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鲲二号,万一赐,没有主动但是也被迫在看节目,四人宿舍,有两人有女友。据说节目的前期宣传就让两个舍友的头顶上开始长草,于是“绿帽子”们号召全宿舍一起“现场抓奸”,看看究竟是谁绿了他们。
“这都啥颜值啊,还画眼线,娘炮似的,不知道哪里让人喜欢,还没我好看呢,”真要论起八卦,不是女生专利,男生聊起来,批判意识雄起,批判角度各异,“粉底真厚,脸跟块太阳能发光板似的,这难看的还不如万一赐,哎,哎,哎,这男的叫啥,李代鲲,怎么乍看有点像万一赐啊,莫说,还真有点像,越看越像。”
万一赐也吸引了过来,好奇心总归是有的。练习生的画面里面他没有正脸,那双手一看就不是他的手,唯独现场录制的画面,他半隐在角落,没几个镜头,倒是室友没再聚焦他,“你看那桌子,万一赐那腿不穿鞋也比他高,不是他,不是他,怎么可能嘛,万一赐参加了怎么会不跟我们说。”
说不清楚内心是担心还是尴尬,躲过节目警报,万一赐躺在床上无法入睡。
第23章
那天送万湾回家,父子俩去了李懿的住处,万湾的话成为父子深谈的开题。
万一赐好像可以理解李懿退居幕后的想法。初一暑假的北海之行,李懿对于他的再次探班很是开心,那次北海的安排很是新鲜和新意,又是游泳又是海钓,还有傍晚的夜市夜宵之旅,那叫一个吃的开心,玩的开心。
那次海钓,父子俩坐在船板上,万一赐被李懿搭肩背靠,第一次觉得爸爸是真实存在且具有真实存在感的,而李懿摸着他的头感慨万分,“我儿子都没跟我说一下,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从那时起,万一赐感到爸爸回来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不仅时长从几天到一星期,频率也是一年回来三四次,变成每隔一段时间总能见上一面。最早他还担心他爸是不是失业了,但结合高中时候的费用申请看来,他爸回家多了但收入还是有的。后来他知道他爸从台前演戏转到幕后配音。
“你是因为我才不做演员,开始做配音当老师吗?”那晚万一赐第一次问出疑问。
“的确有因为你,”李懿承认,“你长的太快了,我还来不及参与你就长大了,”但他也否认了,“不全是因为你。”
“因为我妈吗,湾姐?”万一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光很是清澈直接,李懿瞬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即便是那个年代,娱乐新闻,捕风捉影,只要去翻,总是能找到那些旧闻的,“公园义卖?那是你妈和林智,你不会以为你妈干了什么,我干了什么吧。”
虽然过去很多年,但是想在网上找什么信息,只要你想,就没有找不到的。在网络充斥的年代,万一赐在网上自然搜集过李懿的信息报道,比如成就,比如绯闻,比如当年那个公园门口“恋爱”的照片。
“那时候我小不知道,但我看照片就认出,那是我妈和林智姨。”能这么清晰的表明身份,所以万湾曾经的怀疑不是怀疑,即便当时万一赐不知道,等大了一看照片就能懂。
“是我的问题,你妈已经做到了所有能做的极限。”这是李懿近期第二次反省,这个年纪的反省其实没啥作用,毕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今天的话题不是我妈,万一赐不想谈论这点,“除了因为我,也不是我妈,那是因为什么?”
李懿看着脸色有些不耐的儿子,“因为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当演员。这个职业对我来说是一份工作,我可以保质保量的完成它,但是我不喜欢。就像你妈今天说的,如果不喜欢,坚持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或许这才是今晚聊天的目的,万湾说的是一句话,但李懿说的是一个案例。
万一赐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猜想过太多太多的理由。
如果李懿转幕后是为错失跟儿子的陪伴,为了跟自己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他自然会觉得开心傲娇有些得意;
如果李懿转幕后是为了万湾,他会为万湾对自己的付出牺牲心酸难过,但至少有个迟来但不缺席的心理安慰;
结果,李懿的理由是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坚持,所以坚持不下去,“既然你不喜欢当演员,你为什么早不放弃,那我妈就没那么辛苦;既然你不喜欢,你干嘛当初还要抛弃我妈进这圈子;既然你不喜欢我妈,你为什么要和她结婚;既然你和她结婚了,为什么又要做着不喜欢的工作,却错过和她,和我一起的生活。”
李懿被他一连串的质问震惊,看着他的瞳孔仿佛遭遇了十级地震,万一赐都没想过自己会问的如此犀利,不间断的质问直接甩在李懿脸上,震得他失去了表情管理。
父子两人在无言的对视中沉默,然而放弃沟通,各自睡觉。
抛开突如其来的变故,万一赐明白那晚李懿跟自己聊天的目的。他在用自身的经历告诉他,如果不喜欢,坚持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即便当时能坚持下去,总归不是永远。可是如果当时的环境坚持下去才是唯一的方式,是不是即便不喜欢也得坚持下去。
万一赐觉得脑子快爆炸了,节目的播出还会有,错失的少年时光不再来,被骗的真相突然被掀开,似乎搅成了一团乱麻,找不到东南西北。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安漆发来信息,“石头,别不开心,就到第一轮淘汰。”
第24章
万湾养伤,来看她最多的,居然是李凌。他提着探视病号的标准配置,登门入室的理由是,不相信某人照顾病号的能力。而某人此刻穿着家居服,顶着乱糟糟的头,不耐烦的拎过礼品,连室内拖鞋都不拿的指使他自己开鞋柜。
“湾姐,剧组那边在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万湾拄拐从房间出来,那身打扮也没拿李凌当外人,不过脸色不好,精神不济。
林智刷牙的含糊声音从厕所传出,“她就是个化妆的,还有季乔在,有那么重要吗?”
李凌不想答她,给万湾搭把手坐下,“呈报剧组费用审批时导演问的,不算正式要求,应该是关心吧。”
万湾摆手明白,“过两天就可以回去了,放心。不耽误你们的投资。”
林智洗漱好出来,“万峡和万一赐你什么打算,雅亮什么想法。”确切来说,陈雅兰什么想法。
“万峡现在没公司,你们要没意见,签我公司下面就好。”对于雅亮来说,不差这样一个有背景的新人演员,“石头按照第一轮淘汰,合同自动终止结束。至于我妈,”李凌一言难尽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不说被骂的狗血淋头,肯定也是顶锅难受。
“要说石头想继续,你觉得他可以走多远。”此刻万湾看李凌的眼神是母亲为儿子前途探路的谨慎。要说实话,万一赐除了外形条件不占劣势,从前期练习生的缺席到本身综合能力,走这条路毫无优势,李凌相信万湾也知道这点,但是真要他直接说出口,他做不到。
林智递过一叠资料,“你看看这些,这是我和湾湾能想到的办法。”
万湾回到片场的第二天,《加油少年》第二期播出。李代鲲在弹幕上一骑绝尘,点赞呼声莫名飞起,消极参赛,积极下班,是现在年轻人的真实生活写照,打工人的美好梦想。在节目结束的刹那,屏幕角落那个一直蜷缩在桌子后面不起眼的少年,伸直双腿,神奇长高,像一柄利剑一样退场,弹幕评价,“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真实打工族”。
一觉醒来,世界变了。
万峡大清早直闯万湾房间,用满屏满网的“最真实打工人”化解了他大姐的起床气;万湾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世界会被网络舆论充斥,充斥的主角名叫李代鲲;安漆已经被舍友叫嚣的通宵未眠,“帅,真,最美求生”的爱慕褒奖从满屏网络溢到宿舍;而万一赐还没有领略到所谓火的福利,已经深深明白,如果让舍友知道自己就是李代鲲,肯定会被生生车裂五马分尸,俩舍友的女友都在朋友圈里花痴,最帅李代鲲,我的新男友。
前一刻,李懿还在看着弟弟带来的资料发呆,下一秒,万湾的电话夺魂追来,“你们公司不做点什么吗,这样的出名是什么路数,你让石头怎么面对,说因为顶班所以忙不迭的下班退场,这是假负责还是真划水,还是这样的争议或名声对他来说是出名发财的敲门砖,你乐得帮他敲锣打鼓…”
上一次万湾表达类似愤怒的时候还在澳洲,她将火山熔岩强压在表象之下,冷静自持的问他,你是不是非得去拍戏进片场;这一次,她将火山熔岩毫无顾忌的喷发出来,像是天空的烟火,有多大张多大,星星点点毫无顾忌的直接砸到他脸上身上耳朵里。
委屈是真委屈,怎奈满腔憋屈中竟扒开一丝喜悦的裂缝来。
等火山口终于熄灭,李懿告诉万湾,“我会和公司李凌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一定充分考量石头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你不要担心,我也是他爸爸。”
电话那头听他的回复沉默了几秒,挂断了。
《加油少年》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中,前期策划的多个爆点没火,铺垫包装的几个练习生没有获得观众的垂青,这个临时进组顶替上场的李代鲲倒是“一溜成名”。外宣组为既定指标没达标汗颜,为天降横财喝彩。
意外话题为节目迎来开门红,下一期录制就是第一轮淘汰赛,本来预定李代鲲是第一桶炮灰,节目组紧急调整思路,趁着这股热度,一定要让他“一站到底”。剪辑组正在对刚剪好的第三期节目准备大刀阔斧的重新剪辑,金主爸爸传来信息,不用重剪,关于李代鲲接下来的所有露出都会有上峰把关。
上峰正在和儿子电话联系,听电话那头的回音,万一赐要么躲在厕所,要么躲在没人的场馆。
“一夜爆红的感觉怎样?”李懿的采访很是记者范,把万一赐愁的,“我觉得自己是个随时会被揭穿身份的叛徒,马上就要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是一件喜事啊,不就是你们现在说的流量。”李懿也不知道自己身为未来流量的爸,是该欣喜还是担忧。
“可我不喜欢。”声音从话筒里面传来,万一赐真心实意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跳舞,不喜欢站在那个台子上,不喜欢满场的灯光,不喜欢跟一群不熟悉的人说话,现场的等待很无聊,化妆很难受,每次录制我都觉得有这个时间,应该去打球或者玩电脑,哪怕是做题编程帮老师做课题都好。”
李懿想着当年的自己怎么就没能大声说出来,是因为不像现在的万一赐,无人可说?
“如果你真红了,接下来你能接代言能上节目能拍戏赚钱,没想过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那是不是和你一样,不能常回家?”
问得李懿心头“咯噔”,“还有一种可能,你就红那么一阵子,然后回到正常生活。”
“那会是多久,等我回来的时候,还会是以前的样子吗?”问题很真诚,答案很渺茫。
“我回答不了你,你得用自己的眼睛和想法来判断。”李懿看着李凌从万湾那里拿来的资料,“我想你会自己做好选择,等你的回答。”
林智拿给李凌的资料有两份,一份是经纪公司与万一赐的合同;还有一份是近年来各选秀节目里如流星一般划过天空的各选秀艺人。要说整理这种资料,别说整理其他公司的,单就雅亮李凌这边一抓一大把,但万湾还是整理出来了一叠厚厚的资料,或许就是李凌说她养腿期间脸色不好的原因。
在引导这条道路上,不断是引领向前或者转其他方向,万湾的做法远不是李懿想象的那么洒脱,或许孩子的成长从来没有李懿想象中这么洒脱。
第25章
万湾最近在剧组碰到了不知道算不算问题的问题。
拍摄快结束,部分素材已经拿到公司去做后期,导演看过剪好的前几集内容,由于主角还没重装出现,前四集背景剧情的展现,让导演过分满意,以至于对后期偏流量演员的剧情内容缺乏信心。
前四集的画面多是B组导演的工作内容,出场的多是老戏骨,但看画面,即便只是现场收音,导演都能看出起码的水准。“不愧是老师,眼神表情加妆面,感觉就上头了。主演这边镜头里总觉不够沉稳,大家想想看有没有补救方法。”
几个导演的讨论本来跟万湾没关系,但摄影导演灯光老师把她喊了过去,问她能否在妆容上做些修改,让几位主演接下来的戏能厚重些。
刘一庚也是头次碰到这种要求,拍摄临结束被问能否配合化妆组,使接下来主演的戏能够在跟老戏骨的对阵中不那么成跷跷板。
“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湾姐,你碰到过类似情况?”刘一庚问的时候,万湾正在研究那几个主演的妆容,“这演员要问化妆和服装来凑演技,这是叫我们四两拨千斤呢,还是笑我们蚍蜉撼树。”
“导演能看出问题,还努力想办法解决已经不错了,我们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还是你想说不关我们的事?”万湾眼神是戏谑的,可本意不是。
“我叫自知之明。戏拍了大部分,服装用了大部分,为了接戏用过的服装不能改,能改的只有少数,我能发挥的空间太有限了。”虽说不在片场盯戏,但并非不知进度。
“那就做我们能做的,毕竟我们不就是片场生物链最底端的浮游虾米微生物吗。”道理很顺,细品觉得不对,可刘一庚也没时间反驳,万湾把接下来拍摄计划表丢了过来。
影视城里每天都是上百个剧组开工,外人看都是花团锦簇,可内部还是知道,《戏言》近期的拍摄有变化,化妆师的安排有调整,还是进进出出的工作,但万湾比之前忙了许多。
根据拍摄场景的安排,每个主演的妆容,万湾和主要负责化妆师讲述了自己的意见,不需要她给每一位上妆,但她想像前两个月一样只对分好的演员负责是没那么轻松了。
从室内画好到现场入镜,从定妆到细调,从现场调光到角度阴影,万湾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越到杀青越是忙的节奏。
刘一庚最近也进组,接戏的服装不改,没拍的场景跟万湾其他人员讨论,每晚不是在万湾房间聊妆容与服装的搭配,就是在自己房间带着徒弟改服装,还真做出了一些比之前更加合适的改动。所谓合适,不是之前不合适,而是现在的服饰跟演员的演技更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