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长信——林城木森
时间:2022-01-24 16:20:35

“我没事,我经常肚子疼,都习惯了。”
“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生病就吃药啊,哪能忍着,忍着早晚出大事。”
即便是姑姑这样说,陈期也没有提起多大的警觉,仍旧是能忍则忍,能抗就抗,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如今她对待病痛不以为然的态度像极了妈妈,或者说完美吸收了妈妈的行为方式。
“我今天就去,现在就去,马上去。”她气的嘴角抽搐,再次强调。
169.
明亮宽敞的诊室,牙医病房被一个个小隔间分开来,并没有想象中的拥挤,一个男医生让她张开嘴,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敲了敲那颗折磨人的牙,疼的陈期整个人都皱巴巴的缩在了一起。
“疼。”她小声求饶,可怜巴巴。
医生问了一些问题,然后找来一个护士带着陈期去拍片子,像是小时候车祸骨折时一样,黑白相片,医生举起来看。
“你们孩子,这整颗牙都烂到牙根了,就没喊过疼?”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陈妈妈。
陈妈妈局促道:“她是说过……”
“那为什么不带孩子来医院呢。”
陈期沉默的听着,面无表情。
“唉……她是说过几次……我这不以为没什么事,谁想到这……那您说这咋办啊?”
“根管治疗,补牙。”
“根管治疗?”
“得把牙根清理干净,然后打桩,再把那个洞补上,今天一天是弄不完的,得来两个月。”
医生确定了一下时间,然后招呼了一个助手去准备麻药,陈期乖乖躺下,有了曾经缝针时痛的死去活来的教训,她现在安静的化身成一块案板上的肉。
打什么麻药都可以,打几针都可以,长痛不如短痛,她忍得住。
针管捅进去,她发出一身闷哼。
比一年级时还要疼上很多倍,针管直接扎在她的牙床上,液体注射进去不会迅速流散,而是形成一个肿胀的鼓包。
站起来时有些腿软,她坐在一旁,发现妈妈不见了。
她没带手机,也懒得找,病房里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惨叫,来自一个看起来同龄的女孩。
女孩的爸妈在一旁按住她的双手双脚,以防她随意乱动。
空气中浮荡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丝诡异的血腥气。
陈期摇了摇头,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第一次治疗并没有很痛苦,因为打了麻药的东西,陈期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她看着医生把各种工具往自己嘴巴里面送,心里甚至涌起一股好奇。
烂了的牙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小时候没能烂掉自己的膝盖,如今终于烂掉了一颗牙。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躲也躲不过。
妈妈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回来的,她交了钱,拉着陈期往家走,陈期舌头有些麻,说话也是瓮声瓮气的。
“妈,你刚刚去哪了。”
“唉,我看你那打麻药我害怕,就出去逛超市去了,这治牙可真是够吓人的,你大姨的牙就不好,那一口牙之前早就磨掉了,现在都是假牙。”她心有余悸的皱着眉头,“我也牙疼,但我一想还得来治牙我就害怕,我就怕这个。”
陈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希望妈妈能对自己和陈望的身体多加照料,但也无法责备她的疏忽大意,站在理性客观的角度来说,她充分理解不同成长环境造成的不同认知。
但是。
但是,姑姑和妈妈也是同龄人。
如果是姑姑,她一定不会害怕就医,也一定不会忽视自己的病痛。
“再说了,我去问过,治这一次小三千呢,干嘛花这冤枉钱,疼就疼吧,实在不行就拔了。”
原来还因为这个,陈期看向夏晚的天空,星星月亮都在那里,可是她看不见。
天上什么都有,天上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治牙时吃了好长时间的流食,导致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喝粥。
但是有一家粥店的流沙包太好吃了,好吃到我去他家不喝粥只吃包子。
 
第66章 甜食
 
170.
“我和你说,第一次还不叫痛呢,用那种又尖又长的细针扎牙根管才叫痛呢,我五年级的时候就补过一次牙了,我爸说那一整个楼道都是我的惨叫声。”
“嗯?”陈期正在弯腰扫地,听见身边何嘉瑶的声音,慢慢抬起头来。
“你不是补牙呢吗,我小时候烧神经都没打麻药,可疼死我了。”
陈期愣了一下,问她:“为什么要用细针扎牙根,疼吗。”
“这你不废话,痛得我哭了一下午,说是得去掉牙根里面一些残留物,然后才能安牙桩啊,不过这都没办法,后来医生还会拿一个特别烫的东西烫你的牙,我当时吓到了,一哆嗦都贴到我嘴上了,差点疼死我。”
何嘉瑶气哼哼的说着,见陈期还是一脸迷茫,她突然凑过来:“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B站看过一个讲根管治疗的动画视频,晚上我QQ发给你,你记得上线啊。”
陈期躲闪了一下:“今天不行,今天我用不了电脑,我爸妈带我去我爷爷家。”
“那就用手机看呗。”
“我手机摔坏了,现在还在修理店呢,暂时用的是我表哥的旧手机,没办法上网。”
很多年前的旧手机,老牌诺基亚,曾经靠结实耐用出名打出了良好的口碑,以至于被蹂躏这么多年仍旧能够顺畅使用。
黑白屏、按键、闲暇时还可以玩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彩信两块钱一条,陈期从来不敢发。
外壳完好无损,漆面仍旧光洁,然而在同学们的智能手机中格外突出,像是一块板砖。
陈期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电子设施的质量,然而她心里也很清楚,就算没有诺基亚,妈妈也不会给她买手机。
“这东西害人,你看你大哥二哥不都在栽进去了,现在你刚多大要那有什么用,你大哥之前那个小手机不是不用了吗,你用那个就行了,能打电话不就得了。”
她曾经尝试着开口,被妈妈三言两语给出了解决方案。
她对网络世界并没有兴趣,也不是什么网瘾少女,然而徐中学生大多家庭富庶,人手都有智能手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姐妹间的聊天八卦逐渐掺杂起一些陈期听不懂的内容,秘密藏在每个人的签名和说说里,相册、日志、留言板也是滋养故事的温床,大家翻上一翻,有意无意、二次加工、津津乐道。
陈期若无其事的听,或是不动声色的把话题推向其他方向,又或是在余期的帮衬下得知一些边角料,再依靠自己最擅长哄人的面皮成为团体中并不突兀的一份子。
她不是攀比,她真的不是。
但还是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手机,能够上网的,能够光明正大拿出来的,能够像其他人一样去熟悉这个班级的脉络,而不是费尽心机去掩饰自己的手足无措。
手机成了一堵透明的墙,如今这堵墙正在慢慢生出颜色,终有一天隔绝住陈期的全部视线。
然而妈妈的道理也充分合理,毫无破绽,她完全没有能力去和妈妈打包票,她们都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手机究竟会不会给她带来不良影响,她们谁都没有发言权。
而那个被嫌弃的诺基亚,完全充当了座机的作用,陈期很少带它出门,然后一次次和朋友解释说——没办法啊,我手机被我摔坏了。
“啊,那就没办法了,没事,我先发给你,等你上线后再看。”
何嘉瑶抱着扫把往后退,夏季下过雨,这块砖瓦地总是会爬出来很多蚯蚓,她没有防备一脚踩烂了一条,吓得她哇哇乱叫,和陈期一起蹦出好远。
“妈呀我最讨厌这个。”何嘉瑶叫喊着,整个人吓得发抖,“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没事,被太阳一晒就干了,然后从泥鳅变成泥。”
陈期淡定的回头看了一眼,慢慢的说,却吓得何嘉瑶再次叫喊起来:“不行不行你别说了,就咱们后院的倒霉,真是什么东西都能碰上,我和你说七班的卫生区刚好在车区那块,前两天不知道是谁的卫生巾掉了,还被碾开了,帖在地上扫都扫不掉,把七班值日生气的够呛。”
陈期红了脸:“有什么可气的。”
何嘉瑶压低了声音:“他们嫌恶心呗。”
“也没什么吧,其实就是,普通日用品。”陈期思索了一下,说出了这个听起来官方的词语。
“话是那么说,可就是……就是……反正后院的就是倒霉。”何嘉瑶总结陈词,也红了脸,她举起扫把拍了拍近旁的银杏树干,满脸嫌弃,“你看看后院这些银杏树,一年四季掉叶子,怎么扫都扫不完,然后老师就说咱们不干活,你没发现后院这几块地是斜的吗,风一刮什么垃圾都往咱们卫生区跑,等学生会检查卫生的来,咱们卫生区都成垃圾场了。”
何嘉瑶话多,也碎,陈期永远不知道她的下一个话题会说些什么,而面对陈期这样一个有耐心聆听的听众,何嘉瑶的讲解欲望变得更加强烈,她从卫生区的银杏树讲到晨会发言的学生代表,从十班集体作弊的事情讲到升国旗护旗方队队长晕倒,又从早饭的种类讲到一班一个男生辍学。
“我和你说这年头就是变态多,一班那个许莉莉你知道吧,就每次晨会在讲台指挥的那个。”
陈期点点头,带着白手套的许莉莉,从那次指挥员选拔开始,就成了刺痛她眼睛的一束光。
“那女生不是爸妈特别厉害嘛,学校有啥好事都是她的,不过咱们也没啥好说的,人家确实挺厉害的,虽然学习不是第一第二,但毕竟钢琴十级,虽然钢琴十级也不难吧,但还是挺厉害的是吧。”
陈期皱了皱眉,被绕的有些头晕。
“而且长得好看,女生是觉得不好看,但是男生都觉得她特别好看。”
绕来绕去,终于说到了重点。
“不是好多人追她嘛,那些男生就那样,越是追不到越上心。结果就有个神经病闹事了,据说是被许莉莉拒绝后精神失常了,往人家桌子上洒了水银。”
“水银?”
“对,就体温计里那个,不是有毒的嘛,你说他安的什么心。”
陈期抬眼:“然后呢。”
“开除了呗,你也不想想许莉莉什么家庭背景,结果那男生的哥们还挺多,在他们班群里爆出好多许莉莉的事情,这两天都传疯了,也是,明年都中考了啊,这时候被开除这辈子都毁了。”
“这样啊。”陈期附和着笑笑,“挺有意思的,咱们学校八卦真多。”
“也就你不知道而已,三组那两个班每个班都有好几对班对,二组也有,咱们一组虽然好点吧,嘻嘻,也只是看起来好点而已,你不知道咱们班体委和班长……”何嘉瑶挤眉弄眼的笑了笑,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他们班体委和班长这两年吵架又和好的次数比班主任在班里发飙的次数都要多,班里人听八卦看戏自成风景线,偏偏陈期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这学期去印刷室送资料,撞见教学楼后班长和体委手拉手说话才参破这个“惊天大秘密”。
她一脸震惊的哒哒哒跑回教室讲给余期听,被余期一手指戳在脑门上恨铁不成钢的骂:“你说你咋不出家。”
“咱们班还算好的呢,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班里的事情,前两天那个被开除的男生爆料,说许莉莉有喜欢的男生,你猜是谁?”何嘉瑶只停顿了一秒钟,立刻自问自答给出了答案,“说是四班班长,他俩可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小学毕业还一起上台演出过呢,俩人表演的还都是钢琴,你看是不是挺配。”
陈期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年安辰的八卦消息她大大小小听了不少,没想到这一次的女主角,会是许莉莉。
“四班班长,安辰?那这件事那个男生怎么会知道。”
何嘉瑶眼睛瞪起来,好像很满意陈期问的这个问题:“这个说起来就有意思了,许莉莉和安辰的钢琴老师刚好是那个男生的姑姑,她拍了不少那次演出的照片放在家里,碰巧就被那个男生撞见了,哈哈哈哈,你说巧不巧。”
“夜路走多了撞鬼。”陈期嘟囔着,果然老话都是有道理的。
“一个是咱们学校的风云女生,家里又有钱又有势,不过四班班长倒也不差,咱们办公室那帮老师可喜欢他了,俩人倒也算门当户对。”何嘉瑶一个十几岁的花季少女操着几十岁老妈子的心,将两人放在称上匹配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看向陈期,“哎期期,你说是不是挺配。”
陈期没说话,低头将最后一片逃跑的落叶扫进簸箕,何嘉瑶等了几秒钟,见陈期没什么兴趣草率的放弃了对许莉莉暗恋对象的探究,眼睛一转,对话又绕了回来。
“你现在流量够用吗。”
“啊?”陈期顿了一下,到现在她都没有完全搞明白什么是流量,也还没分清大家总是讨论的流量单位。
“我那个房间特别倒霉,连不上wife,搞得我只能用自己的流量,现在每个月都要买流量包。”
“是啊。”陈期笑着,若无其事的揶揄她,“你看了那么多八卦,肯定花的多,不够用是正常的。”
何嘉瑶听她这么一说,好不容易降温的讲解欲望再次旺盛起来,话题又被拉回到各班八卦上,陈期在一旁笑眼弯弯,毫无破绽。
171.
说来很有意思,初中她和安辰不在一个班,虽然每天一起回家却从来没有定过碰面地点,永远是各忙各的各走各的,但路上总能不经意间找到彼此,安辰带着陆虎跟上来,或是陈期远远地看到,然后偏转方向。
“真的很神奇啊。”陈期曾经歪着头感叹,“电视剧里男女主总是怎么都碰不到,有时候两个人就在很近的地方,可是就是碰不到。”
陆虎在一旁接话,手里仍旧握着一把炒黄豆:“我知道,擦肩而过是吧。”
“切,那是他们笨。”安辰撇撇嘴,递给陈期一包蚕豆。
徐中的学生大多住在林城东北面,而他们两家住在西南面,有时候他们去图书馆,则会转向熟人更少的西北方向,所以两年来的回家路途,他们几乎没有撞见过任何同学。
而上学时他们在校门前就会分开,在徐中早恋是大忌,连带着男女生结伴同行说几句话都变得万分可疑,并没有商量好要这样做,但是看多了通报批评和请家长的桥段,自然而然的,他们都知道怎样行事来避免麻烦。
在学校的碰面,也大多总是带着余期和陆虎,五班交际花和四班交际草往陈期和安辰身边一站,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撞见同学就嘻嘻哈哈一通招呼,见到老师也满脸坦荡,跟年级主任都能侃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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