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长信——林城木森
时间:2022-01-24 16:20:35

宋惟妙的一颗心飘起来,又沉沉的坠下去。
114.
补习班在相反的方向,她和黎思乐在公交车站前告别,一个人钻进了一旁低矮的居民楼。补习班开在老师的家里,十几张桌子完全不留空隙的塞进狭小的两间卧室,每次宋惟妙都不敢喝水,因为上厕所要惊动一屋子的人。
补习班老师姓卫,是妈妈同学的同学家里的亲戚,据说是很著名的大学的教授,文理精通,什么都能教。
晚上九点,宋惟妙写完最后一张卷子,她把卷子拿给老师批改,眼睛已经酸的睁不开了,改完卷子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她走下楼,站在二楼的楼梯上不敢动。
楼道口左面是地下室的入口,老式居民楼地下室没有门,一楼的照明灯偏偏又坏了,每次宋惟妙路过,都觉得那个漆黑的洞口会钻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拖进地底。
满身鲜血的无头女尸,手脚畸形的早夭小婴孩,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可怕怪物,阎王爷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宋惟妙站在楼地上,第三次深吸了一口气。
别怕,一口气冲过去,只要我跑的够快,“它”就抓不住我。
别怕,别怕,只要冲过去下次考试就能考进前三百名。
她低下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而闭上眼就的彻底黑暗只会让四周的恐怖加倍,于是她只能无奈的睁开,正在她拉紧了书包带准备喊“一二三”向前冲时,头顶突然响起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处在变声期的,疑惑的,带笑的,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问:“你干嘛呢。”
宋惟妙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抽出书包侧袋的水杯砸过去,管他是人是鬼,先打死再说。
幼儿园时忘了因为什么缘故,许莉莉又一次把惟肖气哭,一向温顺懂礼的宋惟妙一句出头的话都没有,却在所有小朋友睡着后请假上厕所,回到教室把许莉莉装了草莓果汁的水杯拧开了一条缝,淹了她最喜欢的美人鱼书包。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淡定的朝着宿舍走去,在饮水机前撞见了正乱晃的陆虎,她还记得小学时陆虎乐呵呵的说过,其实她并不像表面那样乖巧,里外两张皮,跟期期一个样。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举起了水杯,转身那一刻没拿稳,保温杯叮叮当当的摔下楼,滚进了地下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干嘛。”身后传来了无情的嘲笑声。
宋惟妙涨红了脸,她慢慢的别过头,一字一顿的咬着牙说:“要、你、管。”
那天姚楠噘着嘴把纸条拿走后,不死心的转过头,有些赌气的问她:“你不看日漫?”
“看过一点,看过樱桃小丸子。”
“那你追星吗?”
“不追,大家都挺好,但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姚楠咬了咬牙,尖叫着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追星算什么女生!”
“那你小时候干嘛,每天写作业呀,你们徐小的都是书呆子吗?”
小时候。
上小学前就被妈妈安排进了少年宫,她没有什么跳舞的慧根,把少年宫的项目看了一圈,最终选择了小孩子都不怎么喜欢的书法,只是因为爸爸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他要是能再活一辈子,就想当个书法家。
她爸爸是个随和的人,中午总是喜欢跑到公园里和那些遛鸟下棋的大爷聊天,公园里有个提着水桶写毛笔字的大爷,总是穿一身盘口黑色长褂,爸爸看他写字,能看上小半天。
虽然妈妈总是说爸爸不上进,连给领导送点礼的胆子都没有,这么多年都爬不上一个像样的位子,可是这个世界上宋惟妙最喜欢的人就是爸爸,如果能选择自己长大后的样子,她只想成为爸爸的样子。
所以就这样稀里糊涂的选了书法吧,整整学了六年。
有太多家长把自己未曾实现的梦想安在子女头上的,可是宋惟妙,是自愿去完成爸爸的梦想的。
自己和妹妹,也就是那个时候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吧。
她们是双胞胎,长相身型都一模一样,小时候经常被院子里的孩子叫错名字,就算是妈妈,有时候也要费力才能分辨清楚。
然而这些年的跳舞让惟肖的姿态和气质变得越来越好,跳舞的女孩子都有着细长的“天鹅颈”,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更何况惟肖活泼爱笑,优秀开朗,永远有办法吸引众人的目光。
公主自然有成为公主的原因。
而她这个和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始终没有姓名。
像是一团可有可无的影子。
舞台练就的自信和标准笑容让许惟肖的眼神越来越灵动,五官越来越娇俏,一些在老师家长心中少儿不宜的日子,许惟肖总能收到一些巧克力,水笔,或是情书,惟肖从来不吃外人给的东西,于是那些糖果都进了宋惟妙的肚子。
宋惟妙不是不开心,但也没有那么开心。
练习书法让宋惟妙学会了静心凝神,她没有嫉妒,也不是完全不嫉妒。
于是只能用对妹妹加倍的好,来稀释中和自己心里的一点他念。
只是以后,煎荷包蛋时心中的愧疚,就会少一些了吧。
宋惟妙轻轻蜷着手指,像是整个左手已经坏掉了,不能动了,连带着左臂和左边的身子,都持续传来后知后觉的酥麻感,像是妈妈爱看的电视剧里总说的,男女主肢体触碰时的触电感觉。
“行了吧。”男生松开手,白她一眼,黑暗的环境中只有那抹白格外清晰,男生没什么耐性的开口,“现在看得见了吧,外面有灯,我走了。”
刚刚斗过嘴后,宋惟妙原本想跟着他走下楼,没想到男生站在原地不动,不依不饶的问她,站在这干嘛,都五分钟了。
“你不是小偷吧,我妈说这边偷自行车的还挺多的。”
“你才是小偷。”你见过穿着校服的女小偷吗。
不知道为什么,惟肖那种嗔怪却又不让人厌烦的语气她一直学不会,今天却突然无师自通,宋惟妙低下头,连侧过脸的角度都拿捏得自然到位:“我怕黑,不敢走。”
“哦。”男生随意的,拉起她的手,慢慢把她领下了楼。
宋惟妙感觉被他牵着,好像变成了一只被驯养的宠物,身上像是长满了毛,整个人都不可控制的柔软了下去。
院子里所有的孩子都知道陈期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神秘的大哥哥,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大哥哥,是陈期心里一直放不下的执念,除了安辰,每个人都开过她的玩笑,说她一见钟情。
然而今天自己才明白陈期的感觉,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情,而是无聊的平凡的生命中,她们忽然回头,撞见了上帝没有藏好的惊喜,于是就有了期待世界处处都是惊喜的动力。
人活着需要不属于自己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折耳根是什么死亡利器,之前在云南,我的舌头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味道,嘴巴就把它吐出去了。
 
第47章 甜食
 
115.
许惟肖发现,自己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人人都说徐中入学考试是一个细密的筛子,能留住脸面不丢面子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可许惟肖小学过得顺风顺水,听到这些话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她顺利在入学考试上拿下了好成绩,又有人和她说女孩子上了初中就变笨了,脑子跟不上了,成绩肯定没男生好。可许惟肖仍旧有着自己的骄傲,那些男生之前比不上自己,以后也比不上自己。
后来期中考试她也拿到了自己看的起的名次。
东风不止,一切顺利,那些变故和灾难好像都是大人们在危言耸听,都是吓唬他们的,是假的。
然而,期中考试像是一道分水岭。
许惟肖握着笔,刚擦干净的掌心又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刚刚上课老师讲的方程组她明明都听明白了,可是等轮到自己做题,脑子里瞬间变成一片空白。她翻开书看例题,忽然发现例题也变得玄乎难懂,那些晦涩绕口的定义,念起来更像是天书。
脑子好像生锈了,顿住了。
“许惟肖,你看这道题,练习册第三题,为什么是四啊,我算了好几遍都是七,你帮我看一下是哪错了。”
听到后桌的男生问,许惟肖整理好表情回头,露出自然的笑容:“哪道题啊,我看看。”她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瞪大了眼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解释说:“啊,我刚想起来老师让我大课间去找她,和她讨论艺术节的事,我们女生要出一个民族舞,要不我下节课再给你讲吧。”
男生连忙说好,许惟肖回头翻出包里的笔记本,不慌不忙的走出了教室。
然后左拐,进了女厕所。
徐中的卫生间很出名,在她们入学前一年,卫生间安上了化妆镜和大理石面的洗手台,这在林城的学校相当于贵宾级待遇,很多外校的学生来这里考试,都要到卫生间来一次“徐中厕所一日游”。
只是这面镜子此时对许惟肖并不那样友好,她攥着笔记本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怎样用力都挤不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那些男生总是喜欢来问她题,她成绩好,人也漂亮,从小大家就都喜欢她,小时候大家玩丢手绢,转圈圈前,相邻的男生会狠狠蹭干净自己的手,才敢小心翼翼的拉住她的。
她喜欢他们来问自己题,她喜欢被在乎,她是最好的许惟肖。
可如果,许惟肖变得不再好。
“期期。”许惟肖拿出笔记本,上面是男生刚刚问自己的那道题,“你算算看这道题等于几。”
陈期正在写做英语习题,听到她问,很快算出了答案。
“上课老师讲的题你都听懂了吗……我……我上课犯困着,都没怎么听。”
陈期幸灾乐祸的笑了,神神秘秘的:“上课我和余期玩了会儿五子棋,老师讲的题我俩只听了答案。”
“那你……”
那你都会吗,你听得懂吗,你做每道题都这么快吗。许惟肖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坦诚地说出口。
“怎么了?”陈期回过神,敲了敲她的手背,没想到许惟肖的表情忽然垮下来,心事重重的回了座位。
听到了动静,正在补觉的余期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不知道在哼哼些什么,陈期凑过去听,很温柔的回应:“英语课,别睡了,待会老师听写单词。”
见余期不动,陈期一把把她抱着的书包抽了出来,许惟肖回到座位时,刚好听到余期的脑袋砸向桌面的巨响。
全班都在笑,余期男生性子,人缘很好,女生把她当姐妹男生把她当兄弟,所有人都和她合得来,见她出丑,大家都报以没有恶意的嬉笑。
只有许惟肖,嘴角抿成了一条冷漠的直线。
116.
上了初中,体育课再也不是哪个老师都能来分点时间的小可怜,因为中考考体育的缘故,体育课变得和语数英一样重要,体育测试成绩甚至出现在月考成绩单上,成为大家新的噩梦。
体育课的内容机械而单调,排队到操场,四组一分钟跳绳,男生到工具室拿实心球,女生到器械室拿垫子,两两一组练习实心球和仰卧起坐,最后是让所有人埋怨的八百米和一千米。
用班主任的话来说:“学习成绩不好有可能是智力问题,但是体育拿不到满分就是态度问题,至于体能的差异,你比别人跑的多,你知道花时间下功夫,肯定就能赶得上,人家残疾人还去参加奥运会呢,你们一个个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凭什么喊累。”
别的学校的老师可能只要求及格,但是徐中的孩子只能拿满分,徐中两个字代表着更高的标准,更高的要求,或者说是最高的标准,最高的要求。
就连期中考试的卷子都和其他学校不一样,他们考完林城的卷子,还要考一套市联考的卷子,林城的卷子就是垃圾,哄小孩玩的,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老师们总是很骄傲的这样说。
早上起的晚了没吃早饭,跳完绳陈期都点晕,就一个人站到阴影里慢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许惟肖跑过来,盘好的丸子头已经散了,脸上也红红的,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疲惫:“期期,待会儿做仰卧起坐咱俩一组吧,我同桌没来。”
“可是……”
“你不愿意跟我一组啊。”
“不是不愿意。”陈期稳住她,“我之前都和余期一组,她已经去拿垫子了,我和你一组余期怎么办啊。”
许惟肖嘟起嘴:“那你就不要我了?你选她还是选我。”
陈期深吸一口气,许惟肖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长不大。
她继续揉着太阳穴,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这样吧,你和余期一组,我等你俩做完再做,行吧。”
没想到许惟肖仍旧不乐意,脸一黑,扔下一句“爱乐意不乐意”,扭头就走了。
第一组做完,陈期从垫子上起身,跪在了余期脚面上,看着余期吭哧吭哧艰难起身时,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
大概是三年级,她抱着零食在安辰家看电视,安冀姐回来看到他俩,突然悠悠的说:“少吃点,别看你俩现在瘦,胖子都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
安冀姐随口的一句话成了陈期那段时间的心魔,因为妈妈之前的玩笑话,她一直对胖这个字很敏感,那个冬天她每天晚上都要在睡前做六十个仰卧起坐。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现在才这么厉害的?”走向跑道的路上,刚被折磨完的余期气喘吁吁的问。
开学第一节体育课,陈期就拿下了仰卧起坐的满分,全班女生俯首称臣,赞叹不已,陈期的光辉成绩让当时刚刚夸下海口说要罩着她的余期都有了一丝的挫败。
什么嘛,看着就是个身娇体弱的小丫头,怎么体力这么好。
“可能是吧,也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练过舞,那段时间集训,我都觉得自己有肌肉了。”
说到这个余期突然来劲了:“我也是!我和你说我小时候我妈非让我去学什么芭蕾舞,说女孩子学跳舞体型好,以后特长生还能加分,我每天都扒着我家门框死活不出门,然后我妈一脚踹出去。”
陈期微微一怔,这段话好像之前听过,她微微笑着,安慰暴躁的余期:“没事,大家都这样。”
“啊?你小时候也被你妈踹出去啊,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呢。”
“不是,我没有,我很喜欢跳舞。”
“那你现在怎么不学了。”
陈期没回答,停顿了两秒忽然扭头拍着她的背,嫌弃的说:“你看你喘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做了一百个呢,刚刚报号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做了二十个。”
“二十个怎么啦!我上次才做了十七个,这叫什么,这叫进步懂吗,进步了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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