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色处生繁花——林潇潇
时间:2022-01-24 16:09:45

  “来来来,咱们高歌一曲儿,我有邓丽君的磁带。”妮妮呼朋引伴,将珍藏的《甜蜜蜜》从床头拿出,又掏出个播音机,塞了磁带便唱了起来。
  高旷穹暮下,绵绵歌声悠扬飘出,似浮游缠绕,将天地万物丝丝密密裹住,一并也裹住了姑娘们心头的甜蜜。
  将将半夜才眠,次日不过霞光半露,凤儿便睁开了眼,又摇醒了睡的迷迷糊糊的灵子。
  “灵子,得梳妆打扮了,待会儿接亲的怕是要来啊。”凤儿借着橙子那块彩礼之一的手表看了眼,已经凌晨五点多了,六子他们那边应该在准备了。
  灵子一听,“咕噜。”一下翻身起来,赶紧凑到镜子前:“哎呀,我就说嘛,昨晚应该早些睡的,瞧这黑眼圈啊……”
  妮妮跟橙子她们也醒了,橙子昨夜也没回去,扮了娘家人,正好有结婚的经验,替灵子梳妆打扮哩。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不会有事儿的。”橙子拍着胸脯保证。
  众位姑娘一听,纷纷好奇看了过来,就想看看橙子怎么「包」下这事儿呢,一时之间困意倒是消了。
  橙子于是抖擞抖擞精神,拿出随身带着的化妆盒子,开始在灵子脸上捣鼓起来。
  “灵子,灵子,不好啦……”小牟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冒冒失失的。
  橙子心道,自家那莽撞的丈夫还真是屡犯禁忌,结婚说啥不好,而且他一男方的人,怎能现在过来呢?
  人家新郎官还没来呢!一着急,手抖了下,给灵子那口红涂偏了,众人瞧着灵子猩红的嘴,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开始擦拭。
  当是时,小牟已经开始疯狂推门了。
  寂静的凌晨,不发一言面面面相觑的姑娘,以及剧烈的推门声,交织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终于,小牟也不再卖官司了,嚷嚷起来:“快开门啊,六子被砍伤啦!”
  「嘭」地一声,灵子手上拿着的寓意「岁岁平安」的红苹果滚落下来,「咕噜噜」打了几个滚,刚停在角落,又被起身的灵子一脚踹开了。
  “咋了?被砍伤?”灵子推开门,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
  小牟二话不说拉着灵子便跑:“别废话了,赶紧走。”
  跑了会儿又朝着后面没反应过来的姑娘们招手:“快走啊,发什么愣呢?”
  于是,众位姑娘也跟着一起跑,凤儿不晓得发生了啥事儿,却多了个心眼,将门锁上了。
  就是这么个举动,还真是十分有必要的,却是免了更大的祸事。
  一群姑娘跟着小牟跑到朱家村的时候,六子浑身已经捆绑好了,包扎的严严实实的,跟个木乃伊似的,一张脸露在外头,苍白一片,瞧着煞是唬人。
  地上全是血,六子他妈正小声地抽噎着。牛槽跟小琴也都在,正打了水在拖地。
  “这是?这是……”灵子睁大眼,捂着嘴。
  剩下的姑娘反应就没那么好了,有几个捂着嘴巴尖叫出声,被凤儿拉出去了。现在六子哥最需要安静,不能让她们吵到他。
  六子见灵子过来了,那般虚弱还是扯了个笑:“别怕,我没事。”
  剩下的人见是灵子,也纷纷让出条道,让她同六子他妈一同坐在六子身边。
  “六子哥,你这是?这是?”灵子捂着嘴,一双大眼睛蓄满了泪。
  六子没说啥,摇摇头,歉意道:“抱歉,是我大意,没法及时给你一场难忘的婚礼。”
  “你现在还说这话作甚?”灵子气的眼泪「吧嗒」往下落,“这是咋回事啊?”
  周围人议论纷纷,都说是什么仇家寻仇怕事,不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到处问今天谁结婚,问到就砍人的。
  六子摇摇头:“没事。”
  凤子在一边瞧着六子不欲说的表情,觉得不大对劲,为啥六子哥哥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又想到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的五大三粗的男人,灵光一闪,莫不是……
 
 
第126章 谣言与祸事
  六子他妈哭了会儿,请来的医生好说歹说,没啥事儿,她才抹着眼泪趴在床头睡着了。
  六子吃了药,也闭上眼。周围本来为着结婚出力的人个个都散去了,只留下几个亲近的。
  牛槽看了眼灵子,示意她出来。
  灵子抹着泪,跟着到了虫鸣不绝的干草垛边:“舅,您有啥事?”
  总归也算是夫妻了,虽然今天婚没结成,但小两口早拿了大红本本,灵子都是同着小六一起叫人的。
  “砍人那人,我们见过。”牛槽这话意思到了。
  灵子混沌了半天的大脑终于一下子清明过来:五大三粗,他们见过,还特意挑的他们结婚这天来砍新郎官儿……大蛤蟆?!
  灵子豁地睁大眼,惊恐朝着牛槽看去。
  牛槽点点头:“就是你家那边那个。”
  真是奇了怪了,灵子两个哥哥不晓得她结婚,都没闹了来,这个大蛤蟆怎么会知道灵子结婚呢?
  牛槽没说啥,只叮嘱灵子凡事务必要小心点,这个大蛤蟆现在还在逃窜,事儿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力气又大,众人抓不住他。
  他怕那人不死心,还去找灵子,左思右想让灵子别回去,先住在六子家,总归他们都在这儿守着,也不怕。
  只是,这事儿到底事关灵子名声,牛槽招呼来小牟跟凤儿,让他俩别瞎说。
  “就算是老婆男朋友都不能说。”牛槽叮嘱。
  小牟伸手发誓:“老婆不说,坚决不说。”
  转念想到什么,坏笑着凑到凤儿面前:“那你嘞,男朋友说嘛?”
  凤儿一张银盘的脸上镶嵌着两颗黑宝石,此番她用那黑宝石瞧了他一眼,冷幽幽的。
  小牟「唉吆」一声,自讨没趣地躲到边儿去了。这凤儿,可真是愈发稳重了啊,古时候怕是得嫁个大官儿当正宫太太的。定子那小子,嘿,别说,还真有福!
  这三人必然是不会说出去的,灵子跟六子更不可能讲,但不代表旁人不会晓得啊。
  牛槽那头安顿了六子、灵子,便带着小牟不晓得干啥去了,那批呢子大衣做到一半也没再继续,那群姑娘悉数被安排在了橙子跟小牟的新房里。
  “你说六子哥养伤就算了,咱们为什么也要在这里啊?”妮妮是个急性子,担心那批货物不能如期交货哩!
  “别急,厂长这么安排必然是有理由的。”橙子端过来一碟儿水果拼盘,柔声安抚道。
  “不成,我得回去看看。”妮妮抓起一个苹果,一口啃下去。
  自从上次莫名其妙被小牟叫出来,她还没回去宿舍过呢,被子没叠,养的小花儿也好几日没浇水了,叫她如何能放心。
  妮妮这般想着,放下啃了一半的苹果,起身撒腿就跑。
  “妮妮,妮妮!”橙子叫不住她,急的跺脚。
  正巧凤儿倒完垃圾回来,见状赶紧跟了上去。厂长可是叮嘱了,一定要好生看着姑娘们,别让乱跑,现下妮妮走了,她得追回来。
  可凤儿不如妮妮泼辣,手劲儿步速都是不如的,只能一路小跑着跟上去。
  暮色半漏,两个姑娘跑的气喘吁吁,很快到了厂子。
  “妮妮。”凤儿好容易抓住了妮妮,“这天儿都快黑了,咱们先走吧。”
  “哎呀,我要给我的小花儿浇水呢。”妮妮任性道。
  说罢掏出钥匙,凑到门口欲开。忽而,她愣住了,拿着钥匙的手半晌没动。
  眼前的宿舍斑斑驳驳的,墙面上全是各色痕迹,有被油漆泼的,还有被斧头砍的,瞧着甚是吓人。
  “啊!”妮妮惊叫出声,“这是,这是?”
  凤儿也瞧见了,赶紧上前一步,将妮妮往后拉。
  当时是,一道粗胖的黑影上了前,手上还挥舞着斧头,一下子就落在了妮妮刚才站过的地方。
  木门倶裂,泥土飞溅,妮妮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可把凤儿急坏了。
  千钧一发之际,牛槽跟小牟带着人到了,一群爷们儿三下五除二上前,将那满身癞皮的黑胖子给掣肘住了。
  “你们干嘛,我找我老婆,放开我!”黑胖子嚎叫着。
  “呵,找老婆?谁是你老婆啊?”一跟随来的村民不屑道,“就你这模样,还能有老婆?”
  黑胖子不服气:“我老婆叫李灵芝,比你们村这些丑八怪都好看,还我老婆!”
  「大蛤蟆」不晓得六子是朱家村的人,一直以为是牛家村的,给他透露消息的人也没说到这个细节,他便一直在牛家村晃悠,先前看了六子也是整理宿舍的时候,得人告知是新郎官儿,当即砍了个措手不及的。
  六子被人搬回了朱家村,一直好生将养着,灵子也不在,「大蛤蟆」找不到两人,天天四处晃悠,牛槽消失的这几日便是围堵他了。
  他怕那些个姑娘受到什么伤害,赶工的事儿也停了,叫了帮村里的汉子天天蹲守,可算是将他捉到了。
  一群人扭送着他,打算送去镇上的派出所。
  一路上,「大蛤蟆」都在叫唤「李灵芝」、「我老婆」之类的,堵都堵不住。
  众人一开始不晓得李灵芝是谁,后来听出了个意思,结婚的,名字里有个「灵」,不是灵子是谁?顿时,那众志成城对外的齐心便熊熊燃起了八卦之火。
  “灵子?”
  “对,对,就是灵子,那是我老婆!他家人都同意的!”
  牛槽淡淡瞥了眼众人,众人碍于低压,没敢多说啥,但那眼神交汇间却是写满了不一样的东西。
  本来嘛,好看的女人就尤其受人瞩目,多了个啥都觉得同那方面有关。
  那橙子同小牟永结百年之好是小牟真心喜欢,到六子同灵子这里,众人总觉得是灵子有意勾引,六子落了圈套儿。现在又闹出这档子事儿,众人自然揣上了不一般的眼光。
  「大蛤蟆」是很快落网了,但灵子「不守妇道」的名声却是跟生了翅膀般飞了出去,发酵以众位妇人或多或少的那么点吃味,很快传到了六子他妈的耳朵里。
  六子他妈是个老实女人,如何都想象不到,儿子好容易娶了个媳妇儿,却是给自己带来了无妄之灾,天天抹眼泪。
  六子本来就在养伤,可耳边时不时响起妈妈的啼哭声,却也十分不好受,连带着,同灵子之间也颇为尴尬。
  新婚燕尔便是如此,当真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第127章 变革
  便是心情再不中意,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感情的事总不以本心为转移,毕竟人们连自己的一颗心都管不好,更别说去在意旁人的心情了。
  不以意志为转移的我心,受一颗管不住的他心影响,更是愚蠢。
  如此,便不去管了,多说无益,过便成了。
  只是,事情却是不同的,那得做了才有踏步。
  因此,一群年轻人们个个儿卯足了劲开始赶制接下来的订单,傲牛一时倒是蒸蒸日上。
  小牟见着六子这般模样,止不住感慨,大约感情失意事业得意这话还真是有据可依的。
  细细想来,却是又有什么可失意呢?
  心爱的姑娘娶回来了,坏人又关起来了,旁的也没啥损失的,不过脑子里想的太多。
  小牟一向觉得自己没有六子聪明,此时却不禁生起一种嫌弃六子愚蠢的想法,恨不能敲开他脑袋提醒他,到底是被自家婆娘拦住了。
  算了,旁人的事少掺和,尤其是感情,少年人炽热且激烈,总是有太多的弯绕,想开便好。
  日头东升西落,很快这批上海的货物做好了,牛槽家老三也呱呱落地了,是个儿子。
  这不易得来的儿子让小琴彻底扬眉吐气了,牛槽他爸妈更是尾巴翘上了天,煮了一大锅红鸡蛋,逢人便散,絮叨自个儿有后了。
  先前两姑娘可是从不曾有这待遇,两相对比也是唏嘘。老两口那喜庆模样,周围心善的瞧着也顺带着高兴,心中有那么些不好想法的,个个儿都被激地起了逆反心思,嘴碎他们家「爱显」。
  牛槽也是高兴的,他并不是个重男轻女的,爱那俩闺女儿到心眼里,但有时候心情这种虚无缥缈的物什是真的极易受人影响,旁人对你视若寻常的物什夸赞有加,你却也是高兴的。或许,喜欢这种事情,真的还是有些附加的。
  就在小琴生后不久,橙子也发现怀孕了,这边几人都喜气洋洋的,唯独六子他妈成日苦着个脸,也不说灵子不好,便是愁眉苦脸的,好似困在愁云惨淡中出不来。
  灵子一贯是个活络的性子,凤儿想过,她大约是遇着谁都能过上好日子的,嫁给哪个男人也都会幸福,毕竟谁会不喜欢灵子呢?
  可哪曾想到,竟是遇上了六子他妈这性子,软绵绵的,苦巴巴的,也不坏,还很好,只那一身负能量实在是吸人精气儿,灵子越是活力泛滥,越是会更快地枯萎。
  大约这便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吧,实在是魔幻。
  倒也没时间多担心灵子啥。毕竟,属于凤儿的人生大事也很快被提上了日程。
  时逢1984,凤儿也满了十八周岁,却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外加周围姐姐们都成家立业,只剩了她一个独身,定子又整天跟着她后头,徒徒任人说道,高萍便有些着急,敲着定子去定子家施压。
  定子妈妈是个寡妇,多年来将定子拉扯大,也是不容易,早就在红尘俗世中练就了一副厚脸皮薄心肠,两手一摊,往长藤椅上一躺,嗑着瓜子儿一派任君自生自灭的模样。
  马宝晓得,这是不愿意出钱的意思。
  没有哪个妈不愿意自家儿子娶一房好媳妇,凤儿又是那种顶顶好的,周围姑娘就数她跟灵子最好看,灵子生的一副狐媚相,哪里若凤儿大气端庄?
  长辈就没有不满意的。更别说,凤儿还能干,在马宝家将什么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的,逢人见着都夸。
  若不是定子天天屁股后头跟着,怕是说媒的能将马宝家门槛儿踏破了。
  “凤儿啊,定子他是个什么意思?”高萍实在是受不住了,她这侄女儿天天住在自己家,她得对自己哥哥有个交代啊,别到时候小姑娘把名节给搞差了,好好的姑娘嫁不出去,那她罪过大了。
  “什么什么意思?”凤儿不大明白,放下扫帚,看了高萍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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