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和阿玲没买到坐票，不能坐到车站，在快进县城的地方下车，大虎和成虎骑摩托车来接他们回家。
兰香在灶口烧锅听到摩托车的声音，撂下火钳几步赶到大门口，一边冲阿玲笑，一边用她那不着腔不着调的普通话跟阿玲打招呼：“哎哟，这么老远坐车来辛苦了。”
她当年在社中弄饭时学了几句普通话，多年不讲，舌头早就失去记忆了。
阿玲没有听懂，只能笑着对兰香说：“阿姨好！”
兰香听得懂这句话，乐开了花，赶忙回答道：“哟，好喽好喽。”同时手脚忙不迭地去牵阿玲、帮阿玲拎行李。
阿玲本想自己拎，但又有点怯生生的，兰香就把包拎了过去。
小虎走上前去，对兰香说：“妈，那个包给我来拎。”
“唔，给你拎，我拎得起喽。”兰香说。
小虎说：“给我喽。”说着从兰香手里把包拎了过来。
兰香、小虎、阿玲进到新屋里，大虎把摩托车推进家里停下，走出来冲新屋喊：“妈，你也是好嬉喽，赶快弄饭了，人家大老远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去弄午饭给人家吃呀？”接着又笑着说，“多弄点好吃的菜，我也没吃午饭，到你这里吃哈。”
“有喽，饭弄好了的，就是炒菜的事，你们几个都到这里吃。”兰香说着就去厨房里炒菜。
等兰香回到厨房，林虎的媳妇已经开始炒菜了，对兰香说：“你负责烧好锅就行了，中午随便吃一点，我来弄。晚上你去把建英或连英叫来，让她来弄要好吃点。”
“你来弄那还不好。”兰香说，“晚上我去叫她们来弄。”
小虎把阿玲的包放进兰香的房里，把自己的包还是和以前一样拿到大虎家的楼上。
然后拿了洗漱用品对阿玲说：“走，我带你去我们村的河里洗漱，我们这边的村基本上都是背山面水的，洗衣服、洗碗、洗漱、洗澡基本上都是在河里洗。”
兰香刚好走到堂前来，听到小虎说要带阿玲去河里去洗漱，忙说：“小呢，你也是没话嚼得喽，这么冻，把人家带到河里去洗面洗嘴干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热水，方锅里的水都开了没地方添呢。”
“不冻喽。”小虎说，“我主要是带他去看下我们这边的河，她们那边不像我们这边河多。”
“又不是发痴，河有什么看头？”兰香又用她那早就陈旧得发霉的普通话对阿玲说，“阿玲呀，不去，冷得很。”
阿玲也想去看看这边的河，笑着对兰香说：“阿姨，不冷，没事的。”
小虎已经出门了，阿玲也跟了出去。
小虎带阿玲来到龙水河的堨上，问阿玲：“怎么样？这河水干净不？你看还有很多小鱼在游。”
阿玲看着雾气飘渺的河面说：“你们这里真是太美了，不愧是「梦里老家」。”
小虎蹲下来用手捧了一捧水准备刷牙，对阿玲说：“夏天我们村里人都是站到河里刷牙的，现在肯定不行哈，不过冬天这水也不是很冷。”
两人洗漱完毕后，小虎带阿玲绕到村中央去看那口老水井，跟她讲村里一些关于老水井的故事，向她介绍村人是如何从井里提水、如何挑水回家的。
等他们两个人回到家时，饭菜都准备好了，小虎的四个哥哥也都来了。
第159章 家的温暖
小虎和阿玲洗漱回来刚进家门，兰香就一个劲地招呼阿玲：“阿玲，坐！坐下来吃哈，阿玲。”
阿玲有点被兰香的热情吓得不知所措，只会笑着一个劲地答：“好！好！”
小虎先坐下来，然后对阿玲说：“你挨着我坐。”阿玲这才坐下。
小虎对兰香说：“妈，你也坐下吃饭，不用那么客气，她是年轻人不需要人照应。”
“算你讲话讲得好呀？”兰香说，“人家生疏不疏地一个人来到这里，不把人家照应到怎么行？”
“没事啊，你坐下来吃饭就行了。”大虎说，“你这样太过热情了，人家不自然的。”
兰香听了大虎的话后，笑着对阿玲说：“阿玲呀，吃哈，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哈。”然后才挨着阿玲在桌子的另一方坐下。
阿玲虽然没完全听懂兰香说什么，但猜得八九不离十，笑着对兰香说：“好，谢谢阿姨！”
“来，大家开始吃哈。我都饿了。”大虎说。
兰香自己不怎么吃，一会儿把这样菜端到阿玲面前让阿玲夹，一会儿又把那样菜端到阿玲面前让阿玲夹，“阿玲，这个粉蒸肉，你尝下啊，好吃的，全是瘦肉，一点肥的都没有。”
“阿玲，这个炒菜芯啊，他四嫂炒的，新鲜得很，今天早上从地里掐来，你吃下看。”
“阿玲，这是猪脚炖干豆角，你吃点看，吃不吃得来。”
“这是冬笋，昨天下午挖来的，好吃呢，你夹点去试下。”……
阿玲笑着对兰香说：“阿姨，谢谢！都好吃，我都喜欢吃。”阿玲一边说，一从兰香端来的菜碗里都夹一点。
小虎看到阿玲碗里菜越来越多，就笑着对兰香说：“妈，你自己也吃，不要光顾着她，再说了她一个女孩子，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我自己晓得吃喽。”兰香说，“人家一个来到这里，让人家饿肚子怎么要得。”
“放心啦，她不会饿肚子的。”小虎说，“满桌的菜，还吃不饱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人家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我怕不叫人家吃人家不好意思吃。”兰香说，“你是不知道的。”
“哎呀，妈，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没是你们那个时代的老古风了。”小虎又对阿玲说，“你自己随便点，想吃什么自己夹，用不着客气哈。”
“没有客气。”阿玲说，“你们家的菜都好吃，我都喜欢吃。”
“那就好。”小虎说。
傍晚，小虎带阿玲到连英家去洗澡。连英家新安的电热水器，建英家和大虎家安的是太阳能热水器，冬天里如果不出太阳的话，太阳能热水器里的热水不够两个人洗澡。
晚上，一大家子人坐了三桌，兰香不愿意坐上桌，她要和小孩子们坐在一桌，阿玲跟着兰香，也和小孩子们挤在一起坐。
小虎他们几兄弟加湖北佬一起喝了1斤多酒，锦旺和鄱阳佬都没有喝。成英和湖北佬从北京打工回来，比小虎他们先1天到家。
第二天，建英家做清明果，让兰香去帮忙调粉，让成英去帮忙一起包。
成英对阿玲说：“阿玲，你跟我们一起不？做果呀，很好玩的。”
“你也是不掇榫喽，这个天气冷嗖嗖的，把她叫去干什么？”兰香不高兴地对成英说，“让她在家里烤火看电视，不好一点？”
“好哇。”阿玲很感兴趣，起身要跟成英一起去。
“不喽，你不去，外面冷得很。”兰香拉住阿玲说，“就在家里烤火，看电视，不去。”
“不冷，我去看看果是怎么做的。”阿玲笑着说。她之前听小虎说过清明果。
“走，阿玲，我带你去。”成英又对兰香说，“妈，你也是，难道到大姐家就没有火烤了？电视有什么看头？”
三个人来到建英家。建英看到阿玲来了，马上提了个火桶给阿玲坐。
兰香虽然不识数，但她是村里做清明果调粉调得最好的，抓几把野艾下水煮，水煮开野艾煮溶，舀几碗早米粉、几小碗糯米粉、几小碗麦粉，她一次性就能把分寸拿捏得八九不离十。
如果一次没掺好，她揉几下就知道该加什么粉、加多少。经她调出来的粉，软硬适中、颜色清翠，蒸好放几天果都不开裂。
不过如果让她说要按多少比例来掺放，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要论什么比例哟，看到野艾煮开了，按照大概掺就行了。”
兰香调粉，建英调馅。粉和馅都调好后，兰香、建英、成英围成一圈，兰香负责捏果皮，建英和成英负责包。
阿玲也围过去，她学着包，但掐不出好看的花边。成英教她，她试了几个，都不好看，成英帮她改并鼓励她继续包，她笑着说：“我还是先跟阿姨学捏果皮，等简单的学会了再来学包果。”
“捏果皮很容易，你看哈。”兰香听阿玲说要跟她学捏果皮高兴得很，一边跟阿玲讲、一边做示范。
阿玲学得很认真，很快就掌握了捏果皮的本领，兰香又教她怎么包果、怎么掐花边。
讲解捏果皮、包果馅、掐果皮里要用到的普通话，以兰香当初在社中弄饭时学的那点底子根本不够用，更何况还荒废了这么多年，所以兰香在讲解时说的是荒腔走板的婺源话，听得建英和成英时不时地笑出声来。
好在兰香是结合着手上的动作来讲的，阿玲一小半听一大半猜，基本上能明白兰香说的是什么意思。
成英有时听不下去了，就帮兰香「翻译」一下，所以阿玲在跟着兰香学做果的同时，懵懵懂懂地掌握了一些婺源话的语音语调。
年前婺源迎来了雨加雪的天气。这个时候，村人一般都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出门去办理，大都一门心思地等着过年，男人们少不了要在村里串串门，吹吹牛、打打牌，女人们则忙着打扫卫生、做各种花样的吃食。
遇上这样的雨雪天气，那就大家都闷在屋里弄吃的，蒸子糕、打糍粑、包棕子、做清明果、发汽糕。
第160章 吃年夜饭
兰香的儿子女儿除了小虎外都在村里，家家做吃的都来喊兰香去帮忙，或是喊她去吃。
成英虽然已经出嫁分家了，但自己还没有起屋，再加上他们外出打工，孩子一直跟着兰香，所以都在婺源过年，自然要和兰香住在一起，每家来喊兰香去，也会喊成英，成英又喜欢拉阿玲和她一起去。
兰香、成英、阿玲成了粘在一起的「三人组」，这样不仅可以帮阿玲学做婺源民俗吃食，还可以很快地帮阿玲提升听懂婺源话的能力。
雪停停落落，一直持续大年二十九的夜里，年三十终于放了晴。
小虎和阿玲，还有几个小辈孩子在门前的水泥地上玩雪，堆雪人、打雪战，孩子里面数林虎的儿子最小，不过他玩的很起劲，两只小手和脸蛋冻得通红，头发和贴身的衣服都汗湿了。
他妈怕他冻生病把他抱回屋，他在屋里一分钟都呆不住又跑出去，连着好几回，她妈生气了坚决不让他出去，他宁可挨打哭着喊着就是要往外跑。
林虎看到孩子那么想玩就说：“哎呀大过年的，弄得哭哭啼啼干什么，他要玩就让他去，有什么要紧的呢？”
“让他去，过年过节的，冻生病了怎么办？你说得倒轻松。”林虎媳妇说。
“生什么病呀？我们小时候不都这样子，而且那时候我们还穿单衣单裤呢。”林虎说，“那么多孩子都在外面玩，你不让他去，换作你，你也禁不住。”林虎夫妇还没争出胜负，儿子就已经出去了。
吃过早饭，二虎过来串门，拿了个红包递给兰香，对兰香说：“妈，拿两百块钱给你过年。”
“你拿钱给我过干什么？”兰香坐在灶口的烧锅凳上问了一句，连头都不抬，更没有伸手去接红包。
“过年过节呢，应该的。本来准备帮你买套衣裳的，听说成英已经给你买了，再加上前几天天气不好，我们都没进城去。”二虎说，“拿住喽！”
“过年过节的，你们不是每家都拿了一条肉来的呢，已经有了，不用再拿钱了。”
兰香还是没有接，“我现在还爬得动摸得动，够自己用的有。”
“哪里讲你没钱用呢？你拿去放在身上，防着有事用得着。”
二虎把红包塞到兰香手上后，到堂前来问林虎，“你家要进城去不？”
“进城，要去喽，这个小的过年衣裳已经买了，但我和这个妇女的过年衣裳都还没买呢，还要买点菜、买点水果、买点爆竹。”林虎说，“你什么时候去哟，我和你一起去。”
“要去就马上动身啦，过了当午，店里就不开门了。”二虎说。
“去啊，可能他们几家都要去喽，你一个车又坐不下。”林虎说。二虎去年买了个皮卡车跑拉货生意。
“坐是肯定坐不下，如果你家要去的话，我就先拉你家过去，他们要坐的话，我再来拉一趟。”二虎说，“他们如果骑摩托去的话，我就不用再来接。”
“那你等一下，我喊下那个妇女，一会儿到你家门口来。”林虎说。
二虎出大门问大虎、成虎他们两家进城不？
大虎说他家东西都置办了；
成虎说他媳妇晕车，等会骑摩托车去。成英刚好洗衣服回来，听二虎在问进城的事，说她也要进城。二虎让她等他来拉第二趟。
二虎的车回来后，成英让兰香和跟她一起去，还约阿玲也一起。
建英夫妇和连英夫妇都没进城，由孩子骑摩托车去置办年货。
几家人一起先在县里步行街上买衣裳，然后一起到东门菜市场买菜，最后到菜市场后面买爆竹。
阿玲跟着他们一起逛，成英说要给她衣服，她没有要，最后她在烟花爆竹市场买了一些小甩炮、小烟花回来。
午饭前，一大家子都回来了。锦旺、鄱阳佬都过来拿红包给兰香，一人给了300块。大虎、成虎也先后过来，一人给了200块。
吃过午饭，大虎在门口的水泥上喊：“妈，难得今年过年几兄弟都聚齐了，你跟他们说一下，等会儿上坟大家都去下。”
“那还不好！”兰香答应道，“我去讲。”
下午上坟时，不仅五兄弟都去了，小一辈的小孩子也去了好几个。
晚上吃团圆饭。建英、连英、大虎、二虎在自家吃，成虎分家了，一家人在老屋那边吃。
兰香、成英一家、林虎一家，还有小虎和阿玲在新屋吃。刚坐下来，林虎对他媳妇说：“嘿，过年了，你不发红包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