个绝望的中年女性的生活，常年遭遇的不公与忽视，让这个和现实生活中千千万万的女性差不多的主人公被迫开始捍卫自己的尊严，最后能选择的却依然只有死亡。
她为这个故事中的女性而动情，因为并非所有女性都能意识到自己身处不公，可有人意识到了，却依然没办法挣脱，连死亡也难以解脱。
何其悲哀，何其不幸。
于是她化用了许多报道中的女性故事的情节，最后凝聚成了这么一个故事。多年不碰这个故事，大部分原因在于她害怕自己写不好这个故事，传递出来的东西不够好，最后反倒是辱没了那些女性。
现在有比赛这么个契机，拿出来，说不定还能让大众看见。
虞瑛越想越觉得合理，灵感纷至沓来，飞速进入了工作状态，键盘按得啪啪响。
进来送水的陆明：“……键盘侠？”
他总觉得，虞瑛的键盘大概寿命都不长，毕竟她这个激动起来就和键盘过不去的毛病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不仅没缓解，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虞瑛没搭理他，眼睛恨不得长在屏幕上。
陆明倒也习惯她这副工作狂的态度，轻手轻脚地将水杯放在桌面上，只小声说：“刚泡的柠檬水，你抽空喝点，洗洗胃。”
虞瑛胡乱地应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但陆明也知道在她工作地时候不好多劝，否则再激起她的逆反心理，那才叫一个麻烦。
待他做完家务拿起手机，锁屏上显示着江正旭等人给他打了许多个电话，其他人也就几个，唯独江正旭最多，已经接连打了十几个。下一秒，又进了一通他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