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的应收季到了,还是得来。
也不知虎头是不是听懂了还要再回来,上车后渐渐靠在他爹背上老实了,只不过小脑袋耷拉着,眼睛一直看着路尽头老婆婆的送别身影。
出了村子一里地,便在一处空旷地看到了赤膊上工的人,搬运木材和砖瓦,工坊的雏形已经有了。
盯工的人正是成家大公子派来的人,远远瞧着他们的车驾,跑来问礼,“请王老爷,王夫人安,这是要回县里了?”
王二麻子同他厮见,庆脆脆瞧了工坊的进度,疑惑道:“怎么瞧着没有防火墙?”
当初给工坊图纸的时候,明明特意标记过防火墙必须有。
管事:“王夫人不知,这二十圩野溪不少,工坊往后连一盏茶的路程都用不了,就有溪水过。若是有火生,杂役们挑水是来得及的。院子里还置了大海缸,日日满水,内外都防备着呢。”
他这话语气倒是恭敬,内容却不怎么顺耳。
和成家定生意,那也不是光自家有好处。
滩涂田是不怎么费钱,但是内里经营其实投入颇多,算来已经有两三千两银子搭进去了。
成家大公子也不是傻的,人不沾手滩涂田,一来他怕滩涂田产出不了东西,二来嫌脏污。
知道是王家借他的东风,开口就要工坊的经营权。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庆脆脆还是知道的。
所以占了滩涂田,便不好再争工坊。
因着自家早年是有过工坊经营的经验,所以她交付的时候是知无不尽,半分都不藏私。
这位管事学得时候十分恭顺,做起来却总有自己的看法。
一开口就喜欢来一句‘夫人您有所不知’。
人家是看不起他们这等在泥土里搅浑的人。
不过也理解。
对方正儿八经的主子是成家大公子,那是官家子出身,连带着身边伺候的管事都瞧不上他们商贾做派。
工坊王家是不沾半分手,指手画脚的,也不合适。
但是滩涂田出了货,工坊若是不能接手完成,后续就是他们自己的责任。
左右王家出货,成家必须收,若是不收,契文作废,自己可另起炉灶。
她便不再多说,道一句管事心有成算就好。
距离那人越来越远了,庆脆脆笑说:“也不是我小心眼,我总觉得北屿县官那继室不是个好相与的,指不定背后给成家公子下绊子。
花溪村那处工坊当初可是一砖一石盖起来的,内里不是木质,为的就是防火。”
说到底不就是怕别人再用桐油算计自家嘛。
后来建成后还额外加了防火墙呢。
王二麻子安抚地拍拍她肩膀,“回了县里,我在与大公子吃酒的时候,便说一说。反正咱们尽心就好。”
庆脆脆再回头看一眼,知道丈夫说得对。
总归是盼着好的。
“只说事情,人便不要提了。万一那管事觉得咱们夫妻背后告他的刁状,以后收货时候为难,两家面子就难看了。”
王二麻子应声。
清早出发,到了北屿县已经过了午后。
这一次留神着车驾,庆脆脆吩咐车夫在巷子口就成。
搬挪抬动,一家人安顿好了,天都要黑了。
这时候巷子里也有了人声响动,婆子回禀外边邻家方娘子上门做客的时候,庆脆脆还有些惊讶。
“请进来吧。”她道。
又吩咐谷雨去煮茶。
天热,两个孩子睡了午觉后一直在地毯上玩闹着,为清凉,就穿了系带的小肚兜。
“你带着孩子去寝居吧,我招待这位方娘子就好。”
王二麻子一手一个孩子,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方娘子,点头示意。
方娘子瞧着这家的两个孩子就喜欢得不行。
闺女跟她娘一般长得漂亮,杏眼湿漉漉的,像是观音娘娘座下的小童一般灵气,性子不闹腾还爱笑。
儿子胖,大脑袋肉胳膊,模样随了他爹,小周正的板脸,偏偏生得性子古灵精怪,是个小人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