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长信——林城木森
时间:2022-01-24 16:20:35

这些孩子是最努力的,这些孩子是最用工的,这些孩子是最优秀的。然而相比自己永远处于备战状态的同学,陈望实在是过分的懒了。
寒假,爸爸店里接了一堆急活忙不过来,于是妈妈每天一早就要出去帮忙,一直到中午才会回来,于是陈望彻底落到了陈期手里。
按照上学的作息,每天早上七点陈期就准时把陈望从床上拎起来,然后看着他——叠被子。
那些幼儿园小孩都会的生活技能陈望硬是打着年纪小的口号躲了好几年,如今终于掉到陈期手里,陈期自然是要好好教导他。
秉承着“不会可以学,做不好就多练”的学习理念,陈期每天开开心心的抱着胳膊当监工,反正她作业做得完,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倒不如拿出时间教育一下欠管教的弟弟。
于是每天早上,陈望都要和一床被子对抗一个小时,他姐是个骂人不挂脏字笑着吃人骨头的主儿,脑子里连心软这两个字都没有,全然打消了他求饶撒娇的念头,陈望之前被伺候惯了,直到现在都是个妈妈陪着睡早起帮穿衣的“小孩”,他过了八年十指不沾阳春水吃饭喝水喂到嘴的少爷生活,一朝沦落为自力更生的普通百姓,被面被里都分不清楚。
好在陈期有着用不完的耐心,一遍叠不好就叠第二遍,十遍叠不好就叠一百遍,哭?哭也没用,哭的结果就是一边哭一边叠,陈期刀子嘴铁打的心,压根不理会他的少爷身子。
学会了叠被子就去厨房学洗碗,筷子是一种洗法,碗又是另一种洗法,洗好要按照位置摆放,盘子放在下面碗放在上面,没关系,记不住可以多练习。
“哦,别忘了放洗洁精。”陈期笑着。
之后是扫地擦地,再之后是系鞋带洗袜子,不怕你不会的东西多,姐姐有的是时间,不用急,姐姐每一样都会教你。
突然增加的运动量让一惯不喜运动的陈望过了一段胃口好睡得好的规矩日子,几乎每天午饭,陈期吃完离开桌子,都能听到陈望小声委屈的问妈妈:“妈妈,你什么时候能不去上班。”
陈妈妈当家庭主妇当惯了,虽然并不重男轻女,但历来接受的教育总让她觉得男主外女主内,所以对女儿管教有加,并不重视儿子的家务教育。
他小、他是男孩、他不会咋了你会不就得了。——每次陈期提出抗议,都会听到这些换汤不换药的推脱。
什么狗屁思想,你乐意给他找理由当废物,他没意见我有意见。
陈期朝着饭桌看一眼,原本还在撒娇卖哭声的陈望立刻把眼泪憋了回去,陈妈妈也跟着给陈期撑腰:“咋了,你姐教你还不好啦,你姐教你你就听着。”
陈妈妈挂着笑,打趣噘着嘴的小儿子:“再说你跟我说就管用啦,咱家谁说话管用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要是实在不乐意,那只能下辈子商量商量,妈先生你再生你姐。”
260.
“就我们这个大的,贼横、她在家我们小的话都不敢大声说,就这还天天挨骂呢,管的可严了。”
又是一年新年饭局,林城今年的雪来的格外晚,陈期拉着陈萧上厕所,路过一楼大厅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房间里面拉家常的女人们还不知道,大家正开开心心的听着陈期的光荣事迹,陈望黑着脸,气呼呼的坐在一旁。
陈期掏出一颗果冻扔给陈望,坐下来,又从另外一个口袋掏出另一颗果冻递给了陈萧。
“怎么,你这个当姐的这么厉害?”陈萧今天的腮红打得格外漂亮,和头上贝雷帽的颜色自成一体,她伸出手剥果冻,陈期才发现她的美甲也是同样的色系。
“真好看。”陈期自顾自的盯着,刚好和陈萧同时开口,结果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于是抬头问:“姑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是说,听你妈说陈望很怕你,你这个当姐的管的很严啊。”
“算不上严。”陈期无所谓的笑笑,神色一时间和一旁的陈萧几乎同步,“只是教他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算是男生也总要学会做家务,他又不可能一辈子是小孩。”
而且八岁,八岁可不小了,同样是男孩,这些事情安辰五岁的时候就会做,更不用提从小就被称作“老师家长好帮手”的自己。
陈期不是刻意为难弟弟,她只是明白,父母不会是孩子一辈子的保护伞,学会独立做事是能更好生活的保障,不然庇佑消失的那一天,就是真正的大祸临头。
他出生时你们不是都说吗——你弟弟以后就靠你了——对啊,靠我,靠我管教,这也很好。
男人们都去接爷爷了,陈期看着一如既往的座位和长辈们,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年月就这样过去了,她几乎想不起来曾经被大伯吓哭时自己到底是几岁,只记得那次的饭局混乱无比,大伯散着酒气满场说胡话,最经典的就是那句——趁着小,感情好。
的确,趁着小,好管教。
陈期坐在一桌子唠家常的女人之中,忽然觉得自己就是电影中那种冷酷强势的帅气女人,她端起橙汁,在想象中高贵的喝下了一杯红酒,然后嘴角扬起,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要是有件黑色大衣就更好了,不对,应该是黑色长裙,露出锁骨才更霸气,最好还有一个黑网纱的小礼帽,还要借用一下姑姑的口红,她看了一眼姑姑的妆面,一时间入戏入的心潮澎湃。
正做梦,二伯母猛拍桌子的声音把她吓回到现实,听闻陈期“教子有方”,二伯母羡慕的说:“这还是有个闺女好,你看我们家这个,这不天天啥也不干,放假回来就知道躺着玩手机,一天天门都不见的出,这多大的人了袜子都不洗,成天往屋里一塞。”
一旁的陈帅突然被点,翻了个白眼,嘟囔着:“你烦不烦啊。”
二伯母没理会他,自顾自的说着:“有个姐也挺好,还能管教管教,我就觉得你们家陈期这孩子挺好,多知道帮你省心啊。”
陈期听着夸奖,忽然有些失神,心里泛起一股酸涩。
男人们回来了,跟在大哥陈展豪身边的小嫂子客气的笑着,怀里还未满岁的小娃娃睡得正熟,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就这样延续了下去,有了曾孙子的爷爷开心的仿佛能多活十年,所有人都在新春佳节的喜庆气氛中展露着真心的笑容。
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变成陈望大小的小孩子,再慢慢成长为有发言权的大人。
见陈期盯着婴儿看,小嫂子笑着朝她招招手,陈期走过去趴在第一次见面的小生命前,鼻子轻轻一吸,能闻到他身上的奶香。
“认识我吗,我是姐姐。”陈期出神的笑着,任由小孩伸出手,抓住自己的一根手指。
“什么姐姐呀,辈分乱了,他得叫你姑姑。”
“姑姑?”陈期念了一下,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她忽然惊喜的看向自己的姑姑,姑姑你看,我也是姑姑了,我会是很好的姑姑的。
曾经让全家人操碎了心的大哥也成了爸爸,他会是很好的爸爸吗。
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只是突然有点好奇,在座的,到底有几个大人。
261.
陈展豪一路在庇佑下长大,大伯大伯母拿钱开路,遇神杀神一路保驾护航,结果他不争气,只勉强考上个三本,上了一年就闹着退学,大伯大伯母千说万劝磨破了嘴皮,最后也只能任他回家,又几年过去,曾经永远闷声玩游戏的哥哥,居然成了一个孩子的父亲。
而陈帅中考后就去了中专,中专后去大专报了会计专业,这两年二伯母整日逼着他考教师资格证,考驾照,两人一言不合就是一场骂战,十次中有七次都是以二伯母高血压结尾,去年中秋陈帅和人打架进了警察局,他们一家三口先是在警察局过了八月十五,又跑到医院过了八月十六。
这些年因为搬家,二伯母和陈妈妈走得近了些,于是经常过来坐一坐吐苦水,那一家子活像电视里走出来的黄金场家庭伦理剧,三天两头的骂战打架,摔筷子下碟子,当事人不觉得累,陈期都看累了。
一个月前,陈期跟着妈妈上街买东西,刚好撞见二伯母和陈帅,就一顿饭的功夫,陈帅和二伯母两个人又是一顿好吵。
起因很简单,饭馆里有塑封消毒碗筷,见陈帅打开了自己的包装后就开始玩手机,二伯母嘀咕了一句,说他没有眼力见,应该帮长辈也把包装打开。陈帅就是一堆烈性炸药,之前又是在手心里长大的,从没听过训斥,如今发展成你说一句我骂十句的C4性子,半分埋怨都听不得。
这般境况,陈期和陈妈妈也不好动筷子,只能尴尬地看着对面刀剑横飞的母子,陈妈妈还要提防着陈帅妈妈,担心对方一个激动晕过去。
战局发展到高潮,陈帅忽然一个手刀指向陈期:“你就知道说我你咋不说我妹,她不也没帮你开吗,你就知道一天天拿我说事。”
这可真是现实魔幻大戏,陈期忽然觉得他不该考什么教师资格证,他应该去晚八点剧场写剧本。
二十多岁的人了难道不明白吗,表妹是晚辈也是外人,我当着你的面帮你妈,那不是明着打你脸吗,非要别人骂你是废物,是摆设?
匪夷所思,大哥和二哥都让陈期觉得匪夷所思。
“多好,这老大也成家立业了,又有了个大胖小子,咱们这一辈儿你看看多快啊,都是该有孙子的人了。”
陈妈妈笑着,大伯母也笑着,二伯母看了一眼陈帅,又看了一眼小嫂嫂怀中的小婴儿,也满脸慈爱,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期待。
又不过多久,女人们又把话题拉回到还没毕业的孩子们身上,几个人问陈期的成绩,问以后想去的学校,七嘴八舌的指挥,开始争论陈期到底该当医生还是当老师,二伯母几个叹息之后,再次提起教师资格证的事情,然后在陈帅的抗议下压着怒火苦口婆心的劝着。
“这当个老师多好,你说说工作稳定、待遇高、还有寒暑假能歇着,就你那专业出来能找着什么正经工作,我都和你三姨说了让你去他们学校,又不让你教高中生,教个小孩有啥难的。”二伯母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就这啊,家长都把路铺好了都不乐意走,我还能害了你咋着。”
因为爷爷在,陈帅也不好当场发作,只能压着火听二伯母的念叨。
“还有这学车,这以后上了班哪有时间考驾照啊,你也别跟我说你不学,那以后结婚了能不买车?”
爆竹声终于响起来了,烟花离开脚下的大地,离开琐碎的人声,窜向广袤的夜空,年三十也在忙活的服务员们端上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音乐之后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始,刚刚饭桌上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陈期咽下一个饺子后看向全家,一家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电视,好像一直是这样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样子。
锣鼓喧天。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饿死了,好想吃蒸蛋糕,刚出锅热乎乎都是奶香的那种。
 
第89章 甜食
 
262.
隔壁的陈望已经断断续续哭了一个小时,两个房间之前的墙壁不隔音,哭声扰人,陈期一道题做了二十分钟还没做完。
她起身,忍无可忍的一把推开了门,因为不想写作业正在嚎啕的陈望怯怯的看了陈期一眼,没等陈期开口哭声立刻停了,大气都不敢出,抽抽搭搭的低着脑袋,全然不见刚刚对着妈妈叫喊的熊样。
大家说他小、不懂事、那他怎么知道看脸色办事,见到陈期立刻规矩安静呢。
“陈望你听着,寒假作业是你自己的事情,是你必须完成的任务,开学到学校老师会第一时间收作业,你可以不写,但到时候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听懂了吗。”
见陈望默不作声,陈期瞬间提高了嗓门:“问你话呢!说话!听懂了吗!”
“听懂了。”
“还有,既然不写作业是自己的选择,就不要用哭闹吓唬人,哭是什么意思呢,就算你哭的再大声,不写作业也不能变成正确的事情,明白吗。”
陈望沉默了一秒钟,怕挨骂,立刻又点了点头。
小孩子皮、懒、贪玩,不愿意写作业是人之常情,这些道理陈期都懂,她小时候乖乖写作业也是功利性的,希望被夸奖,希望爸爸妈妈高兴,而不是真正理解了写作业能有光明未来,更不懂所谓光明未来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她愿意告诉陈望为什么需要写作业,她也理解陈望不想写作业,但她无法接受自己和父母几次三番把道理讲明白后,陈望用哭闹的方式逃避现实。
见儿子终于消停了,忙着做饭的陈妈妈朝着女儿赞扬的点了点头。
然而无用,下午爷爷的到来让一切前功尽弃,陈望委委屈屈的说不想写作业时爷爷的确管教了几句,然而下一句就是:“没事,咱大孙子写累了就明天再写,明天咱们好好写,今天先玩会儿,跟爷爷说想吃啥,爷爷带你去买。”
什么叫明天再写?寒假作业已经整整拖了二十天,如今眼看着就要开学,明日复明日,到底哪天才是所谓的明天。
“爷爷,您不能这么惯着他。”陈期压着心里的一团火笑呵呵的走上前,拦住打算带陈望去超市的爷爷,“爷爷,您不能让他觉得不写作业同样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样不对。”
“这不陈望还小嘛,你小时候我们不也这么惯着你,小孩子懂得什么大道理的,这作业今天不写就明天写,你这个当姐的好好起头,他这个当弟弟的还能学坏喽。”
“不对,这个道理不对,教育本来就是要从小抓起的,就是因为他小所以才更要管教不是吗,而且陈望是陈望我是我,我大伯二伯和姑姑也是亲兄妹,性格不也完全不一样吗。”
老头子听陈期呜哩哇啦一通拆台,立刻搬出了万能句式:“我不跟你扯这些歪理,有你这么跟长辈讲话的吗,我说一句你说十句?”
陈期气得要爆炸,她忽然后悔自己不是陆虎那样的皮小子,这种时候就应该一脚把陈望踹回卧室然后对着爷爷口吐芬芳,既然不讲道理那就打一架吧,没有什么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更解气了。
她从没想过遵从妈妈口中的孝道,也不知道对长辈所有话都表示认同的意义,对她来讲排在第一的永远是道理对错,然后才是长幼亲疏,尊重二字的基础从来不是年龄,你说的不对我凭什么不能反驳你,就因为你比我多吃盐比我血压高?
放屁。
然而这个家终归不是她做主,于是她只能看着妈妈客客气气的把爷爷和陈望送出了门,挂着一脸笑。
中午饭吃的非常快乐,有了爷爷撑腰陈望可以无止境的挑食,陈期表面平静,心里已经把陈望骂的狗血淋头。
一个两个都惯着他,既然不爱吃蛋炒饭里的鸡蛋就让他啃大饼,帮忙把鸡蛋都挑出来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没过多久二年级开学,陈望又开始闹着不去上学,陈期趁着爸妈不在家,挑了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六,把陈望从床上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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