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大单子，他觉得问题不大。江晚歌也有给牛槽介绍些人脉路子的想法，外加感谢牛槽当初的倾囊相授，便让他们直接同金陵那边的人沟通了，没有做那中间户。
金陵厂方一开始瞧着牛槽是个小家庭户，不大愿意将这货物交给牛槽，毕竟这些毛领子可是货真价实的狐狸毛，金贵的很，万一有个差池他们损失大了。
牛槽察觉到了对方的不乐意，极具魄力地一件给了一块钱押金，这么一大气，两万块便不再了，这便是先前他们连盖个厂房都困难的根本原因。
那人瞧着牛槽这般模样，又跟江晚歌打听一番，最终还是将这批毛领子交给了牛槽。
毛领子运过来的那天，他瞧着一仓库的「狐狸尾巴」，心中难得起了一股激荡：他事业的第一步，便是要从这批货物开始了啊！
牛槽便是牛槽，天生感情波澜不惊，片刻便压住了那股子激荡，叫来小六：“那批机子怎么样？”
他数了下现下手头的人，十一个姑娘，加上他们三儿，一共十四人。
两万件的话，一人便是1400多件。一共一周交货，一天一天便是200件。
这个数量对于老手来说还是可以的，但是对于这帮姑娘，尤其是连裁剪都不大利索的姑娘来说，实在是有些为难。
牛槽将目光转向了那二十台废旧的机器。现在，大约只有指望这些机器了。
小六子有些为难：“这些机器都太老旧了，不少已经不大能用了，效率还没有人高，修理起来，怕不是那么容易。”
牛槽微哂，若是这七天交货期再浪费个一两天，可能压力更大。
他现在想的倒不是那些押金回不回得来，他现在想的是能不能完成这批货物，而且是要保质保量地提前完成，打响开门第一枪。
做生意的头一遭，牛槽想的并不是能够将这些钱赚回来，而是能不能打出名头。毕竟，生意场上的信誉度永远比任何名头来的可靠！
“那姑苏那批新机器呢？”牛槽问。
“那批机器我试了，就是咱们原先的脚踏式大头机，用起来比较麻烦，也提升不了多少效率。”小六子说完便没再说了。
第一次，牛槽起了悔意，当初他为啥不买那五台机器，若是买了，现在也不必如此发发愁。
江晚歌同他讲了，那批机器安装拉链，一天何止两百个，四百个都没问题，这样他跟小六、小牟三人都能搞定了。
牛槽站在那排破机器面前，再一次想起了三年前江晚歌的那句话，“好工人不如烂机器”，当真是振聋发聩。
罢了，左右过去的便过去了，往后看罢！
牛槽一台一台地检查，最后在这十几台中找出九台勉强能用的，交代六子让工人先行修理这几台，务必在半天内修到最好的状态，小六子当即照办，当天晚上便督促着修理工人将这九台机器修理地正常运转了。
牛槽又将剩下几台脚踏式缝纫机修理挑出五台崭新的，同那夜里熬着修理好的工业缝纫机放在一起，排布好，次日一早，众位姑娘打着哈欠进门时，牛槽同六子已经在晨曦霞光中「嘎吱嘎吱」踩了起来。
“厂长，早啊。”灵子蹦蹦跳跳地跃到了六子身边。
六子一张脸被霞光一衬，更显红润，苍挺青松染了红霞，招人极了，余下些姑娘们纷纷捂着嘴巴笑。
“厂长，开始了吗？”凤子见六子哥哥一张脸都快滴血了，赶紧将话题切入正题。
于是，众人目光便朝着牛槽落了下去。
牛槽点点头，起身，将手上那狐狸领子拎起来朝着众人展示：“按照这个模样，打个边儿，再卷一道，缝上拉链便可。”
其实远不止这么简单，这活儿他做了半夜才悟出，瞧着简单，实在却是精细，万不能马虎。
只是，具体还得在实践中才能讲述，现在说多了他怕她们反而有压力。
姑娘们都喜欢毛茸茸的物什，见着纷纷睁大眼，爱不释手地紧，想赶紧便去做这工作。
牛槽却一点看不出着急的模样，慢条斯理地给众人安排位子。
“凤子、灵子、橙子，你们坐这儿……”牛槽指着崭新的脚踏式缝纫机。
“妮妮，你带着别人坐这儿。”牛槽指着另一排锈迹斑斑的工业缝纫机。
以妮妮为首的九位姑娘瞧着那破旧的缝纫机有些不高兴，撅着嘴巴：“厂长，你偏心，你们都是新的，凭啥子我们是旧的啊？”
凤子也有些奇怪，来的这几天牛槽都试过她们水平了，虽然没明说，但她心知肚明，妮妮她们水平有所欠缺，而她跟灵子、橙子则相对好些，灵子机灵，橙子熟练，而她细致，为什么让她们手艺好的用好机器，让手艺差的用差机器呢？不是说，这次时间比较赶吗？
等等，难道是？凤子睁大眼，瞧着那排破烂的机器，难道这排破烂的才是好东西？
牛槽面无表情地朝着凤子点点头，似在肯定她的想法，却也不对旁人多做解释，只淡淡指了指：“大家坐下吧，我来教大家怎么用。”
厂长都这么说了，她们能咋样？众位姑娘悻悻地坐下，等着牛槽、六子跟小牟一一指导她们。
晨曦微茫，属于傲牛服装厂的光辉前路，便在一群撅着嘴巴的姑娘中，展开了漫漫旅程。
第115章 躲在暗处的人
妮妮几个姑娘的不开心很快消失在牛槽认真的指导中，这工业缝纫机很好操作，几乎只需将毛领放稳地方，一眨眼便能水流儿搭好一排拉链，还特别的齐整。
牛槽给姑娘们操作了几遍，姑娘们眼睛都睁大了，可稀罕地紧。
“这啥啊，瞧着破破烂烂的，这么神奇？”妮妮弯腰上下摸着缝纫机，啧啧称赞道。
橙子她们也好奇凑了过来，她们的机器就很普通，需要一脚一脚踩下去才能打针线，很是考验眼力劲同裁剪功夫。
“你们这机器，比我们要好啊。”凤儿摸着机器感叹。
“是啊，咱们这几个看着新，其实就是代替个手艺活儿。”橙子感叹。
灵子也觉得奇怪，歪头瞧了半晌，挪步到六子身边，低头套在六子耳边：“六子哥，他们那破机器是个啥啊？”
晨曦微光中，六子的耳根又微微泛上了红色：“工业缝纫机。”
灵子似懂非懂。
六子「嚯」地起身，他忽而意识到一件事，借过牛槽的路：“大家可能需要注意下，这工业缝纫机虽然效率高，但须得花费一万分的精力。”
六子随手拿过一块废弃的布，稍微歪了一点，那缝纫机一脚踩下去，「嘎嘣咯嘣」连给人眨眼睛的机会都没给，一下子就缝好了。
众人还来不及感叹，定睛一瞧，都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只放歪了一点点的布，最后缝好时歪了一大截儿。
显然的，整块布都作废了。
“大家可以看一下，工业缝纫机效率高，但同时容错率也很低。”
六子拿起那块布给众人展示，“这个便同勾股定理的道理一样的。”
众位姑娘一脸花痴地瞧着小六子，听的如痴如醉，旁边的小牟酸不溜秋地看了眼。
牛槽倒是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只是没想到确实该提醒这群新手，否则还指不定浪费多少个好毛领。
“哇塞，你好棒哦。”灵子恍然大悟，接过六子手上那块布左看右瞧。
六子愣了愣，姑娘柔软的手恰好擦过他的手背，他手僵了下，似有电流从那处滋生，而后蹿延至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六子哥说的不错，咱们要不都用碎布试一下吧，将手艺练齐整了再做。”
凤子弯腰从底下拖出一只箱子，取出里面一沓碎步，一一分给众位姑娘，“大家都试一下。”
灵子跟橙子也要了几块，她们虽然是用普通脚踏式缝纫机，可也得小心，毕竟这批领子金贵，大意不得。
于是，第二日上午，众人都没有真正去干活，而是选择了练手速。
到中午时，众位姑娘们都觉得已经练习地七七八八了，个个儿摩拳擦掌准备开干。
牛槽却制止了大家，而是连同小牟、六子，以及跑过来蹭饭的定子一起将众位姑娘的午饭置备好，让众人吃了个饱肚子，又勒令众人歇会儿，待两点再开干。
中午时分暖洋洋的，众人都有些瞌睡，不少姑娘回去趴在桌子前眯了起来。
六子挽袖子整理锅灶，灵子见状也轻悄悄跟了上来：“六子哥哥，我帮你一起吧。”
“你歇着吧。”六子对着灵子总有些不自在。
“不嘛。”灵子噘嘴。
六子于是也就不管灵子了，任她雀儿似的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却也没做啥，但终归是不一样的，六子觉得自己手上的动作都快了不少，只心中隐隐觉得，这大约便是爱因斯塔的相对论原理了。
牛槽瞧了眼这边，到底六子是大了，他也管不了，既然他也喜欢那姑娘，那便任他去了。
转头准备寻小牟同他一道，却发现小牟跟个老鼠似的，围着橙子这块大蛋糕转哩。
牛槽哑然失笑，万年没有表情的脸上忽而柔和了，嘴畔弯了弯，那弧度极快地消失，却依旧被凤子敏锐捕捉到了。
“厂长，你有什么事儿吗？我来帮你。”凤子放下手中洗好的碗筷，起身问道。
牛槽很喜欢凤儿，她不同于她姑父的跳脱，也同她那位泼辣的姑姑不一样，这姑娘十分识得大体，虽没见过世面却有着一股子大气，将来必定不一般。当然，做事也稳。
牛槽点点头：“我得搭个电线。”
傲牛服装厂还没有通电哩，脚踏式缝纫机是不需要电的，但工业缝纫机需得用电。
现在这电是他买的一台老旧发电机连的，怕是到时十来台一起用不够。
凤子「嗳」了声，拾起地上的电线：“厂长，我帮您吧。”
两人一前一后拖着电线朝着村子走去。
牛小五近来交了高山市服装厂的那批货，也没啥事儿，成日闲得慌，本来他爸牛队长说让他同阿斌换下，也去高山市学习观摩一阵儿，对往后的发展有好处。
往常对此很是积极的牛小五却突然兴致缺缺起来，惹得牛队长十分诧异。
“这娃儿转性了？”牛队长挥笔指着在窗口眺望的儿子，“怎么不想去城里了？”
牛四瞟了眼牛小五，压低声音朝着牛队长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牛队长挑眉「哦」了声：“还有这档子事儿？”
牛四点点头：“我算是瞧出来了，还真是。”
“儿大也不中留啊，哈哈。”牛队长笑，转念想起什么，“那姑娘咋样？”
牛四连连摇头：“可不咋样，疯垮垮的，还是去外地逃难过的，而且啊，成日围着那小六子转悠，瞧着不像什么正经姑娘。”
牛队长一颗心沉了沉，不是吧，他儿子什么时候沦落到同那没了爹的朱建六争女人？不成，他得去看看。
牛队长「啪」地放下笔：“走，陪我去瞧瞧。”
瞧啥？牛四挠挠头，赶紧跟了上去。
牛队长端着架子，轻易不去牛槽那处儿晃悠，故而也没细细看过牛槽那边长什么样。
此番借着看灵子的机会可算是好好瞧了遍那傲牛，只是也没想让牛槽瞧见，毕竟还是端着架子的。
故而，在牛槽同凤子拖着电线出来时，他们赶紧藏了起来。
“线搭的怎么样了？”牛槽问。
“嗯，成了，能通上。”凤子点头。
“小心点，别碰着人。”牛槽叮嘱。
“嗯嗯，厂长放心。”
躲在屋子后头的牛队长目送牛槽同凤子远去，视线紧紧盯了会儿他们拖在身后的那捆电线，眼中「咻」地射出一道光。
第116章 你们被举报了
牛四也不晓得牛队长为何就不想看了，甩着袖子转身往回走。
倒是有缘，正好碰到了去田里摘菜的六子跟灵子，牛四使劲儿捅了牛队长几下，牛队长才晓得六子旁边那个姑娘正是自家儿子朝思暮想的姑娘。
六子毕恭毕敬地低了头，打了声招呼，欲穿过牛队长时被叫住了：“六子。”
“牛队长。”六子住了脚。
“见着你舅帮忙问候声。”牛队长威严地点点头。
“嗯。”六子点头应了，“您还有什么事儿吩咐吗？”
牛队长慢悠悠抬头看了眼，视线从六子脸上落到灵子身上，灵子睁着双大眼睛，“咕噜噜。”转了圈儿，心道，这人好生奇怪，这般瞧着她作甚？
牛队长仔细打量了一番灵子，确实生的好看，无怪乎自家那小子魂不守舍，可这一脸的乡气野气他不是很喜欢，往后过日子不太好对付，怕是男人都被吃的死死的。
牛队长不着声色地收回视线，回了去。
待两人走远，牛四有些好奇：“怎样？”
牛队长冷笑声，一甩袖子回了去，任牛四一人在后头前看后看半天，赶紧追了上去。
“嗳，他瞧我作甚？”灵子走了几步，朝着六子好奇道。
六子意有所指：“牛队长便是牛小五的爸爸。”
“哦，这样啊——”灵子不屑地鼻孔出气，原来是来瞧她的。
等等，不对啊，他们刚才从外头回来时，牛队长已经往回走了，倒不像是专程来瞧她的。
而且，他是从厂房那头跑来的，还说了句让六子帮忙同他舅问好，想来也没见着牛槽。
那……牛队长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灵子将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同六子道出，六子也正有此想，回了厂子特意找了下舅舅，发现牛槽是在的，正在跟凤子整理电线呢。
“牛队长来做什么呢嘛？”六子问道。
牛槽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有些诧异，牛队长过来了？为何没见来寻他？
他将电线捋顺，老实道：“没瞧见。”
六子便没再说话了，只是瞧着牛槽手上的电线，心中总觉得不大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