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的声音中更带上了几分不自觉的害怕和颤抖,樊简明明就在他的身边,他却总觉得她那样的远。
他抓着樊简的肩膀,手心中明明是那样的充实而温暖,但他总觉得自己的手中是空荡的,瘦削的肩膀好像是一条透明轻盈的风筝线,他握着肩膀,就像是拉着飞翔在云端的疯风筝的线,而樊简就像是在遥远的云端飞翔的风筝。
樊简在顾盛安的怀里转了一下身,声线干净而清冷,如初冬落下的雪似的。
“我没有生气。”
顾盛安又伸出另一只手环住樊简的腰,如同一个巨大温暖的扣,将樊简牢牢的锁在怀里。
“阿简,我不是不想和你结婚,我不和你结婚,还能和谁结婚,我只是想……”
顾盛安说到这里,锁着樊简的手摇了摇,然后将她锁的更紧了些。
顾盛安这中途停顿的话,樊简的心也跟着勾了起来,黑暗中,她微微往顾盛安身边扭了一下脸,顾盛安的气息就从她的脸颊边滑过,温热而清晰,“我只是想,等到我们有了足够的条件,领证的时候,可以办一场婚礼,阿简,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樊简整个人僵了一下,高兴之后她的心里未尝不是没有一丝震惊。
她初中的时候,妈妈觉得运动鞋太贵, 从表姐那里拿回一双已经退休下来不穿的鞋子给樊简,但妈妈不知道的,那从表姐那里拿回的鞋子,鞋面虽然是完好的,但是鞋底早就烂了一条深深的痕,晴天还好,一到下雨,地上的积水就慢慢的渗了进来。
樊简不是没和妈妈说起过要买一双新鞋的事,但妈妈总觉得她是在无病呻吟。
到樊简的手里的零花钱也是少的可怜。靠她自己攒钱要买一双鞋基本不可能。
那时的樊简就在心里暗暗的想,祈祷妈妈能发现鞋底的裂缝,能给她买一双新鞋。
顾盛安现在说的话,让樊简一时难以平静下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穿透的时光的阻隔,给了少女时的樊简渴望得到却没有得到的新鞋。
顾盛安的话,瞬间就穿透了樊简身上所有的防备。让她那一颗蒙了浅浅冰霜的心,渐渐的开始温暖复苏。
「阿简,你别哭,你别哭。」”顾盛安放开手,有些着急又无措的帮樊简擦眼泪。
樊简不想哭,她也不认为自己这是在哭,那从眼角流下的,也并不是泪水,那明明是心头蒙雪的消融。
“我没想哭……”樊简的嗓音依旧清晰,但没有了如含冰雪的清冷。
“我知道。”顾盛安伸手拍了拍樊简的后背,他的手并不像刚才拥抱的那么紧和热烈。
“我知道,我知道。”顾盛安又一次的重复了这句话,再没有更多华丽动听的语言,却让樊简的心无比的安定。
有时候,一个人想要的就是那么简单,或许是足以慰平生的金钱,或许能够伴终老的良人,或许是一份想起便能暖心的真情。
一个女人想要的,不过只是其中的一种而已。这并不贪心。
而现在,她想要的,或许已经得到。樊简转了个身,面对顾盛安的时候,她的脸微微仰着,双眼残存的泪水被从西晒的窗户照进来的月光装点的更加晶莹。
她望着顾盛安的脸,带着些不安,又带着些憧憬的问道,“我们,以后还会办一个婚礼吗?”
她想要的仅此而已,年少的时候,她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遇到顾盛安的时候,一切进行的又太过于仓促。
还不到年老,如今的她回首过去的岁月,就觉得有几分遗憾。
若是年老,回忆着重复的日子,只怕会觉得恐慌。她只想趁现在还年轻,能多有一点装点生活的机会,一场婚礼不需要盛大,哪怕只是穿一件租来的婚纱走过红毯呢!
她只要在回忆起过去的时候,能想到有那么一刻的动人鲜艳就好,哪怕是那动人鲜艳的颜色只是来自一束塑料花呢?
“当然。”顾盛安的声音满是肯定,他的手附在樊简的后脑勺上,额头相触的同时,顾盛安的声音更加肯定的传来,“阿简,你放心,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恩。”樊简应的轻轻的,但心中早已经是重重的点头。
安静的夜晚,深蓝色的枕面,樊简单头微微往顾盛安的肩膀上靠了靠。
阳光从热烈转为灿烂,好像就是几天的事。风也在一瞬间凉了下来。
果冻有了很大的进步,他扶着椅子,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双黑水银似的眼睛扑闪的看着樊简,似乎在等待樊简的奖励。
第132章 为母则刚
樊简惊讶着果冻的成长之快。
石真梅对果冻的态度比以前多了几分喜爱。
她出去聊天和躺在床上养肉的时间明显变少。
每次果冻扶着东西慢慢站起来的时候,石真梅就在一旁拍着手心叫好,用十分夸张的语气叫好。
并且还一次一次的让果冻从椅子旁走出来。
在石真梅的强烈要求,甚至动手去拉扯果冻之下,果冻迈出了颤颤巍巍的一步,接着又是一步。
只走出这两步,但是樊简的心情已经激动的无法言说。
果冻走路的姿势也并不好看,摇摇摆摆的,就像是一只小企鹅似的。
石真梅喊的一颤颤的,嗓子都激动的喊哑了。
一边不停的向樊简传输什么带孩子就是要狠心,就是要锻炼一下孩子的胆量,一边在樊简面前说自己的办法多么多好,多么多么有先见之明。接着又拉着果冻的手让果冻再往前走几步。
果冻慢慢的伸出脚,刚才走的那几步也确实给了果冻莫大的勇气,他拉着石真梅的手迫不及待的往前走一步。
石真梅的叫好的话还没说出来,果冻的腿忽然一软, 整个人就往地上倒去。
樊简想也不想的冲过去抱起果冻,反应过来的果冻停顿了一下,然后抱着樊简的脖子委屈的大声哭了出来。
这是果冻刚开始学走路的一个小插曲。
伴随着果冻的衣服越穿越多,果冻对于走路也更如热爱了。
樊简想,可能那是因为衣服穿多了,摔倒了也不会感觉到痛吧!
樊简牵着果冻的手慢慢的走,有时果冻也会心急的甩开樊简的手,自己往前走几步,又停下来等樊简。
在经济高速发展的深市,也许每个人都是一个陀螺。有些人为了学业,有些人为了事业,有些人为了梦想,有些人为了未来。
而有了孩子的女人,所有的重心都开始往一个方向侧重——孩子。
樊简的生活只剩下了看店,卖货,带孩子,洗衣服。她也偶尔会和琦珠聊天,但除了说孩子的事,樊简发现自己和琦珠之间的差距越来越远。
琦珠会用手指捻着自己身上新买的驼色毛衣告诉樊简这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琦珠会转着手腕上的手链告诉樊简这是潘多拉最新款的手链,流行的衣服颜色款式,樊简之前便不怎么在意,至于潘多拉,樊简的脑海浮现是潘多拉的魔盒这个神话故事。
琦珠便开始问樊简准备什么时候在深市买房子。
樊简想了一下,然后看着琦珠坦然的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要很久。”
琦珠若有所思的点头,同时告诉樊简,她家已经装修好了,过不了多久就要搬进去住了。
琦珠说完之后,默默无言,只伸手去拉在地上和果冻玩成一片的瑶瑶。
琦珠是樊简的朋友,樊简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她不知道琦珠是不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的社会被分成了各种各样的圈子, 圈子里的也许不都是朋友,但是朋友肯定都是差不多的圈子里的。
琦珠和樊简以后,是两个不同圈子里的人了。
樊简没想到,她生孩子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生疏的时候甚至都不会任何的言语,甚至连挥挥手都不必。
为了孩子和家庭,樊简已经和过去所有的人际关系诀别。放弃了朋友和自由,与其说是为母则刚,不如说是为母则忙。忙着孩子,忙着家庭。
樊简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但是这些许的失落很快就被果冻的笑容抚平了。
在一年新旧交替的时候,果冻身上的衣服裹了四五层,他走起路来便更加的肆无忌惮了些。
他尤其喜欢凑热闹,同一条街的大孩子在一起玩闹,他总是要迈着稚嫩的步子进去凑一份热闹。
隔壁的小男孩新买了一辆自行车,蓝色车身印花纹,车前的了篮子和铃铛更是别致而威风。
他那圆圆的小脸上满是骄傲,手指不停的拨弄着车前的铃铛,满身的神气骄傲,一双眼睛却不停的在车身上搜寻,看到其他小孩的手伸到他的车周围,他便蛮横的打掉。
一群小孩的围观引起了果冻的兴趣,他迈着比平时被急切的脚步声往人堆里走去。
樊简跟在他的身后,一叠声的叫着“慢点,慢点,你慢一点。”
果冻哪里管的了那么多。樊简也是过了一会才想起来,果冻哪里知道什么叫做慢?
果冻利用身体的优势钻进了小人堆里。
他的眼睛也很快被围在中间的蓝色自行车吸引住了。
他伸出稚嫩又柔软的小手摸了一下那蓝色印花的柔软座垫。
这一下,只这一下,就深深的惹怒了小男孩,他想也不想,伸出手就狠狠的推了一把果冻。
果冻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男孩犹嫌不足,冲到果冻的面前揪起他的衣领虎着脸握着拳头就往果冻的身上招呼去。
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果冻的身上,听到哭声过来的樊简看到这一幕,心尖都开始疼了起来。
“你干什么?”樊简抓住小男孩的手,果冻看到樊简,又哭了起来,樊简心疼的抱起果冻,正准备离开。
那个小男孩却犹然觉得不解气,追着樊简,一拳打在樊简的腰间。
抱果冻的樊简都晃了一下,腰间传来的痛不重却也不轻。樊简瞬间想到,这样的力度打在她的身上都觉得这样疼,刚才打在果冻的身上,那又该是如何的疼?樊简将果冻搂的更紧了些,试图安慰果冻刚才的疼痛。
小男孩又冲过来扯果冻的脚,拳头如锤子似的敲在果冻的腿上。
果冻抱住樊简,缩腿去踢小男孩,那小男孩大吼一声,又是一拳打在樊简的肚子上。
“你到底还想打多少下?”樊简单手抱着果冻,一手抓住了小男孩握着拳头的手。
小男孩抬起脸,一双不大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被樊简握住的拳头捏的更紧了,似乎在伺机等待着一场出其不意的报复。
第133章 离开这里
樊简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但好像她遇到的许多人都喜欢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少女时代,同龄的男孩子总喜欢用欺负一个女孩子的方法来引起自己喜欢的女孩的注意。
樊简也深受其中苦楚,她为这个方法感到苦恼非常的同时也只能尽可能的躲着。她以为这样做,别人就会识趣的不再招惹她。
但年少性情飞扬的男孩反而因此更加肆无忌惮了。
樊简遵循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只能一退再退,却从没想过,一退再退到没有退路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有时樊简恼了,也会无奈生气,但她并不认为欺负回去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于是她的沉默就被认为是懦弱。
懦弱也罢,软弱也好,不理世事也没什么不对。樊简只是不想为了他们让自己难受。
但是当那个小男孩的拳头又一次的落在果冻的腿上时,樊简只觉得满身的血都往自己的头顶上冲去,她一把抓住小男孩的双手,寒着声说道,“你再打我儿子试试?”
小男孩在家里也是个被惯坏的主,自以为天大地大,他第三大,被樊简抓住双手却仍鼓着劲要冲过来打樊简。嘴里还不住的说着,“我打死你。打死你和这个小孩。”
“你为什么要打我和我儿子?”
小男孩 年纪虽小,虎起来的时候劲头却是足足的,他鼓足了力气要挣开樊简的手,把樊简都拉的在原地晃荡了几步。
“他摸了我的车,我就要打死他。”
“我儿子弄坏你的了吗?”
“没有,但是他摸了。摸了就要被打。”
樊简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谁家教的这样蛮横的小孩?只是摸一下就要被打?
“如果我儿子弄坏你的,我赔,只是摸一下就要打死我儿子,你可得问问我这个当妈妈的。”
樊简寒声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又想到刚才落在果冻身上的拳头。
樊简的心又开始疼了起来,心神一放松,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小男孩趁此机会挣开樊简的手,但绝对没有就此屈服,他退后几步,然后猛的冲过来,双手狠狠的一推,樊简也被他推的后退几步。
樊简一时没反应过来,小男孩偷袭得逞,得意的笑了几声又准备故技重施。
这次樊简有了防备,哪里还能让他得逞?
他的双手又被樊简抓住,如果对方不是一个高度不及她腰身的小孩,樊简必定要把他落在果冻身上的拳头如数奉还。
他打果冻固然是不对,但樊简如果打他,有理也会变的没理,更何况樊简也下不了那个手。
小男孩瞪着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睛看着樊简,又准备睁开樊简的束缚。樊简顺着他冲来的力道将他往后一推。
小男孩摔了个屁股墩。爬起来的时候又朝樊简冲了过来。樊简伸手抵住他的脑袋,“今天我不打你,但是你要记住, 我并不是怕你,只是我不屑打你,下次如果我再看到你欺负我儿子,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樊简收回手,抱着果冻回了家。
那个小男孩的手下的很重,隔着四五层衣服,果冻的身上都落下了浅红色的印子。
樊简找来红花油给果冻揉了一下。期间自然是心疼,一边打定主意不让果冻再遇到那个暴躁的男孩, 一边又在心里暗暗恼怒男孩无理和暴力。
更让樊简觉得恼怒的事,打了人的男孩家长还有脸找上门来。
还口口声声的说樊简打了他家的孩子。
樊简奇异于有人的脸皮如此之厚的同时把事情完整的说了一遍。
对方的家长又不依不饶的说樊简不应该推他家的孩子。感情只能他们家的孩子欺负别人,别人打回去就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