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一,人流极少,除了能听见商场放得流行音乐,便是女人之间唠嗑的声音。一位穿着讲究,背着阿玛尼黑色皮包的女士走走停停,终于在白露的厅边停下脚步。
“你好!欢迎光临!”白露起身朝厅边走来。
那女士看了白露一眼,问道:“你就是白露?”
“对啊,你是?”白露一脸疑惑。
“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我是王斌的妻子,这次来是找你谈谈。”她在厅里的简易沙发上坐下,神情淡定而威严。
“我正在工作,要不等我下班咱们约个饭?”白露礼貌地回应。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说完。”
“那您说!”白露坐在银台后面的板凳上,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也是别人家的闺女,到了待嫁的年龄,你和谁谈恋爱我无权干涉。但是,王斌是有家室的人,麻烦你该断就断!”
“姐,你也知道你和斌哥早就没有感情了,就算没有我的出现,你们也是分居的状态。”
“分居归分居,但是我的孩子不能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长大!”
“说实话,你儿子肯定也不想看着你们每天这样。”
“你不就是看上王斌的钱吗?”
“你错了,他没有钱,我还是会陪着他!因为我懂他。”
“这年头,当小三还理直气壮的!你不要脸,就不要怪我无理了!”女人怒不可遏,起身把厅里边挂好的衣服扔出厅外。
“你住手!”白露吼道。
“这店也是王斌给你出的钱吧,我有权收回!”
“我给斌哥打电话!”白露取出手机。
“不要脸!”女人连忙上前怒扇白露一个耳光,手机被甩在地上。
这时,周边的同事和逛街的人趋之若鹜,围堵在白露的店门口。大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不一会儿,保安人员过来遣散人群,并劝阻女人离开。女人趾高气昂,大声说道:“这个女人破坏别人的家庭,不知廉耻!”
“女士你好,这里是公共场所,希望你不要影响我们的正常营业,你们可以私下解决彼此的私人恩怨。麻烦您先离开。”一位保安人员语气平和地说道。
女人见势不便继续纠缠,于是离开。众人也纷纷散开。
白露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手托住自己下垂的脑袋,一副无助的模样。她深知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处境,可是又割不断与王斌的“孽缘”。她确信他们之间并不是那个女人所说的那样肤浅,他们是有真情实意的。爱情之于白露而言,就像空气,阳光,汽水。她无法让自己一个人生活。
夜幕降临的时候,白露一个人沿着喧嚣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行走,她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在这座城市里就像一个无根人,没有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没有父母在身边,没有对于亲情的过多期待。只能一个人向前,再向前,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走到一个巷口的时候,她在一个麻辣烫的小摊位坐下,选了几样喜欢的菜品。因为穿的单薄,她只能抱住自己的双肩保持温暖。旁边坐着一对小情侣,二十左右的样子,男生紧紧搂着女生的左肩,甜蜜温馨。男生亲昵地叫着女生的名字,说着嘘寒问暖的话。就像五年前,明辰带着白露第一次吃街边的小吃,他也是那样搂着她的肩。她记得他对她说,天冷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温暖。
那时候明辰上高中,白露上中专。他们萌动的青春,在老家南市跳跃,起舞,落幕。他们彼此走过各自的校园,等候,牵手,约会,吃喝玩乐。他们一起相约车站,坐长途汽车,倚靠,聊天,看窗外的树叶飞鸟和村庄。他们拥抱,接吻,在简陋却干净的宾馆相拥。
那时候的她觉得,爱情就是她的全部,因为他,她可以不顾一切。
手机铃声把她拉回现实,看着手机上那一串数字,既亲切又陌生。熟悉的声音和口吻,是她的母亲,李秋菊。
“露露,你明天去白杨的学校,给他送点钱和吃的,这两天妈还没有开支!”手机那头的李秋菊头发花白,不加修饰的脸上有嶙峋的皱纹。她在老家南市的一家火锅店打工,清洗餐具。
“哦。我明天过去。”白露说。
“你怎么啦?听见你不太高兴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吗?”
“没有,没事。”
“没事就好,可记得不敢忘了。那我先挂了啊!”
在荣城这几年白露早已习惯母亲的电话,不是家里有事,就是给上学的弟弟拿钱。而她,很久没有听到母亲主动关心自己的话。这让本来心情不好的她,更加失落。
她挂掉电话,吃着蘸着芝麻酱的油麦菜。眼泪如珠漫过白皙的面颊,涌到嘴角边,咸涩而酸楚的味道。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生怕周围的人看见狼狈的自己。
吃完这份麻辣烫,白露继续走在街头。晚风已经寒冷,路边的杨树上面悬着零星的树叶,摇摇欲坠。她在一家影楼前停下脚步,橱窗里摆放两个穿着婚纱的模特,华丽典雅。那是每个女孩心中的梦想,穿上美丽的白色婚纱,嫁给自己心爱的人。那应该是一件神圣而唯美的事情。
她多希望,能有一个人,能给自己一个温暖的家。
太阳升起,白露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去超市买了水果和零食直奔弟弟白杨的学校。
快中午的时候,公交车到站。白杨在学校门口等她,白露下了公交车就看见他挥手示意。白杨个子高挑瘦削,皮肤黝黑,看上去略显木讷。今年刚考上荣城的一所普通专科院校。白露和这个弟弟相差五岁,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太多交集,只是逢年过节回到家能够碰面。
“姐,中午就在我们学校食堂吃饭吧。”白杨和白露并肩而行。
“学校的饭好吃吗?”
“还行!”
“好啊,先去宿舍给你放下这些吃的。”
“姐我来拿吧!”
白杨提着零食,白露两手空空。两人来到学校的男生宿舍,标准的六人间,里面的物品摆放零乱,夹着一股烟味。
“杨杨,你平时抽烟吗?”白露问。
“姐,我不怎么抽。”
“最好不要抽烟,没有益处。”
“知道了。”
放下东西,两人去到食堂。中午的学生很多,有认识的同学和白杨打招呼。有些同学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私下议论。
他们坐在靠窗边一个空荡的位置,买了一份鱼香肉丝,一份酸辣白菜,一份玉米羹和两份米饭。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味道和学生们滔滔不绝的谈笑声。
“姐,我上次去你家,看见有男人的鞋子和洗漱用品,是你男朋友吗?”白杨小心翼翼地问白露。
“哦……”
“妈说,你一定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妈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今年寒假,让你们和我一起回家。你都三年没回家过年了!”
“回去也不干啥,在外面还能挣钱!”白露不以为然。
“姐,有时间你能带我去看看爸吗?”白杨的声音放低。
白露顿时变了脸色,一脸煞白地看着白杨,眼睛里是积蓄已久的愤怒和怨恨。
“赶紧吃饭吧,我下午还要工作。”她说,顺手夹起餐具里的麻辣白菜。
白杨垂下头继续吃饭,神情有些委屈柔糯。
“你在学校照顾好你自己,都成年了,不要让妈为你担心。”白露叮嘱。
白杨努力点点头。
饭后,白露离开。白杨一个人朝宿舍方向走去,留下孤独的背影。冬日的暖阳照在白露的脸上,看上去洁白无瑕,珀色的瞳孔后面仿佛隐藏着一个小宇宙,只是属于她自己的。快乐的悲伤的,希望的失望的,灿烂的暗淡的,温暖的冰冷的。
只有她自己最清晰。
夜晚,李秋菊给白露打电话,说了许多。大概都是嘱咐白露尽快谈对象,尽早结婚之类的话语。这让异乡飘荡的白露无形中产生一种负担和压迫感,她也想有个温暖的家。可是,她没有那么幸运。她需要的是时间,需要的是母亲的理解和家的包容。
第十六章
不知不觉冬又来了,雪花正簌簌坠落,在柏油马路上消融。只有树木,屋顶,和汽车上存着单薄的一层。世界及其安静的样子,人们躲进自己的屋子,过着各自的生活。
人世的一切烦恼忧愁仿佛被白雪覆盖。
周六的午后,安然在咖啡厅靠窗户边的卡座里睡着了。稀疏的梦境让她觉得疲惫,迟迟不能醒来。一阵敲击窗户玻璃的声音,瞬时打断她的美梦。她抬眼看到窗外的明辰,不觉一阵恍惚,嘴角的口水倏然滑落,甚是“可爱”。只见明辰朝她露出孩子般的微笑,她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睛,警觉地再看一眼却没了人影。
不一会儿明辰走进咖啡厅,安然坐在卡座里睡眼惺忪。他朝她微笑,坐在她的对面,说道:“睡醒了没?”
“我怎么觉得,自己在做梦。”安然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傻丫头!你应该每天都在做梦吧!”明辰调侃道。
“现在几点了?”
“三点四十。”明辰看看手表。
“我都睡了一个半小时了,越睡越晕。”安然拍拍自己的额头。
“赶紧起来,带你去打雪仗!”明辰说。
“咱都多大了还打雪仗!”安然笑笑。
“谁说长大就不能打雪仗了?我还要滚雪球。”
“你真年轻!”安然眉开眼笑,睡意全无。
在银装素裹的街道上,明辰和安然手牵着手,任由雪花飘落在彼此的发间。
半小时之后,他们乘坐公交到达荣城出名的的植物园,里面人烟稀少,因为还下着雪。他们自拍谈笑,踩在雪地上吱吱作响。
等到毕树和张磊与他们碰面。四人组成两队,安然明辰一队,毕树和张磊一队。他们打起了雪仗,各自脸上是肆意盎然的笑。有人会朝他们投去一个羡慕的目光,也有人组队自己玩了起来。
在这里,世界仿佛变成了冰雪乐园,人们不需要面对人群的交际,不用理会世事的冷暖反复。只是自我如孩童般,最纯粹的放纵和快乐。
他们滚出几个如篮球般大小的雪球,四人抱着雪球来到湖边,玩起抛球的游戏。先是明辰抛了出去,雪球坠落在湖中央,溅起一个硕大的水花。美丽而减压。接着,他又吹出一个响亮的口哨,对自己完美的一掷表示庆贺。
“毕树,该你了!”明辰道。
“看球!”毕树附和道。
扑通一声,雪球再次坠落,水花溅起在空中打个轮回又坠落在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安然直呼一声“美!”
“该你了,丫头!”明辰笑道。
只见安然把雪球高高举起,身体前倾仿佛用尽浑身解数把那球推出去。不料,雪球落在距离岸边两米左右的距离,没有水花溅起,没有响亮的扑通声。大家一脸愕然,又暗暗发笑。
看着那雪球渐渐融化进湖水中,安然既失望又尴尬。她邹着眉头闭目一秒钟,长叹一口气说道:“好失败!”
这时张磊说道:“把这个球给你,再来一次!”
明辰看看安然点头同意,安然回应一声:“谢谢。”
这一掷很成功,雪球抛向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落入湖中也砸出一个大水花,美丽而响亮。安然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明辰竖起一个大拇指,道一声:“完美!”
毕树和张磊也向安然投去一个肯定的目光。
地面上的雪已经厚厚的一层。大家却都不觉寒冷。
安然米白色棉服的白色绒毛领上,雪花已经结出微亮的冰晶。她的眼眸宁静透亮,皮肤白皙,在这雪的衬托下显得清新脱俗,让人不觉想多看一眼。
不知不觉雪渐渐停了,植物园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成群结伴的年轻人,有成双成对的情侣,有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还有人拉着自己的宠物狗。大家纷至沓来,只为在这苍茫而无暇的雪地里寻找自己的快乐和回忆。
安然和明辰他们走啊走,在一个大坡前停下脚步,很多人聚集在此,只为能玩上那童年最刺激的“溜坡”游戏。不管男女老少,大家都纷纷排队,像一群可爱的鸭子。人们手中拿着不知哪里弄来的塑料袋,硬纸板。作为溜坡的“坐骑”。
呲溜呲溜,一波又一波的人从坡上溜到坡下,满脸欢喜。快乐,也许就是这么简单。
“咱们也玩一波如何?”张磊提议。
“没毛病!”明辰眼里泛着光,像一个没玩够的调皮男孩。
“我怕摔,还是不玩了。我留下来给你们拍照。”安然讷讷说道。
“咱俩一起玩,我保护你!”明辰信誓旦旦地对安然说。
“……我,不太喜欢,这种刺激的游戏。”安然神情恍惚。
“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明辰深情地看着安然。
“好吧。”安然说服自己的内心,决定让自己勇敢面对。
说罢,四人跟在溜坡的大部队后面。很快轮到他们。毕树和张磊一前一后嗖的穿出去,很快滑到坡下。一个字,爽。
明辰和安然像老鹰捉小鸡的样式排列,她紧紧拽着他的厚羽绒,像是找到庇护。嗖的一声,他们很快安全的到达坡下。明辰纹丝不动的在前面停下。安然紧随其后,因为惯性的缘故身子跑偏,脑袋快要着地。明辰顿时一把抓住她的双臂,她的眼里满是他英俊的面容。
她被他拽入自己的怀中,有惊无险。旁边的人目瞪口呆,捏了一把汗。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明辰问安然。
安然起身拍怕身上的雪,明辰向她伸手,请求她的拖拽。
“你说,听你的!”安然笑笑,伸手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