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头脑慢慢变得模糊,闭上眼睛,你开始感到困倦,很想美美地睡上一觉,5秒钟后,你将进入睡眠,5、4、3、2、1……”
床上的人已经沉沉睡去,房间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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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活着
——去做很多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情——
车晓在苏栩萌的暗示催眠下,慢慢进入了深度催眠中。最开始记忆很混乱,无数画面在眼前晃动,无数声音在耳边响起:
“尧尧,赶紧起床了,要迟到了!”
“尧尧,儿童节想要什么礼物呀?爸爸给你买。”
“你画得真好……”
“想死是吗?我成全你!”
“不要!”
随着「砰」的一声,墙面倒了下去,她也跟着飞了出去。
在下落的那一刻,她被一团热乎乎的东西缓冲了一下,一声枪响紧跟着传来。
她看到母亲的身子晃了一下,接着挣扎地向前伸出手,似乎想接住什么,最终却缓缓地垂下了手臂。
她有点茫然地看着车晓,眼里是心痛的泪水,就连腹部被子弹洞穿了都浑然不觉。
车晓身下那团热乎乎的东西开始还抽搐了几下,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耳边没了任何声音,死一般的沉寂。
渐渐的,耳边的声音又多了起来,滴滴答答的,像倒豆子似的落在窗台上,原来是外面下雨了,听动静还不小。
车晓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院里雪白的天花板和不太雪白的床单被套,接着是不久前刚见过的老刘的脸——不过脸色却很差。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第一句话就是:“刘叔叔,我妈妈呢?”
刘叔叔一大直男,完全不懂怎么哄小孩,看着小女孩紧张兮兮地盯着他,本来就紧皱的眉头快被他拧成了麻花:“你妈妈在另外一个病房里,能下床吗?能下床我带你去看看她吧。”
车晓一听,一骨碌从床上滚了下来,急忙拉住刘叔叔的手:“叔叔,快带我去吧。”
老刘见她一着急光着脚就下了床,于是弯下腰替她穿好鞋子,这才拉着她走出病房。
连晨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子弹虽然没有打中心脏,但却伤及到肝脏,加上失血过多……医生已经尽力了。
一推开门,车晓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的母亲。她急忙跑过去,一不小心被绊了一下,直接朝前摔去,脑门磕着了床沿,很快就鼓起一个大包。
听到动静的连晨转过头来,就看到女儿泪眼婆娑地看着她,额头红肿了一大块。
她虚弱地冲车晓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那个鼓起来的包,轻声问她:“怎么这么不小心,痛吗?”
车晓含着泪摇了摇头,仍是担心地看着她。
连晨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眼泪便横冲直撞地流了下来:“傻孩子,怎么会不痛呢?眼泪都出来了。”
车晓极力忍着不哭出声,声音里带了很重的鼻音:“妈妈,你会像爸爸一样离开尧尧吗?”
连晨抚摸车的手抖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痛楚。
她一直跟孩子强调:死亡只是暂时的离开,离开不等于消失。爸爸虽然死了,却没有消失。
她强忍着泪水,继续很轻地替她按摩那个红肿的大包:“是的,每个人都会离开,妈妈也是。”
她看着满脸泪水的车晓,心疼得不行,只好不住的安慰她:“不要难过,妈妈离开以后,刘叔叔会替妈妈好好照顾你,你要听刘叔叔的话……”
一股咸腥味涌上了喉咙,打断了后面要说的话。她知道那是什么,于是赶紧闭着嘴咽了下去,这才没有让车晓看到。
“那我可以跟你们一样离开吗?我不要一个人留下来。”车晓抽抽噎噎地说。
“爸爸妈妈会离开很久很久……”
“就像小胖奶奶那样,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吗?小胖说了,他奶奶是死了,死了就等于消失了。”难怪爸爸一直没有出现,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老刘在旁边看不下去了,这样越解释孩子越糊涂,他走上前蹲下来耐心地跟车晓解释:“尧尧,妈妈受了很严重的伤,她的身体已经不能正常工作了。她不能吃饭、也不能走路,就连起来抱抱你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说得对,离开了就是死了,死了就表示你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
小姑娘开始听得还算平静,直到老刘说「再也看不到」了便开始嚎啕大哭:“妈妈,我要你陪着我,我不要你死,你死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连晨心知委婉确实说不清楚,但还是对老刘如此直接颇有微词——
不过话说回来,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待车晓稍微平静些,便用尽最后的力气安慰道:“你还有刘叔叔黄阿姨他们,以后你还会认识很多很多人,交很多很多的朋友。爸爸妈妈就算活着,也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所以尧尧,你要答应妈妈,好好活着,去做很多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情,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不想你死,也不要你死……”小姑娘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小手死死抓住连晨的不放,已经开始无理取闹了。
连晨闭了闭眼,眼泪趁机滑落下来,打湿了雪白的枕巾。
孩子的哭闹在耳边回荡,让她觉得很吵,头也很痛,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安慰她了。
那份资料她已经给了老刘,她相信老刘和他们一样会用性命相护,她寄希望于老刘能安全把它送出去,这样就不会再落到车晓身上了。
让她做一个平凡的人多好啊,不用承担那么多的风险。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夫妻俩未完成的事业,最后阴差阳错还是落在了车晓身上。
她若泉下有知,估计得气活过来。
连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血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堵住了喉咙,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紧紧抓住车晓的手。
监测的医疗设备发出「嘟嘟」的警报声,老刘赶忙走到车晓跟前看着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尧尧的。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她张了张口,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车晓吓得尖叫着扑到她身上,慌张地喃喃唤着:“妈妈,妈妈……”
连晨摸摸孩子的头,断断续续地低语:“老刘,尧尧就……就……拜托您了。不要忘了,好好……活着,20号……”20号要做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完,便没了声音。
“好,您放心,我不会忘。”虽然连晨已经听不到了,老刘还是认真地回了一句。
医生在旁边做了好几次心脏复苏电击都无济于事,只好无奈地冲老刘摇了摇头。
车晓紧紧抓住连晨的手不放,老刘怎么拉都拉不住,最后哭得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是在春苗孤儿院,她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沈院长。
关于父亲母亲、关于老刘……她统统都不记得了,就连老刘最后一次来送资料,她都没有任何印象。
原来最终遗失的那一点记忆,是关于母亲的死——出于自我保护,她潜意识屏蔽了童年这部分沉痛的记忆。
“车晓,车晓?”江南看着睁开眼睛的车晓,试探地叫了两声。
没有回答。
十分钟之后。
“你醒了?都想起来了吗?”苏栩萌看着醒来后不回答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盯着天花板的车晓,忍不住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她转过头,看看江南,又看看苏栩萌,突然觉得非常疲惫,恨不得再多睡几天。
“苏医生,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江南留下,有什么事叫我。”苏栩萌很干脆地收拾好病历本走出了病房。
江南把门关上,给车晓倒了一杯温开水,她接过去抿了一小口又放下了。
看她一脸疲惫,江南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地把她拥入怀里。
“想哭就哭吧,有我在。”江南轻轻地在她耳畔安慰道。
车晓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江南的肩膀轻声哭了起来,眼泪打湿了江南的半边肩膀。
许久之后,车晓才止住哭声。她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江南:“江南,有没有后悔牵扯进来?这一天天的,好像光顾着哭了。”
“我是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江南拉过她蹭得满是眼泪的手背亲了亲,又用湿巾仔细擦干净:“你想要退货都已经来不及了,我生是你的人,死是……”
“呸呸呸,会不会好好说话呢?什么死啊活啊的。”车晓着急地捂住他的嘴,被后者拉着又亲了好几口,还抓着她的手指放在嘴里啃咬起来。
热热的气息从指尖传来,仿佛触电一般让车晓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本能地想要缩回来,始作俑者却未能让她如愿,又抓住啃了几口,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别闹。问你件事情……”车晓抓住江南作乱的手,“刘校长是不是就是刘叔叔?”
“是,他就是那个故人,是把我当儿子养的救命恩人,是我宁愿跟老江断绝关系也要来这个学校当老师的源动力——他要是还活着,应该也希望我这么做吧。”说起刘校长,江南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一种悲伤。
“跟我说说他是怎么死的,我觉得刘叔叔的死,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死亡是一件早晚都会发生的事情,但是有些人的死却不会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比如康宇哲,比如连晨。
“这么多年来我只想着后悔,只想着他是因我而死,却从没想过他的死会有第二种可能。
既然他跟你父亲和母亲都有联系,又都牵扯到你父母的遗物,大概真的……也没那么简单吧。”
他不想承认,可种种迹象逼着他不得不承认。
“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的话吧?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帮你找回记忆,以及搞清楚你父母的遗物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刘叔叔牵扯其中,本身就不是意外吧。”
江南盯着车晓因哭过泛红的眼角,忍不住用指腹擦了擦,这下更红了:“听好了,我要开始跟你说了。”
他靠在床头,又把车晓拉进怀里,接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做好了促膝长谈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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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横祸
要么死,要么抓活的;
连晨走的时候,交代老刘20号上午10点去梨花街112号木缘咖啡厅见一个叫丁伍的人。
他刚联系了那人,对方却告诉他明天上午必须去给瘫痪的母亲办理出院手续,没法准时赴约。母亲在这个城市就他一个亲人,非他不可。
叫丁伍的人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不停道歉,询问老刘是否可以改天,或者把时间改到当天下午3点。
老刘皱了皱眉,半天没回话。像他们这种做地下工作的,提前说好的时间地点从来不会临时更改,除非计划有变——这让他很不安。
老刘静默了一会儿,连晨死时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脑海,还有那个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小女孩,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要不趁这段时间去看看她也好。
思虑至此,他不带情绪地答应对方:“好,那就三点,老地方见。”
7月的天气格外炎热,尤其是下午3点多这时候,温度已飙升到36度了。
老刘从出租车上下来没多久,汗水就打湿了后背,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太热了……
他喝光手里的矿泉水,把瓶子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站在春苗孤儿院大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看到有孩子们出来活动了,才拨通了沈院长的电话。
对方很快就派人把他迎了进去。
“天这么热,你怎么来了?”沈院长一边问,一边给他接了一杯冰水。
老刘接过去喝了大半杯:“刚好今天有空,来看看那小姑娘。她还好吧?”
老刘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沈院长倒不意外:“这边小伙伴多,玩得挺好的……”她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倒真给你说中了,她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刘顿了一下,捏紧了手里的杯子,纸杯马上就被他捏成了椭圆形。他苦笑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怎么?不好受吧?”沈院长见他皱着眉不言语,替他感到难过。
“不是什么好事,忘了也好。”刚说完,老刘便看到一团火红快速冲了进来,边走边脆生生地叫沈院长「阿娘」。
见有外人在,她赶紧躲在沈院长身后。
“连晨,不在外面玩,怎么跑这来了?”
沈院长蹲下来替她擦汗,小脸蛋泥水混着汗水,脏兮兮的。
“阿娘,我渴了,想喝水。”这么热的天,还跑这么快,不渴才怪。
沈院长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拿起来咕咚咕咚很快就喝光了。她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跑慢点,别摔着了!”沈院长的话还没说完,人早就没影儿了。
老刘看了看门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还真挺好的,活蹦乱跳,没什么烦恼,连晨看了也会觉得欣慰吧?
他转过头冲沈院长行了个大礼:“你把她照顾得挺好的,我替她妈妈谢谢你。”
沈院长大手一挥,制止了他的90度大鞠躬:“客气啥,就多一双筷子的事。你人也看到了,这下放心了吧?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