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后,两个人在路边等车,不一会儿来了一辆南坪车,阿玲对小虎说下次有空了专程来找他玩,并匆匆地上车走了。
开学后不久,学员队对有考研意向的同学进行了筛选,每个模拟连选出一个班、8名学员,住在一个寝室里。
考研班有两项照顾政策,一个是不用按时熄灯就寝,可以开灯加班复习,另一个是周末可以请假下山参加考研辅导班。
小虎通过了筛选,进了考研班。班里的同学都报了辅导班,周末早上大家一起下山、一起上课、一起归队。
小虎还是没有报辅导班,他花不起那个钱,也不愿意受挤在公交车里憋闷晃荡的罪,另外他内心里好像对读研究生和分下部队没有很强烈的偏好。
分下部队,虽然失去了接着读书的机会,但可以马上有一个工作岗位,参加工作了,就再也不是学生了,意味自己可以自立了。
从初中开始,他就梦寐以求可以不向家里要钱、可以自食其力。
这个愿望来得太早、太过强烈,给他的学习和成长造成了强大的冲击,甚至拖累了整个大家庭。
虽然读军校以来,除了升本那一万块钱外,他基本没有再向家里要钱了,但没有能力拿出一分钱去还债,没有能力为家里做一分钱的贡献,没有能力拿出一分钱去孝敬兰香,就连自己给志焰、文珍和德绍上坟用的纸钱、烧酒、鞭炮,也没有哪一次是自己花钱买来的。
分下部队,不仅可以改变自己的经济状况,更重要的是自己终于在人世间有了立足之地,可以站稳脚跟去追求人生的目标,包括可以自信地去追求心爱之人。
考上研究生当然也好,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更好地提升自己,分下部队能实现的自立,考上研究生也能实现只是稍微晚一点而矣,反正自己当学生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再长3年又何妨呢?
二者皆可,如何抉择?小虎没有花太多的精力去纠结,也没有强迫自己去做出选择,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当下,认真参加每日操课,以平常心去复习考研内容。
别人下山上辅导班的时候,他去图书馆里复习。晚上,他也不和别人去比赛「开夜车」,熄灯号响过后半个小时、个把小时,他就上床睡觉。
国庆节假期第三天,阿玲给小虎打电话说,明天要来通院玩。
和阿玲一起来有阿丹、阿丹的老公,还有欢欢和欢欢的男朋友。
阿丹是在国庆节结的婚,她的老公就是南川的那个网友。由于她们三个玩得好、亲如姐妹,要在婚礼后额外庆祝一下,于是相约去南川玩几天。
来通院玩是阿丹提议的,阿玲有点犹豫说,你们一个带老公、一个带男朋友,我跟他之间只是普通的网友而矣,不合适。
但阿丹坚持,欢欢也赞成,说反正我们都要路过那里,顺便去那里参观一下那里的风景名胜,趁你的网友在,我们能进去,等他毕业了离开了,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丹性子硬不愿意让步,欢欢说她还没见过阿玲的网友,顺便见见、帮阿玲看一下值不值得交往。
阿玲在她们三个当中最没主张,架不住阿丹和欢欢的「怂恿」,就给小虎了打电话约了时间。
小虎看到阿玲她们来玩,心里很高兴,带他们在学校里逛,向他们介绍学校里的景点、介绍军校生活的要求,还给他们讲一些趣事。
几个人兴致都很浓,吃了午饭接着逛,直到傍晚时分才出校门,小虎提议去校门口吃大盘鸡。
吃过大盘鸡,阿丹说干脆就在旁边的旅馆里住下,第二天再去南川,其他几个人都没有意见,按照阿丹的意思来。
小虎第二天一早出校门,请他们吃完小笼包后,送他们上车。
研究生统招考试没在通院设考点,小虎他们由学校统一组织去西师去考。
考研之后不久,通院就开始期末考试,对于这个寒假,小虎决定回家过年没有申请留下来护校。
下学期就要毕业了,军校学员毕业要直奔部队,就像当初考上军校一样,直接从部队到学校,中途是不能回家的,新排长到了部队基层,当年肯定没有探亲假,第二年能不能休到探亲假也不好说。
订票前,小虎给阿玲打了个电话,说今年寒假他要回家,问她寒假有什么安排。
阿玲说,没什么安排。
小虎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玩。
阿玲想了一会说,可以呀。
小虎说,那就定了哈,我给你订票。
小虎到区队长那里登记了两张到上饶的票,结果学校订下来的两张都是无座票。
小虎和阿玲一人买了一张塑料小板凳,好不容易挤上车,厢里拥挤不堪,座位上坐满了不说,车厢连接处、车厢过道里也都挤满满当当的。
小虎和阿玲几经和别人商量才找到位置安放两个行李包和两张小板凳安放。
火车一路停靠的各站点,都是上的人多下的人少,到了湖南以后,车厢里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座位底下躺着人、小桌板下坐着人、洗漱台上坐满了人,有的乘客实在没地方落脚了,就躲进厕所里把门锁上,那里面有窗户,不仅不挤而且空气还比车厢里好。
小虎和阿玲被紧紧地挤在车厢中间的两张小板凳上,上趟厕所来回挤过人群再加上排队要花好几十分钟,不过长时间坐在小板凳上腿脚僵硬发麻,上趟厕所来回几十分钟,就当活动筋骨了。
第157章 再到上饶
火车早上6点到达上饶,让小虎想起自己7年前的一个早上,大概也是这个点到达上饶火车站。
那是他医专第三年实习期间,由于没有生活费,并想去上饶找班主任领一个多学期的生活补助和上学期奖的学金,但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去,于是约一个在景德镇实习的同学一起去。
小虎先坐汽车到景德镇,再从景德镇坐火车去上饶,那天他和同学到上饶也是早上6点钟左右。
生活补助1个月30块,小虎上学期得的是三等奖学金300块,小虎领到了570块,找在上饶地区医院、市医院、铁路医院实习的同学玩了两天,吃是同学请的、住就和他们挤在一起,自己没花钱,不过来回路上花了100多块,回到婺源还剩400多块。
7年时间过去了,当年的同学大都已结婚生子了,当初分配得好的同学,由于自身用功再加上平台支撑,不少已经评主治医师了,还有两个同学读了研究生,而自己仍然没有摆脱贫穷落后的状态。
庆幸的是,自己再有半年就可以改变这种没有着落的生活,虽然比别人晚了一大截,但终究是快要来了。
小虎一边想一边带阿玲走出火车站,站外面天还没有完全亮开,灰蒙蒙、冷清清的。
小虎把军大衣拿出来让阿玲穿上,说:“我们得赶紧去带湖路汽车站,晚了可能在站里买不到票,就没有位置坐了。”
阿玲把军大衣笼上,笑着说:“这也太大了,不过真的很暖和,不管了,赶路要紧。”
小虎朝阿玲笑了笑,拎起两个包快步往外走,阿玲穿着又长又肥的军大衣在后面小跑着追。
两人来到一个公交车站,小虎放下包去站牌上找开往带湖路车站的公交车路线。
这时一辆三轮车开到他跟前停下来,司机用上饶话喊道:“哎呀,看什么看,没有用呢,还没发车呢。”
小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听得懂一些上饶话,在这里读书时会说几句,但现在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三轮车司机接着用上饶话问:“去哪里呢?我带你去啦。”
小虎知道上饶人野得很,听过很多三轮车宰人的故事,对司机说:“不坐,我们等公交。”
三轮车司机用轻蔑嘲讽的语气说道:“那你就在这里好好等吧。”说完气冲冲地掉头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来一辆三轮车,停在小虎跟前,同样用上饶话问道:“公交车没那么早到这里呢,去哪里?我带你去。”不过声音没有刚才那个那么大。
小虎怕到带湖路汽车站买不到车票,但也担心三轮车司机宰人,转过来看了一眼三轮车司机,是一个50岁年纪左右的人,看起来比较面善,并问道:“我们两个人到带湖路汽车站多少钱?”
三轮车司机扫了一眼小虎和阿玲说:“20块,好吧?”
“20块?谢谢,我等公交车。”小虎说。
“公交车还早得很呢,你等不来呢。”三轮车司机说。
小虎没有理他,继续看站牌。
“那你给多少呢?”三轮车司机问。
“10块,走不?”小虎盯着站牌问。
“10块,没有人拉的呢。”司机接着说,“好啦,15块我拉你们过去。”
“15块,我们两个人,还有两个行李包。”小虎说。
“走吧,拉上车来。”三轮车司机表现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15块送到带湖路车站里哟。”小虎说,“不是外面的随随便便的哪个地方,我们要到站里去坐车。先说了,不要到时找这个那个的借口。”
“哎呀,你一个小伙子,怎么婆婆妈妈的呢。”三轮车司机说,“上车啦!”
“那不行,先说好。”小虎问,“是不是15块送到带湖路车站里?是我们就坐,不是就不坐。”
“好,送到车站里。”三轮车司机表现得更加不耐烦的样子,“上来呢!”
小虎这才提了两个包对阿玲说:“走吧,我们坐三轮过去。”
三轮车司机把小虎和阿玲拉到带湖路汽车站门口停住了,说:“到了,给钱。”
小虎急着去买车票,拿了15块钱给他,不想就没拉到车站里的问题跟他计较争吵,他知道争吵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会浪费时间。
小虎下车后,对阿玲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买票。”说完就往站里跑。
阿玲没有在原地等,穿着肥大的军大衣拎着两包行李艰难地往站里走。
她还没走到售票厅,就碰到折回来的小虎,小虎对她说:“妈的,上午的票都卖完了。”
阿玲放下行李包问:“那怎么办?”
“要么坐下午的车,要么到站外面去坐车。”小虎说,“坐下午的车有位置坐,估计到家得晚了,到站外面坐车,又要坐小板凳,不过到家能赶上午饭。”
“那就到站外去坐,坐小板凳就坐小板凳,不怕,总比在这里呆着好。”阿玲说。
“那行,我直接去找司机,你就在这里。”小虎转身跑向由上饶开往婺源的大巴车的发车站台。
小虎问到了最先出发的那辆车,然后用婺源话对司机说:“票卖完了,我到外面去等你的车可以不?”
他根据以往的经历,知道跑这趟车的司机基本上都是婺源人。
“可以噢,不过你要走远点,要到加油站那个三岔路口还要过去一点,你知道不?”司机说。
“知道,就是经常下客那里,是吧?”小虎问。
“唉,不错,要稍微再往前走一点,叫个三轮车去,5块钱。”司机说。
“好,那就讲定了,我在那里等你的车。”小虎说。
“嗯。”司机答应了一声。
小虎跑回去,拎起两个行李包对阿玲说:“我和司机说好了,我们坐三轮车到那里去等他。”
三轮车司机对那个上客地点也很熟,径直把他们拉到那里,回头时还用上饶话对他们说:“等不到一会儿的呢,你们在这里看着,等检票的在那里下了车,车子开过来你们才能上呢。”
第158章 美丽乡村
小虎和阿玲上车之后,售票员拿出一摞塑料板凳来,在过道里排开,让小虎和阿玲从最后两张坐起。
好在这些板凳比小虎和阿玲买的带上火车坐的板凳要高一些,坐起来要舒服得多。
小虎坐在板凳上,不由想起9年前的那个清早,自己跟着余同和他爸从婺源坐客车来上饶医专报到,当时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可现实生活却变化太大了。
余同被分配到了太白,不过他很快就辞职了,现在福建石狮的一家医院里工作,把他爸妈都接过去了,在那边成了家,除了过年偶尔回婺源一趟外,其余时间基本不回来。
自己也很少回婺源,如果明年分配下部队基层的话回婺源的机会就更少了。
一路上的情况,和以前差不多,一路地停车、一路地上下客。
小虎虽然很困,却睡不着,情不自禁地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幕。
十一点多钟车子到了梅林路口,车厢里的板凳上除了小虎和阿玲外还有4名乘客。
过了梅林路口几分钟,突然听到「嘭」地一声巨响,车子剧烈地震颤后停了下来。
司机打开车门下车,紧接着大声骂道:“鬼绝的,轮胎怎么爆了呢?”
接着又庆幸地说:“还算好,在这里没开快,这么鬼绝的事。”
听到司机的话,车上的人都下了车,看到那个瘪到底的轮胎,谁也说不出话来,都在默默地庆幸自己此刻脚下踩着地面。
司机抱来备用轮胎,喊开惊魂未定乘客,“没事了,都站一边呢,好让我换个轮胎。”紧接着喊售票员把他的工具箱拿过来。
小虎调皮地笑着对阿玲说:“还好没事,再过去不远就是车站了,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你们这里真漂亮。”阿玲看着路边的徽派老屋说,“你家的房子也是这样的吗?”
“是啊,我们这边的房子都是这样的,老的是木架结构,新建的是钢筋水泥结构,但外表都是徽派的。”小虎说。
“你们家是什么结构的?”阿玲笑着问。
“木架的,老屋是祖上传下来的,新屋是我爸妈盖的。”小虎说,“其实也不能叫新屋了,很多年前盖的。”
“那一定也很漂亮。”阿玲问,“是吧?”
“可能吧,我只是觉得住着舒服,特别是夏天很通风、很凉快。”小虎说,“我大哥二哥的房子是前几年盖的,夏天住着热得很。”
司机换轮胎很麻利,几下就换好,售票员吆喝大家上车,刚刚吓得半死的乘客们又都拥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