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路过的50岁大娘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含糊地嘟哝了一句什么,一瘸一拐地走了。
车晓一边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一边在心里嘀咕:“垃圾桶还是大点好,随手一扔,准确无误。”
她自顾自地窃喜了一分钟,正准备走,又猛地回过头来,盯着那个大大的「20」号出神,脑子却飞快地运转着:20?20号?母亲临死前提到过20号,刘叔叔也是20号去世的……这一天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思索至此,她顾不得此行的目的了,飞快地朝病房跑去。她像一颗球一样猛地撞开了房间的门,动静大得门都快散架了。护工阿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头柜,拿出笔记本仔细地查看起来,全然忘了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笔记本的时间跨度从2004年6月1日到2005年7月12日,刚好12个月,每个月的20号都有记录。
她又确认了一下,按照时间间隔不超过2天的记录规律,除了20号之外,其他日期在这12个月的记录里或多或少都有缺失。
就拿2004年6月份来说,6月份记录了1、4、7、10、13、16、19、20、23、26、29这几天。
若要严格按照隔2天记录一次的话,19号之后应该是22号才对。
她继续往下看,7月份如此,8月份连续记录了19、20号,9月份、10月份……都是如此。
让车晓更为惊讶的是,每个月20号的所有记录里,序号为2后面的数字出乎意料的少,不是2个就是3个,从来不少于2个,但也不超过3个,除了2005年6月20号:这一个月序号2后面多了一个数字,一共是4个。
“2个或3个数字,会是什么?这些数字又代表什么?”她咬着手指,紧皱着眉头,苦恼得就差抓耳挠腮了。
由于长时间低着头,她感觉脖子都快断了,于是抬头前后左右的扭了扭,再一低头,余光瞥见那本《活着》静静地搁在床头柜上。
书籍虽然有些年头了,但鲜红的封面依旧显眼,像母亲的鲜血,刺得她有些恍惚,又有点心痛。
她伸手把书拿过来,看着有些泛黄变淡的细碎的笔记,想象父亲当年看书时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勾了勾。
“这些数字会不会是书本的页码呢?”灵光一现,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翻开2004年6月20日的记录,找到序号2,后面整齐地写着9、99两个阿拉伯数字。
“9,99,还挺吉利的。”她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住了这2个数字。
她直接将书本翻到第9页,一行被波浪线圈住的句子映入眼帘:“这个嫖和赌,就像是胳膊和肩膀连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连」字下面还着重标注了个黑色的实心圆点,车晓忍不住又轻笑了一下,在心里想:父亲真的很爱母亲啊,就连看书时看到母亲的姓氏,都忍不住标记一下。
这样想着,又翻开了99页,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上波浪线的那句话:“有庆伤心了好几天,这孩子每天早晨起来后,用不着跑着去学校了。”同样的,「晨」字下面也被标注了黑色的实心圆点。
车晓呆了一呆,一时没反应过来:若说前一句话有标注的意义,这第二句话,实在算不上惊艳,也没法与句子优美挂钩,只能算是阐述一件事实:有庆因为伤心,早晨不跑着去学校了。
可那两个被着重标注出来的字,不得不引起车晓的注意:一个「连」,一个「晨」,加起来刚好是母亲的名字——连晨。
这仅仅只是父亲爱母亲的表现,还是父亲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她隐藏在书里的名单?
2个或3个数字,不正好符合起名字的规律?!
这些数字背后是不是都藏着人名?这些人是不是都和父亲一样鲜活,从事和父亲一样的工作,但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隐姓埋名?
父亲是不是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把名单公布出来,可又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太明显?
……
想到这里,车晓激动不已,她已经不知道把手往哪儿放了,反复的攥紧又松开,最后只好握紧成拳抵在齿缝间,用牙齿轻轻研磨食指的关节,感到有一些刺痛,她才稍微安静一些。她的眼里光芒四射,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溢出来了。
她把笔记本翻到2004年7月20号,这一次序号2后面写了三个数字:42,29,5,每一页画上波浪线的句子明晃晃地出现在她眼前:
“我啊,对不起王喜的一片好心……”
“灯光在他脸上一闪一闪,那张脸半明半暗……”
“皇帝招我坐女婿,路远迢迢我不去……”
用黑色圆点标注起来的三个字连起来是:王明远。
她迫不及待地一一往下验证,第三个名字是刘建,这倒让她有点意外:“刘建”,会不会就是「刘梓建」,难道刘叔叔改名了?
她背对着大门,全神贯注地破译着书上隐藏的名单,护工阿姨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快了,就剩这最后一个了,4个字,估计是个外国人。”她翻到笔记本2005年6月20号这一页,正准备对照书本验证的时候,出于本能的直觉,她感到有人正慢慢朝她靠近。
她猛地转过身,就看到一个手持铁棍、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青年男子正向她走来。
见她突然回头,那男子呆了一秒。紧接着,手上的铁棍就劈头盖脸地朝她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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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7章 、争吵
有您这么看自己孩子的吗?
说时迟那时快,车晓见铁棍向自己头顶砸来,快速站起身,左手抓住铁棍,右手抓住对方手肘,用臀部顶住对方腰部,躬身向下一弯,再猛地向前一拉……
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动作之后,青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臂立马被车晓紧紧地反扣在了身后。
“疼疼疼……姑娘饶、饶……饶命,轻轻轻……轻点!”青年痛得龇牙咧嘴,说不来一句完整的话。
车晓一看扔在地上的铁棍,简直哭笑不得,那哪是什么铁棍,居然是一根电击棒!
他是来搞笑的吗?这也太业余了!而车晓本人的跆拳道黑道三段可是凭实力考过的。
“说,你是来谋财的,还是害命的?”
看着这个被她制住的业余抢劫小青年,她有点摸不清他到底是来抢资料还是来劫财劫色的。
“我、我一时财迷心窍,想、想来V、VIP病房碰碰运气,刚、刚好看到了你的项链……”那就是来劫财的了。
车晓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项链,那是母亲的遗物,她今早刚从脖子上取下,还没来得及戴上,就被这小贼盯上了。
“我的东西你也敢偷,真是皮痒了。”她一用力,青年的手臂咯咯作响,痛得他哎哟连天。
“说,以后还干不干这偷鸡摸狗的事儿了?”
她语气温柔,抓住小青年的手上动作却一点都不温柔,小青年忙不迭地保证:“不、不、不敢了,我、我……一定……改邪归正。”
见他说话断断续续的,车晓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小结巴?殊不知人家那是痛的。打人的人从来体会不到被打的人的痛苦,车晓也不例外。
听到动静,两个保安拿着防护盾急吼吼地赶来了。他们看了地上动弹不得的青年一眼,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抓到了个小毛贼,交给你们吧。”车晓把青年从地上提溜起来,交给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保安队长的人手里。
VIP病房出现小毛贼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里住的都是有钱的大爷,得罪不起。
保安队长诚惶诚恐,生怕病人不满意就去投诉,于是不停地向车晓道歉,并再三确认有没有受伤或丢东西。
“未遂,他运气不好。没事了,你们走吧。”车晓见保安低声下气的态度,心一下就软了。
她本来就没想追究什么,只要东西没丢就行了,不想整得那么麻烦。
俩保安如获大赦,押着小青年飞快地走了。警察过来后,发现小青年没有前科,也确认了没丢什么东西,加上他认错态度又积极,便例行公事地问了几句,登记一下个人信息外加口头警告,就把人放走了。
车晓看着因打斗有点混乱的房间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项链,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小心翼翼地戴回脖子上去,继续进行刚刚被打断的事情:
158:床单上的字是:在大风大浪中前进。
83:我家那五亩地全划到了人民公社名下……
14:我娘说这话不只是为我开脱,还揭了我爹的老底。
78:我一进屋,有庆已经卧在床上了……
“单、名、底、卧……这什么鬼名字。”她嗤笑了一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想江南他们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在病房呆了很久,车晓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她直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心想着该出去透透气了。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破译出来的名单,落到最后四个字上的时候,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把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上面,仿佛要把那张纸洞穿似的:
卧底名单?!
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了这张名单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了父母誓死守卫的是什么。
——
下午5点,江家别墅。
江南和苏栩萌刚下车,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传了过来:“江南,回来了?”
男人看到苏栩萌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萌萌,好久不见。你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这倒出乎江朝的意料,当年这个弟弟拒绝人家的时候可没这么和谐。
“嗨,朝哥,你还是这么帅。”苏栩萌兔子般地飞奔向江朝,后者给了她一个十分绅士的拥抱。
“他一个朋友在我医院,他陪床呢,就一起来了。”苏栩萌边走边说。
江南锁好车门走上台阶,看着和他有五分相似的男人,眉眼马上弯了起来,声音也轻快了许多:“大哥,不是6点才到的吗?怎么这会儿就到家了?”
“听说老妈最近失眠,改了机票,提前一天回来了。”江朝接过江南的钥匙,搂着他的肩膀把这个小他五岁的弟弟迎进了屋:“什么朋友都劳驾你陪床了?女朋友吗?”
江南罕见地脸红了:“是,改天带来给你看看。”江朝看着这个潇洒肆意的弟弟,跟自己的沉稳内敛完全不一样,心里居然生出点无端的羡慕来。
“带回来之前先跟爸妈说一声,尤其是老爸,他昨天还在提你和萌萌的事。”江朝忍不住提醒道。
江南冲江朝笑了一声:“放心吧哥,我有分寸。”江朝无奈地摇摇头,弟弟的这个分寸,水分估计有点大,要不之前也不会闹得父子都快决裂了。
“阿姨!”走在前面的苏栩萌甜甜地叫了声阿姨,江母周女士的心都要萌化了。她拉着苏栩萌的手问这问那,就差让苏栩萌报三围了。
江南一进屋,就看到他老妈和苏栩萌相拥在一起,别提多亲热了。
再一看江母笑颜如花的脸,他不由得一愣:尽管化了很精致的妆,还是没法掩饰母亲脸上的疲惫,浓重的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熊猫了。
整个人也清减了不少,之前穿不下的连衣裙这会儿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妈,怎么回事,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南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抓住周女士的手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心。
周女士一看到江南,唠叨指数蹭蹭往上升:“还不是因为想你想的?你都多久没回来了,自己心里没点数?”
这个小儿子虽然在同城,工作的地方离家也不远,回家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见他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又诓我,啥时候想我都想得瘦了?听林海说您让王阿姨买安眠药?失眠很严重吗?”
江南才不信周女士信口胡诌,小时候都没怎么想他,没道理大了还离不了了。
“好多了,我昨晚睡得挺好的。”见江南满脸的难以置信,她又补了一句:“不信问你哥。”
江朝见问,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笑着说:“你有空多回来看看咱妈,比安眠药管用多了。爸在书房,你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吧。”
江南一扶额,轻皱着眉道:“哦对,我刚好有事要问他。”
他抬脚就要往书房去,母亲忙拉着他的手低声叮嘱:“跟你爸好好说话,别吵架。”
江南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哪能天天吵架,我就问点事儿。”
说完他放开母亲的手,走过江朝身边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朝书房走去。苏栩萌和江母两个女人继续聊没有聊完的家长里短。
书房前面种着几株四季桂,此时正值花期,一阵阵香气四散蔓延开来,江南一推开书房的门,就被扑面而来的香味包围了。
江锋此时正背对着大门站在书桌旁,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天蓝色的衬衫衣摆扎进黑色的裤腰里,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褶子,显得既庄重又肃穆。
听见动静,他就知道这么鲁莽闯进来的除了江南,没有别人。
江锋翻书的手一顿,头也不回地低声训斥了一句:“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越来越没规矩了。”
江南一听这话,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刚想顶回去,又想起答应过老妈不吵架。
他扶着门把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怒火说:“好,那我退回去重来。”
江南重新把门带上,耐着性子在外面不紧不慢地敲门:咚咚咚、咚咚咚……直到连续敲了三次之后,才听到门里传来一声略带不满的「进来」。
他刚一走进去,就关上了书房的门,力度有点大,惹得江朝和江母他们担心地朝书房看了一眼。
江锋已经坐在书桌前了,手里还拿着之前的那本书。见江南进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移到书本上去:“终于舍得回来了?上次急匆匆的,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