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期知道,这样的境遇下,她这个物理成绩好的女生此时就是班主任的定心丸。
“嗯,物理老师讲课很有趣,听着听着就感兴趣了。”
她顺着班主任的心意开口,班主任的表情果然舒缓下来。
物理老师讲课的确有趣,比如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在教室里做实验,结果小酒精瓶火力太弱,全班等到下课才等到烧瓶里的水烧开。
老师连忙把烧瓶举起倒扣:“同学们,接下来咱们要把凉水浇上去,这个效果就叫做——”
哗啦一声,老旧的烧瓶口松掉,珍贵的一瓶开水当场自尽。
全班笑得地动山摇,半分钟后招来了巡逻的年级主任。
陈期要怎么和班主任说呢,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这个傻乎乎的物理老师的,他被年级主任带走的样子,实在是太委屈了。
万分和谐的老师谈话在几句换汤不换药的车轱辘话里结束,班主任细细碎碎的说了很多,从身体健康到学习成绩,又从学习成绩聊到全班的整体发展。
高处不胜寒,作为年级第一的班主任,压力让她总是不自觉地面露愁色,陈期看着她陷入自言自语的状态,甚至都有些怀疑,班主任找她来谈话,到底是为了鼓励她,还是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排遣一些压力。
老师也是人,老师不是神。
“行,好好学,有空也多帮帮许惟肖,老师知道你和她关系好,她那个物理成绩一直在往下掉,也不知道她成天都在想些啥。”
原本已经放了陈期回班,结果陈期走到了门口,班主任才想起这句要紧的话。
“我和她妈说的话她也不听,你们小伙伴间没准劝劝还管点用,这转眼就上初三了,初三这一年可是最关键的一年,之前无论咋样现在都还有补救的机会,她……”
“老师。”陈期抬眼,安静的打断她,“惟肖没有不听话,她一直都很认真的对待学习,我并没有什么理由劝她,因为她除了学习从来就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
“那就让她再加把劲,再努力点,她的成绩……”
“老师,惟肖很努力,她真的很努力,我相信她一定比您想象的要努力的多,她比我,比很多成绩更好的学生都要努力,”
陈期第二次打断了老师的话,这样漫长的前行中,她看着惟肖在学习上挣扎,看着她拼尽全力,看着她拿回一张张只会被挨骂的试卷,许惟肖原本活泼骄傲的脸上如今挂满了惶恐和失落,曾经整日欢喜雀跃的小姑娘,现在却变得沉默脆弱,像是硬生生被人拔起一段,被迫长大。
可她在陈期眼里,仍旧是那个和许莉莉对抗的骄傲的小姑娘,是那个永远穿小裙子扎两条辫子的双子星公主,是那个把自己当自己人、会因为自己生病急的掉眼泪的、特别特别好的许惟肖。
她可以被人误会,但是惟肖不可以
陈期一直是随和的,她天性不喜欢争抢对抗,所以大多时候,面对一些意见,她都是在无所谓的点头应和,随口说好。
既然对峙只会增添自身的麻烦和给对方造成不快,那倒不如维持一个和平假象。
但再温顺的人心里也有一片雷区。
“老师,您不能仅仅通过一个学生的最终成绩去判断她的学习态度,这不公平。”
班主任握着杯子,沉默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直起腰背。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学习上没有什么公平,没有人会管你平时努不努力,大家只会看一个最终成绩,最后中考要是输了,那大家只会说,这孩子不行,不会有人为你开脱,也不会有人给你第二次机会。”
“机会只有一次,这才是唯一的公平。”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老师不必多说,徐中的这些孩子不会有人不懂这样浅显的道理,说到底,还是自己冲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松尾什锦巧克力成功成为我心中巧克力里的NO.1,尤其是蓝白色包装的□□口味,太好吃了。
第68章 甜食
175.
老师只知道说,你多帮帮许惟肖,可是却没有人能够告诉她,她要怎样帮助惟肖。
她不是没想过给惟肖补课,上学年从北京回来后,她每周末都要往惟肖家跑,花费一整个周末给惟肖补习数学,然而当场讲过的内容永远会在周一被忘得干干净净,连续三次周考成绩下滑后,许惟肖耐心耗尽,再也不愿意让陈期去讲课。
凭什么电视剧里男学霸总是能成功帮助女学渣,是因为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还是因为电视剧为了过|审总要有好的结局?
陈期死皮赖脸的去,却在门外听到许妈妈的骂声。
“你看看你这分,亏得人家陈期还得见天的过来给你补课,你说这都一个老师教的,这成绩怎么能差这么多,我这老脸真是没处放了,这怎么人家闺女就这么争气,你再看看你那德行。”
陈期推门的手缩回来,这扇门推开,撕破的会是三个人的面皮。
余期一直不喜欢惟肖,她总觉得惟肖大小姐脾气、事多、难伺候,陈期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强迫余期至少表面友善。
“天地良心!”余期皱着眉抗议。
初二艺术节老师派余期全班动员,她在讲台上一通废话,想起陈期的叮嘱,最终点了许惟肖的名。
“许惟肖,你先带头参加出个节目呗,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跳舞也好,你一举手咱们班男生不都举手了。”
原本的好意却被许惟肖冷脸瞪回,余期忍下自己的白眼,朝着陈期摊了摊手。
“你能不能别管她,她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余期也曾经这样对她说过。
当然不行啊,她可是她的许惟肖啊。
“余期,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这是一样的。”
“哪一样啦,你就当真人家稀罕你的帮忙?”
见陈期哑然,余期继续道:“别回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期无话可说,早在期中考试后她给许惟肖讲题时她们已经吵过架了,讲过三次的大题仍旧做错,许惟肖忽然摔笔,问她。
“期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陈期听到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到底还是有这样一天。
她没有动,也没有去握住许惟肖的手,如今的许惟肖就像一个被拔了旋塞的□□,陈期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惟肖,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笨,一次都没有,其实你只是压力太大了,你放平心态,成绩一定能上去的,你相信我。”
再无他话,许惟肖捡回笔,像是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一样问她:“这道题呢,这道怎么做。”
老师说她们关系好。
可她早就已经砸过自己的脚了。
176.
电话铃响起时陈期正昏睡着,林阿姨和安叔叔带着安冀姐去看病,自己家里来了不熟悉的客人,陈期干脆抱着书包来安辰家复习,结果两个人趴在床上互相提问英语单词,问着问着就睡着了。
窗外莫名的黑,陈期把身上的被子推到一旁的安辰身上,连忙跑下床接电话。
“安辰家长吗?”四班班主任的声音传出来,陈期全身一个冷颤,用尽全部的反应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对,我是他妈妈,老师您什么事。”
“我打您电话打不通就打到家里来了,是这样,今天下午是一模最后一门,因为要考试所以让大家提早半小时到学校,这都快考试了安辰怎么还没来啊,孩子是生病了吗。”
几句话让陈期彻底清醒过来,模考,第一次模考,涉及之后分座位和学习小组的模考,他俩居然能睡得这么安稳,真是心大到能在里面放风筝。
电话那头还在询问,陈期三言两语打发了,连忙冲回房间把安辰从床上拽了起来。
很久之前她就听郑可心说过,初三很苦,很累,原本就写不完的作业会迅速增长为之前的的两倍甚至三倍,自习课和课间十分钟全部用来小测,周考月考模拟考一个接着一个,试卷摞起来放整齐,会比练习册还要厚出很多。
“尤其是初三下半年,几乎每个人每天都在挨骂,很多人压力大到无法睡觉,睡着了也会半夜腿抽筋,或是做噩梦。”
郑可心告诉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安辰,起床了迟到了!”她劈头盖脸的把一旁被安辰赐名小三的狗狗玩偶砸在安辰胳膊上,安辰顺手一捞抱进怀里,转了个身又睡了。
模考前的一个礼拜大家拼命刷题复习,经常累得回家倒头就睡,然后凌晨三点起床做作业,陆虎起不来,她和安辰接连四天凌晨五点出门背书,在水库堤坝边上互相检查,查漏补缺。
背完书也不过早上六点,剩下短暂的休息时间安辰靠着陈期沉沉睡去,陈期便拿出作文书,往已经混沌的脑子里强行灌输那些万能案例。
可千万不能再写林徽因和陶渊明了。
大家都很累,她也很累,不然也不会背着英语突然睡去,她快速收拾好书包,找出雨伞和安辰的外套,也不管刚坐起来的安辰满脸的困顿和呆滞,连忙拉着他的手闯进了雨里。
177.
初夏的冷风冷雨迎面拍过来,凉气入体,他俩迅速打了一个喷嚏,跑过一小段路程安辰已经彻底清醒了,他反手握住陈期的手,从陈期的背后跑到了陈期前方。
真是数年难见的鬼天气,还不到下午两点天就已经黑透了,无风,浓密的雨水打在摇摇晃晃的雨伞上,像是要化成利刃刺破伞面,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的严严实实,透明的雨水砸在眼前,仿佛带着墨色。
“跟紧。”安辰拉着她躲过一辆车,雨水太大,车灯也变得虚弱起来,陈期费力分辨仍旧无法看清面前的路,只好任由安辰一路拉着她。
这样冷的天气,安辰的手仍旧是热的,源源不断的热流,从面前这个男孩子的身上,传到她的身上。
混沌的黑暗让陈期脑袋变得昏沉,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血脉相连这个词。
“小心!”
糟糕的天气让十字路口堵成了一锅粥,所有车都规矩的守在原地进行乌龟爬行,几个迟到的男生骑着自行车在车里穿行,不知是因为雨水太大的缘故,还是因为雨衣遮盖住了视线,其中一个男生忽然朝着陈期的方向冲过来,骑行速度像是一只离弦的箭。
陈期在安辰的惊诧声中回头,车灯闪烁,车铃作响,那个冲过来的男生忽然有了一张和一年级那个肇事者一样的面孔,陈期吓得一个趔趄急忙往后退,两双脚拌在一起,雨伞也被摔打在地,她直挺挺的摔进了安辰的怀里,脑袋咚的一声,撞上了路边汽车的尾灯。
骑自行车的男生慌忙刹车,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赶路的急切,他愣了两秒,到底还是没有停下来。
大雨磅礴,不过几秒钟他们两个的衣服就全湿透了,裸露在外的胳膊被溅上了一串泥印,书包也摔进了全是土的花坛,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安辰揉着脑袋扶起陈期,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熟悉。
再磨蹭就真的要迟到了,陈期抓起地上的雨伞想要撑开,结果一用力,别住的骨架反倒断了,伞面可怜兮兮的耷拉着,像一面投降败旗。
“来,过来。”安辰不由分说的把她抓到自己的伞下,左手打伞,右手坚定而自然的扶住了陈期的肩膀。
“往里站,我拿了我爸的伞,我爸的伞很大。”他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发现一旁陈期的僵硬和拘谨。
陈期觉得全身发烫,被安辰按住右肩,反而左手掌心开始自动发热,或许接下一滴雨水,掌心就能腾起一阵雾气来。
安辰搂的实在是太用力,像是要把她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然而他表情又实在是太过正经,目不斜视,一脸关切,似乎只是在担心她看不清路。
陈期下意识往伞外挪了挪,又被他一把拽回来。
“别乱动。”他哄小孩一样稳住她,声音居然有些像大人。
不,确切的说,是有些像安叔叔。
下雨天,安叔叔也是这样对待林阿姨的。
安辰有样学样,学到了全部精髓。
安辰变声了,长大了,原本清秀的五官变得立体了一些,连带着臂膀和胸膛也开始展露男生的特征,陈期站在他胸前,忽然发现安辰已经比自己高出了半头,而被按住的右肩,能感受到轻薄布料外清晰分明的修长骨骼。
冲到学校时在校门口撞见了同样迟到的几个五班同学,安辰按下伞面遮住了陈期的脸,然后加快脚步把陈期推进了温暖的大厅。
“班长!班长你也迟到啦!”紧跟着进来的几个男生嘻嘻哈哈的笑着,见到安辰也迟到一脸被老天爷救了的表情。
反正班主任肯定是舍不得骂班长的,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八仙过海下大雨都有菩萨显神通。
陈期胡乱收拾了一下让自己显得不那样狼狈,背对着他们冲上了自己的考场。
178.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考完还有两节自习课要上,据说昨天考的语文已经出分,下午的两节自习课要用来讲解错题和批评教育。
中午走的匆忙忘了穿外套,一身夏季校服又从里到外湿透了,偏偏考场位置又挨着窗,窗户冰凉一片,死死关紧后仍旧有细小的水滴从不知名的缝隙灌进来,陈期身上一阵阵的发冷,脑子都被冻得麻木了,只想赶紧考完离开这个鬼地方。
结果却因为雨声太大无法放听力,英语考试延长出半个小时,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有些飘,像是下一秒就要上演俗套电视剧中女主角发烧晕倒的桥段。
“我说你行不行啊你。”
余期搬桌子路过,见她抱着桌子可怜巴巴的在拐角大喘气,连忙按下她手里的课桌,手背蹭到了陈期湿透的上衣,倒是吓得她一个机灵。
“你在雨里洗了个澡吧。”她把陈期背上死沉死沉的书包拔下来背到自己肩上,书包也是湿透的,还带着一层泥,“我靠你背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你不会是背了洗发水沐浴露吧。”
陈期本就体寒胃弱,此番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人还没晕过去胃反倒疼起来,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没等余期说完,整个人已经顺着墙面蹲了下去。
余期让她在一旁等,自己先扛两个书包和自己的课桌下楼,待会再上来接她,硕大个的桌子实在是占地,陈期把它拖到一旁,想了想,干脆缩成团钻进桌子下面给过路的同学腾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期疼出了一身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了,可是周围一篇嘈杂,余期还没有爬上来。
她闭着眼睛,最先听到的却是安辰的声音。
安辰把她从桌子下拽出来,见她脸色白的吓人,连忙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虽然头发仍旧湿着但是并没有发烧,他把手里的袋子塞给陈期,袋子一角鼓出来,放着一个救命的热水瓶。
“期期,你振作一点听我说,这个袋子里有一件校服外套和一个热水瓶,校服外套是我的,中午回家我没有带回去,你先去卫生间把上衣换下来,然后等水凉一些喝点水,你有没有带药,我包里有胃药,待会我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