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简却没有因为一个晚上没有收入而气累。
她知道,自己能站到那些摊贩中间去,打足勇气,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樊简第二天晚上照常出摊,倒是有几个人开始在樊简的摊前驻足,也会拿起樊简卖的商品看一下,但兴趣淡淡的,樊简含着得体的微笑问她们要不要买,有几个当时就走掉了,有几个问了一下价格,丢下一句「我再看看」也离开了樊简的摊子。
又是分钱未入,樊简收摊的时候难免有几分沮丧。她回想了整个过程,反思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她一时想不出来,不过,想到那几个开始为她停留驻足的顾客,樊简的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没想过要比谁好,只要今天的自己比昨天要好一点,就可以了。
樊简能安慰开解自己,却没办法开解看向她的那些看好戏的目光。
石真梅伸出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用一种闲适又居高临下的态度说道“如果真的想赚钱,还是找份工作来的稳妥。至少能有份收入。”
第141章 钱是底气
接连两天没有收入,放在任何人的身上,多少会受到点打击。
樊简的心里其实也有点开始怀疑。
石真梅那看似关心的话语反而让樊简受打击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樊简将小推车里的东西拿出来在楼梯下放好,目光落在那些首饰盒子和袜子的包装上,樊简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摸着那些冰冷的包装多了几分温柔和细腻。
“我还是想再坚持看看。”
樊简的声音淡而坚定,石真梅的目光在樊简的身上定了定,然后转开。
早春的气候总是乍寒还暖的,深市的人民刚把棉袄毛衣藏到衣柜的最深处,一股寒流的到来有让早起的人民不得不抖着肩膀从衣柜的最深处将棉袄毛衣又重新拽出来。
樊简跺了跺脚,迎着风将身上的衣服拢的更紧了些。她入场的时间晚,她的摊位能占领的位置自然也不会少。
被两个卖烧烤的摊位夹在中间,摊位的前后都没有建筑物,来往呼啸的冷风就像调皮的孩子似的在樊简在周围乱蹿,将来不及揽在怀里的温暖全部卷走。
这个缺点可以多穿衣服来抵御,两边烧烤摊的油烟才真是让樊简无法可想。
街道两旁早已经被其它摊贩占据,在这露天的卖场上,第一次占领的位置就代表了你以后一直摆摊的位置,这似乎是约定俗成的。
樊简转头避开左边烧烤摊飘过来的油烟,心中生出几分庆幸,好在顾盛安怕果冻冷,把他留在了家里。一整个晚上在这里吹冷风吃油烟的滋味可不好受。
樊简正在心里暗暗庆幸,就听到有一个稚嫩的女声问道,“这个怎么卖?”
女孩的手里拿着一个蓝色塑料底,透明盖的小盒子,里面放着一块刚好能睡在盒子里的塑料棉,塑料棉的上面插着一对玫瑰形的耳钉。
樊简扬起热情的笑容回道,“这个三块钱一对,五块钱两对。”
女孩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又拿起另一个小盒子看了看,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时的从这个盒子落到那个盒子上,似乎是在比较取舍。
“喜欢就买两对吧!很划算的,你戴上肯定好看。”
女孩点了点头,然后挑了两对递到樊简的面前,“那你就帮我装上吧!”
紫色的钞票递到樊简的面前,樊简双手接过。
这钱不多,但是对她的意义却是重大的,她终于是跨出了这第一步,樊简的眼前开始浮现果冻第一次走路的样子。
她之后也会像果冻一样,走的更好,走的更快,也走的更远。
有这第一笔收入,樊简的信心就像是刚被吹满的气球似的。
路过的人她都会叫一声,还真有几个会被她叫住,停下来看看。
樊简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只要有一个人在摊前驻足,那就会有更多的人停下来观看挑选。
从重心理,可见一斑。无论他们买或者不买,樊简都热情的给他们介绍。
樊简是十一点多收的摊,回到家的时候,顾盛安正在店门口转悠,看到樊简走进, 他咧着丰厚的嘴唇,眼底藏着几分怀疑声音带着几分阴郁的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樊简朝他笑笑,眼中是藏不住也压不下笑。“我在卖东西啊!有顾客我怎么能那么早就打烊呢?”
躺在床上的樊简在心里默默计算今天的收入。
身边的果冻和过顾盛安早已经进入了梦乡,一人躺在樊简的一边,果冻的呼吸声浅,顾盛安的呼噜声高。
樊简摸了摸果冻的小脸,朝着沉沉往下坠的帐子顶笑了出来。
这股乍寒还暖的寒流在深市盘旋了半个多月,樊简身上的棉袄就没脱下。
值得一提的是,这大半个月的时间,樊简试探性的进的那些货早就售卖一空。期间还进了一次货。
顾盛安从一开始的颇有微词,到现在的默许,石真梅也从一开始的轻视鄙夷到现在的开始正视。
这和樊简其实没什么关系,她还是她,这是挣的钱多少带来的改变。
樊简也心有所感的和顾盛安打趣说道,这不是货物价值多少的问题,是一个人挣的钱多少的价值。
顾盛安呐呐的张着嘴巴,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樊简摸着自己这大半个月挣的钱,才有勇气告诉妈妈她正在做的事。
她的父母位子不高,却把面子看的极重,如果樊简此时不是在深市摆摊,而是在县城,只怕是她的这个想法一出口就会被爸爸妈妈紧急叫停。
饶是这样,妈妈从手机里传过来的声音仍是带着一种怀疑,不用看,樊简也能想象的出妈妈的两条柳眉定是成了两条扭曲的毛毛虫。
“你做这个,盛安没说什么吗?”
“他刚开始确实是不赞成的。”樊简能听到妈妈的呼吸好像也跟着滞了一下。
“不过,他现在不会说什么了。”樊简紧跟着说道。妈妈好奇的问,“为什么?”
挂在肩膀上的包似乎轻了些,樊简的手落在包包的底部托了一下,“因为,我现在挣钱了啊。”
这个回答让妈妈的呼吸声一滞,然后又混乱起来。从手机的话筒里传了出来,似乎带着靡靡的风声似的。
过了半晌,妈妈才点头说道,“你说的对。”
这通电话是短暂而快速的,母女之间的交流,有关心有谈心,同时也在交换着彼此的信息。
樊简的进步和觉悟让妈妈有些意外,在得知了樊简的收益之后,妈妈又是支持的态度。这也许稍稍慰藉了一下妈妈对未来生活的期望。
因为从小被妈妈视为希望和最坚实的后盾的樊明最近的表现实在让爸爸和妈妈失望。
过年前的一顿棍棒教育并没有让樊明幡然醒悟,弃游戏专学业。
好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和父母作对一样,或许是他终于知道自己承担不起父母的期望。
樊明在又一次被爸爸在网吧抓个正着一顿棍棒教育之后,樊明对着父母怒吼“你们不要整天把期望放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真的好累。”
妈妈和樊简说到这里,唏嘘不已。
第142章 钱是底气2
末了,妈妈当然还不忘用期望的语气和樊简说,“以后,爸爸和妈妈还是少不了要靠你。”
樊简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回应。
她年少时曾经无比的希望爸爸妈妈能正视她,看到她的好,她未尝不能成为父母的依靠。
但父母,尤其是妈妈,总是认为女子不如男。只要樊简稍微出采一些,妈妈的这句话就如同五行山般压下。
樊简也曾想过妈妈在知道自己一味偏心的希望变成失望之后,她会怎么对她?
这种设想比预期来的更早,但是樊简的心里没有一丝畅快,也没有高兴。
她对着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和星星的黑暗天空笑了笑,只说了一句,“知道了,我先挂电话了。”
钱是一个成年人最大的底气。樊简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
顾盛安和石真梅的态度的改变,妈妈的醒悟和期望,难道真的和收入没有一点关系吗?
樊简不想去深想,她自己心里装着个明白,对待他们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明白那个尺度,保持着那个界限,就已经很不错了。
樊简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她总是能规的住自己的,她不犯人,但总是阻止不了,别人来冒犯她。
又一次脱下厚重的衣裳,空气中飘荡着花的清香和叶的清新,落在人身上的阳光开始变得燥热,深市舒适又短暂的春天真的来了。
樊简换上了去年的旧衣服,她本就不是什么追求潮流,浪费东西的人,今年她也没什么时间去买衣服。
虽然晚上才出摊,但下午樊简就要开始做准备,至于上午,石真梅一直在贯彻自己说的话。
樊简在没出摊的时候,果冻她是绝对不会管的。至于樊简一手抱孩子一手算账,整理东西, 甚至帮着顾盛安记录店里的账目,打扫卫生,卖货这些,她自动选择视而不见。
双手插兜就去找她的伙伴聊天,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累又不是在她的身上,她已经从媳妇熬到了婆婆,现在是她享福磋磨媳妇的时候。
石真梅自以为自己是得到了如何做婆婆的传承。心里不免为此沾沾自喜。
阳春三月,柳絮飘飞,阳光明媚的天气,是最适合睡觉的了。
石真梅把饭碗一丢,看也不看正在给果冻喂饭,自己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的樊简,将手负在堆叠了几层肉的背后就走到盒子似的房间往床上一躺,就开始睡觉。
顾淑丽的一通电话将她从好梦中拉了回来。
石真梅从床上坐起,顾淑丽叫了一声「妈」眼泪就扑簌的掉了下来。那毫不加掩饰的哭声就从手机的听筒里传来。
石真梅当时就慌了,忙问原因,顾淑丽哭哭啼啼的将事情的原委和石真梅说了,末了还问石真梅该怎么办?
深市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两千多,顾淑丽的丈夫年近三十,没有什么手艺也没什么工作经验,进到工厂去上班自然是普通工人的级别。
这样的工资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年轻人身上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压力。
但是顾淑丽的丈夫,一份普通的工资要养全家四口人。不能说一点都不吃力。
顾淑丽仗着之前存下的钱,去年一年都没有工作,但没挣过钱的她,只知道挣钱辛苦,却不知道挣钱到底是怎么样的辛苦。
在消费上并不节约,一件短袖,只要是喜欢,三百多块钱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儿喜欢的洋娃娃,只要喜欢,一百多块钱一个只玩几天也没事,为了怕两个孩子争抢,还不能只买一个。
伙食上也不能太亏待了,毕竟有孩子在身边呢!每天有肉有菜有汤有水果是少不了的。
收入骤降,消费却没有降级,顾淑丽和丈夫原本就不多的存款很快就出现了财政赤字。
去年下半年的时候,顾淑丽就在石真梅的面前哭穷。石真梅心疼女儿,心一软,钱包的口一开,把顾淑丽的胃口也养的更大了。将她的惰性养的更深了。
石真梅在顾淑丽哭哭啼啼的叙述之下,总算是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顾淑丽的丈夫眼看存款所剩无几,工资又一时难以涨上去,便和顾淑丽商量将两个女儿送回老家,这样负担更轻些,顾淑丽也可以找一份轻松的工作,不需要她挣多少钱,她能养得活自己就好。
顾淑丽一听丈夫这样说,当时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表示,不就是挣钱吗?
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不用送回老家,看她怎么一边带孩子一边赚钱就是。
雄赳赳的话说出去还不到三天,顾淑丽的脸就打的啪啪响。
体验到挣钱辛苦她还是决定回家当一个洗手做羹汤的家庭妇女。
但丈夫的脸色却始终没好起来,在顾淑丽又一次伸手要一千,顾淑丽的丈夫掏遍了所有的兜,只能找出不到三百块的时候,顾淑丽的丈夫终于爆发了。
“你就不能出去找个工作吗?哪怕钱少一点呢?”
这是顾淑丽的丈夫这几年对她说的最重的一句话。也是今天顾淑丽哭哭啼啼的原因。
石真梅在听完顾淑丽的讲述之后,也低低的说了一声,“要不就把孩子送回老家,出去找个工作吧!”
顾淑丽马上哭的更大声了,隔着手机都让石真梅感到一阵头疼。
“妈,现在找工作多难啊!当初你怎么不让我上大学呢!大学毕业我就可以当白领了,而不是进工厂。”
石真梅抿了抿外翻的嘴角,“丽丽,当初不是不给你上学,你自己考的那是什么学校?”
顾淑丽也实在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子,补课不停,笔耕不辍,只考上了一个三本线以外的大专,一年的学费就要小三万,不包分配工作也不好找工作。了解到这些之后,顾淮南和石真梅就没有再供她上大学。
顾淑丽听完石真梅的话又哭了出来,这次的声音是低低的,彷徨而无助的。
“那妈,你现在要我怎么办嘛?我真的吃不了上班的苦。妈你就再给我一点钱吧!”
石真梅外翻的嘴角抿了抿,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好吧!”
第143章 暗中计算
母亲是永远拒绝不了自己的孩子。这就是作为母亲的伟大之处。
母亲有时候也是狭隘的,因为她不能拒绝自己的孩子,自身的能力又不足,她只能把算计和迫害打到别人的身上去。
石真梅放下手机想了好一会,抛开昏沉的睡意从床上下来。
她可以不把樊简的辛劳放在心上,但却不能不为了顾淑丽的困境去思考。
她从楼上下来,从樊简的怀中抱过果冻,外翻的嘴唇露出的是善解人意的笑,“你也太累了。去休息一下吧!我来帮你带孩子。”
樊简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开始升起来的。
她一直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似的,突然来的午休让她躺在床上,一时竟没有了睡意。
樊简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的时候还在想着为什么,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际忽然得出了一个结论,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段时间以来,石真梅可是一直将她的打算进行的非常彻底的。她为什么突然之间体谅起樊简的辛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