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三鲜鱼翅汤啊,是一道特色鲁菜,搭配了鸡肉、海参、虾仁和熟火腿,其实鱼翅本身没什么滋味,虽然有丰富的胶原蛋白,但是属于不完全蛋白,非得由这些个配料相辅相成,才能激发它的鲜味和营养,取的就是「一个好汉三个帮」,个人英雄主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哦……
我家特制的还有一处与众不同,用净化过的海水熬煮,也是不忘初心、终有所成之意。”
崔爷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夏,似乎点拨了什么,但又随意地像个江湖郎中。
袁纯似笑非笑,偷偷地拧了一下王与仝的大腿,分明在笑王与仝的朋友是个神棍。
而王与仝却有点心不在焉,他看看桌上的自制米酒,又看看袁纯嫣红的脸颊,以及有点儿大胆的举止,心里想的却是,走时一定要和崔爷要点带回去。
至于神棍不神棍的问题,稍后再议,貌似始作俑者是自己来着。
“现在再来说说这个阳春面啊,你以为它真是面啊,非也非也。三道菜品中,也就属它最是看着普通,然而用料却大有讲究。
用鱼肉和豆腐为主料,以各种山珍融入汤料,集各种新鲜食材的精华为一味,一份清香、一份醇鲜,都是「人间至味是清欢」。
取面条连绵不绝的形、阳春白雪的色、不偏不倚的道,都是一份矜持的怀旧、幸福的延续以及岁月的静好。”
“哇,崔爷,你口才也太好了吧。你这么一说,我更感觉我刚才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了,能再吃一遍吗?”
袁纯惊呆了,她一个专业文案,也写不出这等说辞来,这还是一碗阳春面嘛。
崔爷笑而不语,拿眼觑着王与仝,王与仝会意,突然出声问袁纯:“吃?你还能吃得下?”
“凑趣,凑趣,懂不懂,懂不懂……”袁纯摸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虽然,我还想尝尝,但真的不能再吃了,累死我了。头一次吃饭这么累的,一直忙着吃东西,连太阳穴都突突突了,真是吃得太满足了!”
康南荻歪在夏不天身上,由衷地感慨,突然她状似惊恐地问袁纯:“你天天这么吃,会不会有一天变成一个超级大胖子?”
“不会!”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说。
一个断然的惊恐,一个淡定的断言。
两个声音的主人对望了一眼,又各自扭开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袁纯心里想的是,和王与仝在一起,不是喝粥就是吃面,和山珍海味连边都沾不上,就这一顿还是因为南荻。
王与仝心里想的是,
“过分了啊,这狗粮撒的,欺负我一个是单身的是吧。”
崔爷夸张地抱着胳膊,打了个呼哨,一条斑点大狗就窜了过来,蹭在他脚边异常亲热。
“不过,我有狗。与仝,你自便吧,我得遛豆豆去了,不然要闹得我不得安生……”说完,就很潇洒地一人一狗离开了包厢。
酒足饭饱,闲聊片刻,也就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刻。
康南荻把袁纯叫到一边,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人家对你真不错,比你之前碰到的那些个烂桃花不知道强多少倍,不能辜负人家!”
“你就因为这一顿饭就被收买了啊!”
袁纯听得莫名其妙,拼命对她使眼色,她哪里有过什么烂桃花来着,乱说会引起不必要误会啦。
“一顿饭?你懂什么啊。花钱容易,用心难啊。吃饭的时候,我可是冷眼瞧了啊,人家眼睛就没离开过你。你没发现,你要什么,连自己都还不太确定的时候,人家就帮你做好了。”
“哪有这么夸张啊,不就是顺手的事吗?”
“你顺手个给我看看,你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家夏木头更做不到。”
“你怎么说的我跟个「渣女」一样啊!我这是上辈子犯了什么错,这辈子要遇见你哦……”
“哎,说反了,你是上辈子积了福,这辈子才有我这个朋友。”
“别戳我伤疤啊,五福永远差敬业,明明我这么敬业的人……”
“说真的,你们真确定关系了,工作上不需要避嫌吗?”
“呃……”袁纯愣了好一会儿,才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想到……”
南荻两口子上了出租车,还在旁若无人的嘀嘀咕咕的,只听得小夏信誓旦旦地承诺道:“南荻,我以后一定让你天天吃这样的,我会成功的……”
“嗯,老公加油,你一定行!”
袁纯隔着出租车的玻璃,学着小孩子的样子,用手指头羞羞脸,被南荻回了一个锁喉的动作……
看得王与仝和夏不天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无语,感觉自己带的不是女朋友,而是幼稚的小儿女。
很有默契地,没有刻意约定,两个就这么走在回去的路上,步行。
袁纯挽着王与仝的胳膊走在流光溢彩的上海路上,一个浅驼色的身影和一个深灰色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而后又慢慢变短,并不断重复着这个有趣的过程。
王与仝感觉到今晚的袁纯有点不太一样,似乎特别黏自己,虽然很享受被依赖的感觉,但还是决定开口问问:“怎么了?”
“没怎么。”袁纯有点儿闷闷的,“太饱了,没力气,懒得动!”
“到底怎么了?”王与仝不为所动。
“办公室恋情……”袁纯咽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终于吞吞吐吐地问出来:“这的没有问题吗?”
王与仝哑然失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大象内部自产自销的情侣、夫妻不在少数,与合作公司的人结成一对,虽然少,但也并非没有,不违反相关规定就好。但他却装作苦恼的样子说:“这还真是个问题呢!”
袁纯听了,脸和心都凉了半截,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不过,总有办法解决的。”王与仝很严肃地看着袁纯,“但是我觉得更重要的问题是,你以前有过很多,嗯,烂桃花?”
“不敢,不敢,真没有,只有你一朵正桃花!”
袁纯立马乖巧地讨好地笑成了一朵桃花,为了不被继续追问,立马转移话题:“喂,大王总同志,作为正人君子,沟通人说话是不可以的!”
“袁纯小姐,作为男朋友,有必要了解女朋友和闺蜜涉及到本人的评价。我觉得南荻有一句话说的很中肯,让我想起了以前流行的一句话「不负如来不负卿」……”
按照王与仝的脑回路格式,袁纯把这句话翻译成了「不负工作不负你」,意思差不多,意境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是如王与仝所说的,不要乱改诗了。
此时,已经走出了上海路,转进了一段幽深的巷子,一个拎着酒瓶的醉汉,跌跌撞撞地迎面而来,看到袁纯,嘴里说着不三不四的话……
王与仝将袁纯护在身旁,一只手已经握紧了拳头,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袁纯拉着王与仝,快步向前走去,她这才意识到,原来王与仝的力气那么大,身体硬得像块钢板,拉得太吃力了。
“你和垃圾人较什么真啊!”走远了,袁纯才埋怨了王与仝两句,“万一……岂不是太亏了?”
“烂桃花??”王与仝乜斜着眼,意有所指。
“绝对不是。刚才的不是,以前也没有。”袁纯反应很快的,自觉给出的是标准答案。
“你怎么不问问我?”王与仝突然转了个180°的弯,以至于袁纯来不及转,结结巴巴地问:“问,问什么啊?”
“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过烂桃花?”
“哦,不想问……”袁纯情绪低落起来,这还用问嘛,随便哪一朵烂桃花的对象,恐怕都是难得的尤物或者佳人,她才不要问呢,有时候不知是福。
但是,王与仝不准备放过她,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两眼炙热地望着她的眉眼,吐露着心声:“我今日方才明白,在你之前,原来都是烂桃花,虽然也不多,就两朵。”
“啊,怎么可能,我知道的都不止!”袁纯立马叫起来反驳,这男人不老实。
“嗯?”王与仝皱了皱眉,如果不是他的记忆力出问题了,那么就肯定是误会。
“说你,算了……”袁纯突然想起田敏敏的事,再想想自己认识王与仝以来的点点滴滴,顿觉流言蜚语的,哪里有自己亲眼所见来得真实呢,“视你为上等五花肉的女人太多了,估计你自己都不知道人家的芳心暗许。”
王与仝哭笑不得,这是什么乱比喻?
钻石王老五、人类高质量男性,哪怕恶俗了点,也比「上等五花肉」要强啊!
袁纯立马眼睛亮亮地说:“以前啊,我给一个商铺做推广方案,甲方的人总觉得金铺啊、熟铺啊太普通,非让我想一个标新立异的。
我就想啊想啊,巧了,中午的梅干菜扣肉盖浇饭太肥了,于是,我就来了灵感——就叫「肥铺」!
设计师也非常地给力,给画面配上了厚咄咄的上等五花肉,肉感十足,就这么过稿了,皆大欢喜……虽然最后还是没有出街……”
王与仝微微一笑,他恰好知道这件事。
袁纯不知道的是,王与仝要比她以为的更早认识她,只是当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第34章 泳衣
那时候,王与仝还是一线的创意人员,没有身陷繁重的管理事务,也还没有如今的这般清冷。
身处高位带来的必然是曲高和寡,哪有当年做策划时的肆意和痛快,成长的代价,总是在不断地失去,而后离自己深爱的东西越来越远……
王与仝的视线,透过袁纯在路灯下散发出朦胧光晕的发丝,仿佛就穿越回了那一年,他正在为鲸市的一个商业街做定位包装……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当年那种心急如焚、茫然无措的心情,如今还真是怀念!
只因,那条商业街的位置太特殊了,是在一个抗争时期的「万人坑」旁,至今还有一个可供人凭吊的纪念馆,涉及到商业行为的,相关部门的各种审批都非常严格。
开发商拿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随心所欲,只要有钱就行。
这条商业街就是一个「添头」,众人都不看好这条商业街的「钱」途,毕竟这里是众人口口相传的「阴地」,是都市灵异故事的发生地……
偏偏这个片区的街道办,很想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形象工程。
城市里的土地寸土寸金,附近已没有多少可供开发的地方了,于是就成了「行也得上,不行也得上」的硬骨头。
硬骨头自有「狠人」磨,王与仝接下了这个案子,但也着实伤透了脑筋。
眼见着deadline日益临近,提交的方案却已经被驳回了两轮,他感觉自己陷入了死胡同,更怕这个项目会砸在手里。
拼命死磕中,他偶然因为其他项目的事去找一个老朋友帮忙。
老朋友一见他来了,赶紧口喊「大师,真乃天助我也」,请他一起帮忙看看刚收到的一份商业策划方案,真的是很有意思,但是他拿不准能不能用,凡事求稳有时是极智慧的生存之道。
王与仝心头一喜,他有一种预感——困扰自己多日的难题很可能就要迎来转机了。
果然,方案中的策略思路犹显稚嫩和粗糙,但是附在报告后面的报纸硬广,却十分地具有冲击力,令他念念不忘了很多年。
简单粗暴的文字,「肥得流油」、「肉骨头PK五花肉」、「投资老手都爱的肥铺」,配上极具冲击力的大块肥肉,还是生的,还这是让人哑然失笑却又心领神会。
王与仝对朋友说:“方案是好方案,就怕你不敢用啊。”
朋友不置可否,笑言「多想想,多想想」,不过后来果然是不了了之了。
王与仝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不过从那时起,他就格外关注提交方案的坤致公司,很久以后,当他偶然得知写这个方案的人居然是个小姑娘,还是相当地意外。
如今,这个当年令他惊艳万分的小姑娘,就在他身边小鸟依然,怎么能不让他感到命运的神奇呢!
在当时,偶遇「肥铺」就让王与仝突然顿悟了,原来他是陷入了「所知障」。
他以自己的视角为中心,想的都是潮流、先锋、接轨国际的这些想当然的概念,然而却忘了对方想要的是一份「漂亮的政绩」。
想通了这一点,他迅速修正了思路,只一个通宵改出来的方案,居然就顺利通过了。
名利双收那是后话,关键是拿下了「有关部门」这个大客户,这可是意味着官方背书啊!
若问,王与仝到底是怎么做的?
说起来也简单,首先是这条商界街叫什么,这是有讲究的。
历史问题不可避免,人的固定思维也难以轻易改变,那就拿另一个无需解释的道理来平衡。
就叫金街,鎏金淌银,五行有金,坐地生金,寓意好,关键是压得住。有些话不必明说,大家都懂。
然后就是怎么做。不能搞得太复杂,但是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和足以吹嘘的资本。
于是,王与仝就提议做一本偏地方形象宣传的招商手册,以及一个大型的建筑墙体灯光秀,地点就设置在金街与一个大型综合体的连接处。
后来,宣传册做出来了,非常厚实的一大本,很多领导都露了脸,各种工程的奠基仪式,各种活动的宣传照片,历史人文昨天今天明天……除了不像招商手册,一切堪称完美。
灯光秀的方案连续做了三年的方案,依然还是深度接洽中……
不过王与仝无所谓,不耽误他的公司拿顾问费,甚至还借着考察国外灯光秀的机会出了趟国……
袁纯好像是被风呛了,猛地咳嗽了好一会儿。王与仝忙帮她裹了裹围巾,见她缩在大衣里禁不寒的样子,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天冷,就穿羽绒服,这大衣是在有暖气的地方穿的。”
“我不冷,晚上吃了羊肉了呢,是降温了啊,气温低半度,我都很敏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