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理会周川最后说的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了声“谢谢你”，就继续低头掏着里面剩下的板栗肉。
后来，姜宁每次寒暑假都会遇到周川。
在长满荷花的水塘边等着大伯摘莲子的时候，骑着一辆摩托的周川会和舅舅打招呼，姜宁也就知道了他的名字。
跟着奶奶去镇上赶集的时候，看到周川坐在一栋房屋的前坪，擦着他那辆摩托车。于是也知道了他住在奶奶家不远的那栋白砖红顶的房子里。
她也会经常在来奶奶家唠嗑的老人们嘴里听到周川，知道了他高中毕业就到镇上的一个修理厂打工，挣了钱经常给她奶奶买吃买喝的，奶奶们在夸他是个孝子。
再后来，姜宁真正跟他熟络起来，是因为一次打架。
大二那年寒假的一个午后，吃完饭的姜宁带着狗出来散步消食。
她远远地看见一大群人围着墙角周川，有两三个人上前推搡着周川的肩膀，其余人就站在后面看着，时不时发出一些戏谑的嘲笑声。
周川一次次地冲上前，一次次地被推到墙上。
终于，他似乎爆发了，拼了命地揪住面前的一个人的衣领，死死地抓住对方不放手，手握紧拳头往他脸上揍，一时间人群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扭打在了一起，地面灰尘四扬。
午后大家都在午睡，村子里很安静，路上也没有人。
姜宁本来不想管，可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人群，她觉得她自己似乎不能漠视。
她悄悄跑到附近的一个角落，捡起几块不大的石头，对着几个人的头精准地砸了过去。
奶奶家的狗似乎明白了姜宁的用意，它冲到了人堆，对着那群人凶狠狠地叫唤。
姜宁趁机大叫着“打架了，有小孩打架了”，一边朝着附近的人家跑去想去喊大人过来。
方法奏效了，有人因为狗吠声和叫喊声跑了过来，那群人也因为被砸和突如其来冲来的大狗给吓住了。
虽然一片混乱，但周川得救了。
那群人跑了以后，姜宁才从墙后出来，牵回还在冲着跑远的人群喊叫的狗，然后向跑来的大人道谢。
等大人走后，她才走到周川旁边。
此时周川已经累瘫得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靠着一堵墙，他脸上挂了不少彩。
周川看着走近的姜宁，笑了，“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大声说话。”
他看了看姜宁的狗，“它叫什么名字？”
姜宁蹲下拍了拍跑到姜宁脚边的狗，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它没有名字，就是奶奶捡来养大的一条流浪狗。”
周川笑了下，露出了虎牙。他觉得城里来地这个女孩很有趣，有趣到周川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接近她。
姜宁站了起来，她脸上没有表情，“你不该打架，逃跑才对。”
“那下一次他们在打我怎么办？”
姜宁顿了顿，想了一会儿，“他们为什么打你？”
“以前一个学校的，他们看不惯谁就会打谁，没有理由。”周川吃力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也有可能是他们头头喜欢的女孩喜欢我吃醋了吧。”
周川咧开嘴笑了笑，他还笑得挺开心，尖尖的虎牙又出现了。
姜宁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他，牵起狗准备回家。
“谢谢你！”
周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宁停住了脚步转回身。
“他们再打你你就打回去吧，打狠点，让他们再也不敢招惹你。”姜宁说，“不能一直被这么欺负。他们打你，不要逃，要打回去。”
宋乔阳发来消息，他不出意外地点了新奥尔良堡，纪盛祺要了双层吉士堡。
【纪盛祺还要一对新奥尔良鸡翅、一份大薯、一盒蛋挞还有一杯大可，大可要多点冰块。他还要两包番茄酱和三包甜辣酱。】
【纪盛祺是不是想挨打了？】姜宁回复宋乔阳。
【他不一直都是？】
姜宁看到宋乔阳的回复笑了笑。
宋乔阳立马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我就没有太多要求。】
像是在邀功，姜宁这回笑出了声。
她收起手机按着要求点了单，怕不够吃还多点了两个汉堡和小食拼盘。
点好了单才和等在一旁的周川找了位置坐下等餐，刚坐下姜宁又收到了宋乔阳的消息。
【就当纪盛祺还在长身体，理解一下。】
姜宁笑眼弯弯地收起了手机。
“你变了。”坐在对面的周川说，“爱笑了，刚跟我打招呼也是。”
“有吗？”姜宁疑惑地睁大了双眼，用手抚摸了自己的脸颊。
“有啊，你以前整个人硬梆梆的。”
“现在呢？”姜宁很好奇。
“嗯……”周川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很放松。”
一个很模糊的词。
“我在雁城大学旁开了家汽车服务店。倒没想过会遇到你，你不是一直呆在北京吗？”周川问。
“我辞职回来了。”姜宁看着窗外的街景，中午阳光正好，“打算呆在这了。”
周川点了点头，笑了，“挺好。”
他看着姜宁望向窗外的侧脸。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室内，照得姜宁整个人身上亮晶晶的。她小鹿般的眼睛静静地望着窗外，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睑下方撒下一片阴翳。
取餐台显示可以取餐了。
周川取好自己餐，看着姜宁提的一大袋子食物便提出帮她提着。正好姜宁还背着书，还有三杯单提的饮料，确实多不出手了，便也答应下来了，“麻烦你了，就提到雁城大学里去。”
“没事，我正好也没事。”周川提起袋子率先推开门。
姜宁则只提了三杯饮料。
两人一起向雁城大学走去。
“这学校我也挺熟的。”周川说，“这里好多老师经常来我这修车，一来二去也熟了，也加了他们微信。没事也来学校跑跑腿帮他们看看汽车的小毛病。”
“那你这生意看起来确实做得挺好的。”
周川笑了笑，“还凑合，够养活我和我家人。”
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物电楼，姜宁喊周川把袋子放在地上就行了，她准备喊纪盛祺和宋乔阳下来提。
周川正准备推辞说没事的时候，就听到楼上有人在喊姜宁的名字。
“姜宁姐！”纪盛祺在三楼走廊大声喊着，宋乔阳站在一旁。
姜宁朝他们挥了挥手，便对周川说，“我朋友下来了，不用再麻烦你提上去了。”
纪盛祺兴冲冲地跑了下来，“我刚深刻反思了一下，觉得点太多你不好提，就和乔阳哥紧赶慢赶地把实验做了想说过来找你。”
他好奇地看向周川，“这位是？”
姜宁介绍着，“这是我在奶奶家认识的朋友。”
她随后指向纪盛祺和他身后慢慢下来的宋乔阳，看见后头慢悠悠地走着的宋乔阳，姜宁朝他喊了一声，“宋乔阳你在跟乌龟比慢啊？”
说完又转头笑着对周川说：“也是朋友。”
周川朝纪盛祺笑着点了点头表示问候，随后朝着从远处走近的宋乔阳打招呼，“你好，宋老师。”
第8章
宋乔阳也向周川打招呼，“你好。”
姜宁和纪盛祺左看看右看看，齐齐发出疑惑，“你们认识？”
“我店里的客人。”周川把手插进裤口，人站得挺直，他朝姜宁笑了笑，“我说了这里我挺熟的。”
“这么看确实挺熟的。”姜宁感慨地点了点头，“雁城够小的。”
打完了招呼周川便要走了，临走前周川还不忘跟姜宁说，“有空来店里玩。”
“好呀。”姜宁回答了他，随后朝他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周川也作势招了下手，最后微笑地朝宋乔阳点了下头才转身离开。
周川一走，纪盛祺就提起那个大袋子往楼上跑，嘴里还大声嚷嚷着，“开饭啦开饭啦。”
宋乔阳则接过姜宁手上的袋子，两人慢慢往楼上走去。
“他就是那个和你摘板栗的那个？”宋乔阳突然轻声问道。
姜宁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反应过来。
那是刚认识周川的时候，他教她怎么剥板栗。
吃到清甜的嫩板栗的时候姜宁想到要跟人分享。
于是她跑回奶奶家拿了一个大篓子，忙前忙后装了好多带着刺的板栗，然后打包好，寄给了朋友们，这之中当然有宋乔阳。
之后呆在乡下的那几年，每每吃到的好吃的东西——比如村里爷爷做的带有橙皮的红薯片、大伯新鲜采摘的莲子或者和奶奶去山里挖的新鲜的笋，姜宁都会寄一点给他们。
“这你都还记得？”姜宁惊诧道。
宋乔阳沉思了一会儿，随后答道：“我记性还是不错的。”
“嘁。”
给着宋乔阳找到自夸的机会了，姜宁想，她往自恋的宋乔阳肩膀捶了一拳。
周川提着自己点的餐回到店里的时候，店里的员工都已经吃完饭了。
店里的员工小刘终于看到周川回来了，说道：“川哥你就去买个汉堡怎么这么久？我们都吃完饭了你才回来。”
“哦，遇到个朋友好久没见了，聊了聊。”
小刘点了点头，吃完饭接着去干没干完的活了。
店里有几单给客户洗车的活，地上都是湿漉漉的。
周川就搬了张椅子做到了店外，大口大口地吃着刚刚买来的汉堡。
他突然想起宋乔阳来。
之前他来店里洗过几次车，周川无意知道了他也是旁边雁大的老师，就跟他加了微信，方便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或者咨询业务好联系。
那次宋乔阳打开了手机，周川无意间看到他手机桌面的照片。
是熟悉的乡野风光，独特的是天边挂了一个大大的彩虹。
“你是我老乡啊。”周川惊诧地拍了拍宋乔阳肩膀，他点了点宋乔阳的手机桌面，“我老家就住这附近。”
谁知宋乔阳看着照片笑了笑，“不是，这是我一个朋友拍的，觉得挺好看的就用它当桌面了。”
周川讷讷地点了点头，用手机扫了宋乔阳递过来的二维码。
现在想来，那个彩虹照片的拍摄者，周川也是认识的吧。
周川低头轻声笑了笑，他一口吃完手里剩下的汉堡，再把可乐喝完，把垃圾全都塞进包装袋里一股脑丢进了垃圾桶，然后进店里接着干活了。
当姜宁进办公室看到纪盛祺摊开的一桌面的食物，她这才发现似乎点多了。
姜宁和宋乔阳面面相觑。
“姐，猪都不带这样吃的。”纪盛祺坐在茶几旁的地面上，摊手看向姜宁。
宋乔阳打开手机，“我问问泮子吃了没，他今天值班。”
姜宁差点忘了还有泮子衡，他在雁城大学校医院当医生。
她挠了挠鼻头，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我就是想到了还有泮子要来才点这么多的！”
宋乔阳埋头发着微信，不用抬头就知道姜宁的表情。他了然地附和道：“是，是我忘了通知泮子。”
“嗯。”姜宁果然一点也不心虚，“就是你的错。”
泮子衡兴冲冲来到宋乔阳办公室，四个人盘腿坐在地板上，沙发也不坐，围着茶几一顿猛吃。
“哥哥姐姐们，此刻我是幸福的。”纪盛祺啃着烤翅说道。
泮子衡拿起一个大汉堡，“我也幸福。正想说忘了点外卖也不想吃学校食堂，就有救星打电话来了。”
说完他就吃了一大口大口汉堡，满足地咀嚼着。
“元旦有什么活动？今年姜宁回来了，咱们去哪聚聚跨个年。”泮子衡提议道。
“想出去玩就说，别拿我当借口。”姜宁白眼。
“去南浜岛吧！我想去海岛好久了。”纪盛祺提议。
南浜岛在最东边的海岸线，是个未经过商业开发的海岛渔村。
“可以啊。”泮子衡赞成，“去看日出日落。今年最后的一缕阳光和明年最初的太阳。”
宋乔阳也赞成，“确实听着不错。”
“那就这么定了！”纪盛祺欢呼着。
姜宁眨巴着眼睛，“我们不用征求下于然苒的意见吗？”
“不用。”泮子衡挥了挥手，“于然苒肯定听我们的。”
“于然苒啥待遇啊？”姜宁无奈摇头，“她以前可是班花诶，我们然苒以前那么受捧，到你们这，你们就这样对她？”
“姜宁姐你知道吗，”纪盛祺放下了鸡翅，郑重其事地对着姜宁说道，“我之前用班花这称号调侃过然苒姐，挨了一顿打，我直接被送去泮子哥那上药。”
“……”
“别把班花当班花，然苒姐是这么告诉我的。”纪盛祺重新啃起了鸡翅，“瞧瞧我们然苒姐，视外貌如粪土。”
纪盛祺把粪字喊得特别重，遭到泮子衡的一踢，“吃饭呢吃饭呢。”
“……”
“于然苒对我们的决定一般不发表意见，都赞同。”泮子衡笑嘻嘻地说。
宋乔阳点头赞成。
姜宁无奈地摇了摇头，班花何以沦落至此啊！
吃饱喝足了，大家又各自干自己的活去了。
辅导完纪盛祺姜宁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在大门口姜宁遇到了之前在宋乔阳办公室遇到的老教授。
他似乎也看到了姜宁，在姜宁与他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姜宁便知道躲不过了，难免要打一声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