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万一严重怎么办，还是问问好。”万一赐盯着屏幕边等回复边问，“现在节目播到第二期，你准备参加到什么时候。”
按照规定，节目的录制进度是不能对外透露的，不过就俩人来说，不算是秘密。安漆看车厢内虽然有些嘈杂但人来人往，还是埋首把头藏进了角落和万一赐之间。
下地铁到宿舍，要穿过一条距离不近不远的林荫道。两边的路灯穿过茂密的树叶将路面映成一块一块。偶有同学三三两两的擦肩而过，有些是携手的情侣，有的就是同学。
当然不是第一次这样走林荫道，可今天的路有些漫长。万一赐一直在等安漆的回答，安漆好像忘记了在地铁上有过的提问，直到宿舍近在视野之内，万一赐拉过安漆的手臂，“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想拿奖金，如果能提前签约有工作拿工资早点挣钱，我觉得很好。”安漆的答案在万一赐想象之外。
“你很缺钱吗，出什么事了？”如果不是出事，安漆不像是那么需要的钱的人。
安漆看他急切的眼神，微微笑，“不是出事，是我想早点挣钱买房子，有自己的家。”她的笑在嘴角，但没在心里，万一赐当下感觉到的是嘴里的酸苦。
他们住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万一赐忘记打通的另一套房子里住的安漆和他不是一家人，久到他忘了他们俩不是亲兄妹，久到他忘记了有个词叫寄人篱下。
“我知道你和万姨从来没把我和奶奶当外人，不过那里总归不是我的家，总有一天我要搬走离开，所以我参加节目。现在工作不好找，如果能签约的话，就能提前找到工作也能早点挣钱存钱买房子。”
这是第一次，万一赐觉得灯光是层壁垒，打在两人中间把他们分割开来，他在灯光下面看着阴影下的安漆，觉得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中间那说不清楚的距离，一头的人在想着我要长大，另一头的人已经默默成熟。
第18章
万峡进组不会对剧情有大动静，毕竟《戏言》的进度已经过去一大半。制片跟导演组协商，替换由雅亮的演员参演的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只要各方协调好就行。不过对于剧组工作人员来说，还是会有不小的波澜。
丁丁和下面的新手纷纷猜测，究竟是什么背景演员踢掉已经定稿定妆的演员临时进组，按照惯例，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多半不仅有钱还会有权。
“湾姐，那个角色本来是我们这边的妆发，季乔那边好像申请他们负责，你看要不要换过去。”橘子说起这个的时候本来以为万湾会无所谓的答应，毕竟从这剧开始，她的退让就是一步再一步。
没想到，“既然是我们负责的就不变了，服装和妆面你把之前的定稿拿来，我们商量看看是否要改。”
于是那天万峡的进组就感到了莫名关注。李代鲲的名字被万一赐在《加油少年》拿去用了，万峡就随手说了个名字，你好，我叫李莞。
导演早就见过他的资料，随即让执行导演带他熟悉剧组和角色，万峡的剧本倒是已经背过，于是见到万湾的时候，就是化妆间的定妆。“姐。”
万湾点头。他已经换好戏服，身高有别，他不能穿有内增高的鞋，除此之外没有太多缺陷。橘子已经弄好发型，头套临时赶制的，勉强还行，不过万峡的脸有混血的感觉，这跟角色背景不搭。
等房间里面只有两人。
万湾仔细给弟弟上妆，“你把李凌这样摆一道，妈是怎么说的。”万峡的鼻梁跟万文卿一模一样，不仅山根高而且鹰钩鼻，眉骨轮廓很深，万峡一点一点的打着阴影改变过于起伏的轮廓。
“妈说如果要赔就赔。”万峡说这话远没有柳茹贞原话有底气，“李凌总说也可以不赔。”
“所以你撺掇石头去顶替你的岗，还用要赔很多钱诓他，”手中的动作一点没慢，镜头里的眼神好像跟嘴里说的事完全无关。
“不算骗他，就是…”万峡的声音越发低沉，连带脖子也垂了下去，被万湾点着下巴撑起来。
“既然做都做了，为什么李凌给你这个角色你都接受。”万湾此刻的眼神竟是给我找活儿干的抗议，“你要拍戏为啥要拍古装剧，你这张脸不合适。”镜头里的脸已经化好妆了，万峡左右摆脸，要说不是自己肯定不是，要说是自己他觉得不像自己。万湾拿着黑色的隐形眼镜过来，“你的瞳仁颜色太浅了。”
“我没戴过，姐。”万峡不是近视眼，也没带美瞳的习惯，可万湾一副你自己选的就得自己扛的表情，“你帮我吧，我第一次。”软糯的语气在不自觉中透了出来。
导演组这边第一眼看到万峡的时候，心有腹诽背后有人就是好乘凉，看完万峡的定妆还是提升了一下期待，至少妆面上是过去了，只要稍后镜头里别太掉链子，给资方面子就是给自己行方便。
这个定妆自是在剧组里传了个遍，季乔看到图片的时候先是咬牙肯定万湾的化妆水平，硬是将一个混血娃儿画成古典美男子，后就听说下面人的讨论，又是“姐”又是求帮忙，那软绵绵的劲儿，完全对了万湾的胃口，万湾当时无奈拿过隐形眼镜帮他戴还滴眼药水的小心，让看到的人惊讶，万湾要说业务能力没得挑剔，这服务意识怕是头一遭这么温柔细致。
半途进组自然错过剧本围读，虽然万峡的角色篇幅不多，出现在故事主角中后段的回忆当中，却不算无关紧要。万湾早就看过剧本，自然知道李凌的这个选择很给万家面子，却是很不理智。
“李凌，你是资方我没发言权，你这样随意安排角色不尊重演员，不拿你家投资当回事儿，你妈要是知道会不会把你从公司里面踢出来？”万湾看着角色介绍耐不住给李凌打电话。
电话里很是吵嚷，俨然是过去跟林智通电话的背景。“真让我走还就好了，你以为我喜欢待在雅亮。”明显是大声吼强行传音，还带着远去的吆喝，“你少喝点，林智，要再醉了我不送你回家。”
殊不知，山中岁月几何许，人间已是繁花季。没想到李凌居然和林智在一起，“她是不是又在酒吧喝到茫了？”听那头也没能正经回应，估计已经手忙脚乱，“不用怜香惜玉，她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你直接扛走送回去就行。不用看谁面子。”
电话的“嘟嘟”和叩门声同时响起。万峡再有背景，也是老实候着等导演排戏的演员。他看过剧本和角色介绍，觉得云山雾罩，“姐，你给我说说吧，姐夫说如果我看不懂，可以问你。”
第19章
剧组从来不缺话题，舆论还要小火温大火炒，剧组的热点常常一天就长了翅膀。最新话题是，林子大的湾姐看上某小鲜肉，定妆当晚就“收了房”。
“我要不是知道你和万峡的关系，你这‘收房’简直是喜大普奔的消息啊。”林智自收到莉莉姐过来的信息，如果换了对象，就差给出海豹式鼓掌。
“多大的人还搞得跟刚出社会一样，要不要我告诉你贵庚几何。”万湾正在盯场，怪不得感觉今天周遭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她还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穿错衣服。
林智这几天在海城见新剧方，剧本不错，但剧方是煤矿主。“你也知道煤矿老板的风格，谈文学谈艺术纯粹扯淡，我大妈金姐会的来源，必须去接触。”
“看不上就算了，也不差这一次。”万湾知道林智的憋屈，“资方那边的水太深，搅不清白我们就不走这路。”
“明白，我试试。”林智不在乎，“你不要担心我这边，安心做你的事。”
两人适可而止的结束这个话题，“湾姐不担心智姐，智姐也别担心湾姐。”
收线走往取景器，万峡正站在人群之后，痴痴的看着屏幕的方向，眼神专注的看不到其他人。他的侧脸跟记忆中的那人很像，只是更年轻。
这几天他没戏，每天都根据拍摄计划表了解拍摄内情，特别是跟自己有关的角色或内容他坚守在现场。前几天有些绊手绊脚，万湾拎着他当了两天牵线木偶，他开始知道怎样眼观八方不挡人家工作，顺带搭把手帮忙了。
李懿过来剧组的时候，带上万一赐的的二次录制现场视频。
“石头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你看这里，站的笔直，还参与现场抢答。”李懿拿着现场录制的片段点开，万湾磁铁一般平移了过来。李懿瞬间想起林智的话，谁家的妈会那么洒脱，只不过你没看到当妈真正的样子。
“石头是不是瘦了，谁给化的妆，这光太炸了，脸跟发胀的面包一样。”万湾不自觉的叨叨，万峡空把头也凑了过来，忘乎所以的攀谈起来。“这个男孩子会武术，我在宿舍的时候他练功可勤快了，”手指指着画面里的人，“他钢琴弹的可好了，说是过了十级，不过不爱说话，这个说是会作曲，其实根本不会，连五线谱都认不全，我估计他家很有钱，嗯，我要告诉石头别惹他，他脾气不好…”
李懿眼里的画面是两姐弟的温情时刻，外人看的是剧组又添新谈资。
有万湾在，万峡不敢喊，待她走开了，他才敢小声叫，“姐夫，谢谢你来，其实电话里讲剧本也是可以的。”
“我住在你们酒店，晚上你来我房间，明天第一幕戏，不要太紧张。”且不说万湾的关系，冲着当年入门就是万文卿的戏，李懿也会来。“…这个角色话不多，但是姿态很讲究，你看剧本写的只是信步走来，你走走看…信步走不是走的轻快，是步子轻快但心中有底，你得想象一下…”
隔天，如果导演有想过半途杀入的李莞可能会是灾难现场，意料之外，他第一场戏的完成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现场布好之前，他早完成了妆面扮相，甚至听完导演的讲戏，入戏绝对不慢。按照剧本里他在晨曦中踏着雾气信步走来。雾气是人工制造，光很是应景，走进镜头的每一步，那种超然自信和脱尘的淡定，导演相信这几步是下了功夫去迈的。
一个无言的漫步镜头拍了几个角度就结束，摄影导演给了镜头外的万湾和李懿一个悠长的眼神。他俩一早就在现场，万湾在镜头前看了好久，灯光板调整几次，她上前补妆几次，李懿虽然没动，但眼神一直定向跟随，李莞出镜头后最先寻找的方位就是他的位置。
“湾姐，李莞是你朋友？懿哥几年没进组，今天也到现场，不会是你家亲戚吧。”小箱哥打过招呼，加上万湾时不时塞包烟，摄影师早就和万湾聊了个熟。
“你看像吗？”万湾笑意接话，“就他那长相。”
厉害的摄影师，眼睛自带不加蒙版自动筛选的滤镜，“难得看你这么爱护，这不他一进组就带话题吗？”
“不都传被我收了房吗，不相信啊。”万湾乖巧的自己进笼上套。
摄影师坦然，“小年轻说说就算了，骗老人家还是不够的。”
万湾爽快笑出声来，“骗不过就算了，还真是我家亲戚，不过没啥特殊，请大家还多关照，打光时候多提点提点。”
季乔参加这部剧也是在现场的，今天李莞的初次拍摄，她自然不会错过。看他一身水蓝戏服从房间出来，完全没有初见时候混血的影子，特别是入戏后走路的姿态，完全不是二十出头男孩初次演戏的雏样儿。等到看透拍戏现场的目光，季乔没想到李莞背后的人，居然是李懿。
稍有资历的圈内人多认识李懿，他虽然已退居幕后，但从声名鹊起到鼎盛时期前后十来年，获奖无数，履历光鲜，如果留到现在绝对是实至名归的流量，只是他息影转幕后，去影视院校当了客座教授。要说可惜是可惜，不过他的背景不是幕后就可以忽略的，文亮是继父，陈雅兰是亲妈，雅亮负责艺人经纪的李凌是他同胞弟弟。
既然李莞的背后人是他，还同姓，管不好两人还是真亲戚，怨不得万湾也要鞍前马后的伺候，以前说她清高不懂人情世故怕是话说太早，只不过看不上御世家的人脉关系而已。季乔心中嗤笑，别说看不上御世家，该是攀不上，除了林智，万湾在御世家找不到其他能抱的大腿。不过既然李莞九成九是支潜力股，找机会多关注肯定是没错的。
第20章
李懿确是待了好几天，却不是因为万峡。给万峡“临时抱佛脚”的演技培训，差不多的时候，万湾摔了一跤。
那天拍外场戏，前两天刚下过雨，虽不说上多高的山，总归是雨后的坡，前头搬器材的小哥滑脚，连带后面跟着的化妆队伍遭了秧。可可说当时湾姐眼疾手快拉过后头几个小姑娘往边上躲，结果其他人没被滚落的器材，她自己的脚给压到了。
李懿知道的时候，120把两个伤的重的器材组工作人员带上车，万湾不算一等病患，正在外坐着，几个空下来的演员围在边上。
有他出现，万湾很是客气的婉拒了他们提出的帮助，他心神领会的配合她让他们去对剧本，不过自己的帮忙也被拒绝了，“万峡现在有戏，待会儿他结束后扶我下去就好。”
刚伸出的手缓慢收了回来，清早准备要离开的念头憋了回去，李懿缓缓坐到万湾边上，“万峡当年说让我别只打电话不回家，这话你肯定不会说，万一赐一直以为我都有去参加他的家长会，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串供的时候他听到了。”
万湾没想过李懿一反常态的没走坐下提到的话题，竟是陈年旧事。
“我们好像一直都是，你不问我不说，我不问你不说，好听点叫默契，实际上根本不是。”
万湾没回答。
“外面说我和林智谈恋爱，捕风捉影不算，还拍到照片，那时候连我都怀疑那是我，但你没问过。我之前觉得是信任，后来想想如果不是，除了你不在乎，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知道照片里的人不是我，甚至照片里的人其实就是你？”
惊讶的眼神，李懿第一次知道她的眼睛可以那么圆，也是第一次知道她会有这样瞳孔震动的时候，那种谎言被戳穿如同兔子般的可爱。
结婚之后，有段时间莫名传出李懿谈恋爱的传闻，李懿问公司能不能把新闻撤掉，不能让万湾和万一赐知道。结果新闻没撤掉，网上一阵喧嚣，李懿待在剧组里等了又等，等来的是万一赐依旧开心的问候。万湾的疑问一个都没有。
最早只是爆料，终于有天拍到照片。距离很远，没有正脸，都是背影，两人并不算特别亲密，但是肩并着肩从某公园出来，照片中的李懿很是熟悉的打扮，身边站着别人认不出，但李懿能认出的人，林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