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女尊宫廷文——荔箫
时间:2022-01-26 07:20:52

  虞谣于是也不再多说别的,卫珂怡然自得地品了两口茶,又道:“倒还有些正事。兄长忌日在即,礼部昨日已将祭礼的一应事宜送来给臣侍过目。臣侍看了看,别的都照往年的例便都稳妥,唯有席贵君……”
  他言及此处噤声,虞谣眼底却已一颤。
  过往祭礼的事情她已梦到过了。
  卫玖的祭礼总办得盛大,而在那一天,席初总要被罚在太庙外跪上一天一夜作为谢罪。
  那日又恰是端午,正值盛夏,艳阳高照,久跪比平日更加难熬。更惨的是端午的次日便是席初的生辰,成日的久跪之后,他注定只能在伤病中熬过这一天。
  自看见这些开始,虞谣就在想今年必不能如此了。可现下卫珂突然来提,她一时却想不到该怎么开口。
  卫珂打量着她的神色,笑容平静:“依臣侍看,倒不必再让席贵君去了。一则兄长素来宽待六宫,事情已过去这么久,他在天之灵未见得还愿意看席贵君受这份罪;二则……当年陛下腹中孩儿亦去了,指不准就与父亲在一起,小小婴孩见了凶手怕是要有所不安,为着他们得以安息,便算了吧。”
  虞谣闻言,心下大叹:这可真是语言的艺术!
  她当然知道卫珂说这些话必定不是真心。若是真心,早两年就说了。可他这样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大度,让人挑不出错不说,她还禁不住地有几分感激,感激他给她这么个台阶下。
  这大概就是察言观色取悦帝王的高端版本吧。
  在后宫每个人都在竭尽所能如此行事的时候,虞谣心里多少有点暗爽。
  她于是自是顺着他的台阶下了,颔首道:“也好。朕也觉得不能总活在恨意里,咱们日后都往前看。至于元君的仇……”
  卫珂及时抢白:“席贵君这三年过得生不如死,臣侍怨气已消,想来兄长更看得到陛下的心意。”
  ……牛逼。
  虞谣简直想起立为他鼓个掌。
  她渐渐理解了宫斗剧里那些皇帝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看不出嫔妃们的贤惠大度都是装的——因为装不装真的不打紧啊,身边的美人摆出善解人意息事宁人的态度就已足够让置身其中的人觉得享受。
  只闻卫珂又道:“若陛下还是要赏罚分明,就让席贵君写一篇谢罪书焚于兄长灵前吧。臣侍早闻席贵君文采斐然,若诚心悔过,写出的文章必能告慰兄长,倒比长跪更让兄长心安。”
  虞谣含笑静听,不难听出这其中的试探之意。
  卫珂大抵是想探一探她的“旧情复燃”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是仍能赏罚分明,还是已不想再理会从前的旧恨了。
  若是后者,便显得十分薄情。
  虞谣倒不怕显得薄情,只是可想而知,若她真做到那一步,卫珂必定会自己想办法复仇。她现下又没理由动卫珂,还是别给席初惹麻烦了。
  她便平静颔首:“好,朕会吩咐下去。”
  是“朕会吩咐下去”,不是“朕会跟他说”。
  卫珂果然显出了几分满意,衔笑起身:“那臣侍先告退了。”
  “嗯。”虞谣随意一应。
  等他走后,她心里就又打起了小算盘。
  谢罪书这事她觉得又是个机会,她得想想能不能借此再去刷个存在感。她觉得席初现下对她还挺好的,她得趁热打铁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虞谣:一切顺利我好快乐,我要再去刷刷存在感嘿嘿嘿嘿。
  席初:饮鸩止渴逆来顺受的两千二百六十八次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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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仔细斟酌之后,虞谣终是不敢做得太多,只想等他们再一道躺到床上的时候,她小小的邀个功总可以吧?
  诚然先前实是她做得过分,现下这“邀功”她也并不图他夸她,但增进一下感情总是好的。
  他先前被伤得太狠,她得见缝插针地让他知道,她现在是维护他的。
  虞谣于是先着人将旨意传了下去,接着一边忙自己的事情一边在心中打着腹稿,想晚上该怎么与席初说这些。
  待得忙完已是傍晚,她看看天色,索性直接去启延宫,找席初一起用膳。
  然而用膳的时候,虞谣却很快发觉席初几度侧首看她,又几度欲言又止。
  她于是也抬眸看向他,正碰上低下眼睛,侧颜平淡里有几许落寞。她想了想,直接发问:“怎么了,有心事?”
  席初呼吸凝滞片刻,离席行至殿中,端正下拜:“陛下,那谢罪书臣侍不能写。”
  原打算邀功的虞谣不由一怔:“为何?”
  “臣侍不愿写。”他直起身,虽低眉敛目,却掩不住眼中的淡漠疏离,“臣侍愧对陛下,陛下如何处置臣侍都认。但对元君……”他沉了口气,“臣侍从不后悔杀了他。”
  “你……”虞谣启唇,一个画面从眼前一晃而过。
  她看见“她”阔步逼至席初面前,一掌掴下去,切齿怒斥:“和贵君为你说尽了好话,你这是给脸不要脸!”
  她不禁倒吸冷气,这才恍悟卫珂的用意。
  她道他只是会察言观色,看来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卫珂多半是算准了,算准了以席初的脾性不会愿意低头,她势必盛怒,席初便又会迎来灭顶之灾。
  她再看看席初,心情有些复杂。
  相较于卫珂,他的性子实在太直。若是对比起来,卫珂的善解人意常会衬托得他不识抬举。
  怪不得从前的“她”会不念旧情,在蛊惑人心这一点上,他的技能点属实不太高,卫珂又那样会哄人。那个“她”才十几岁,自不免神魂颠倒。
  虞谣毫不怀疑,若现在的她没有换个芯子,方才看到的那过往一幕在今日必会重演。
  可现下她因过往的梦境已渐渐认定卫珂不是什么好人,眼见席初这样孤单而又倔强地跪在殿里,心底只一股说不出的心疼。
  他不怕她翻脸么?
  在经历过那么多之后,他怎么可能不怕,连她都清楚这几日的和睦脆弱不堪,可他还是这样硬撑着不肯低头。
  虞谣一喟:“罢了。”
  席初正在安寂之中等她发怒,闻言垂眸,静候下文。
  虞谣缓言:“你若肯写,我们皆大欢喜。但你不肯,也自有不肯的办法。”
  席初细品其中的威胁,后脊沁出凉汗。
  又听她道:“先用膳。等用完膳,去把你的印取来。”
  席初猛然抬头。虞谣却没在看他,她无意中扫见桌上的一道虾仁,这虾仁她适才没尝过,现下突然注意到好像是酸甜口的,忽而食指大动。
  她于是拣了个虾仁丢进口中,席初默然起身时她正笑说:“那道虾不错,你尝尝看。”
  “诺。”他轻应一声,回去落座。虞谣打量着他,多少看出他情绪不太高。
  她扁了扁嘴,心下有点不服——怎么了嘛,她又没逼他写谢罪书,他怎么还是不高兴?
  转念又庆幸自己没直接把之前所想的邀功之语拿出来说,不然她美滋滋邀功却被他冷淡打脸,她怕不是要尴尬得当场用jio趾把启延宫抠成凤鸣殿。
  虞谣打量着席初,又夹了个虾仁在嘴里嚼,心里琢磨还能怎么哄他。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心里知道他是很有几分清高的,赏赐奇珍异宝他都是看一眼就作罢,远不似卫珂他们容易高兴。
  她于是没有急于说什么,只当尚未察觉他的情绪,若无其事地继续用膳,好让他也平复一下。
  待用完膳,席初起身长揖:“臣侍去取印。”
  “去吧。”虞谣颔一颔首,便也离席,进侧殿去歇息。
  席初退出殿外,走向用作书房的东厢房,阿晋迎上来:“贵君。”
  席初迈进门槛,声线平静地问他:“我的印呢?”
  “奴去取。”阿晋言毕就走向墙边的柜子,走了两步,脚下忽而一顿,猛地回头,“贵君取印做什么?”
  席初垂眸:“陛下要。”顿了顿又说,“金册也一并送去吧。”
  “贵君……”阿晋惶然,连连摇头,“陛下怎会?这几日她明明……”
  “她要我给卫玖写谢罪书。”他苦笑,“我不肯。”
  阿晋倒吸冷气。
  他一时想劝,却又开不了口。故去的元君是陛下心底的一块疤,可在贵君心中亦是。让他向元君低头,他是万不可能答应的。
  是以阿晋只得将金册金印一并取出,分别盛在托盘里,又唤来一名宫侍,与他一并将东西呈入寝殿。
  虞谣坐在茶榻上正苦恼于如何哄席初开心,余光扫见有人进来,抬眸便看到阿晋。
  阿晋躬身将金匣呈到她面前,她信手打开就看到了自己要的印,不禁又扫了眼后面的人:“那是什么?”
  阿晋低着头:“是贵君的册书。”
  虞谣一怔,瞬间恍悟他的低落情绪从何而来。
  她哑了哑:“他人呢?”
  “在书房……”阿晋答道。话音未落,女皇已然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虞谣走出殿门,示意宫人们都不必跟着。独自步入东厢,进门就见席初立在窗前,背影清隽却落寞。
  他出着神,她进来时的脚步并不太轻,他却也没有察觉。
  虞谣想了想,启唇朗声:“册宝收走,你这贵君可就名不副实了。”
  席初浅滞,蓦然回身,俯身下拜。
  虞谣行至他面前,心情复杂地睇着他:“若我现在再问你写不写那谢罪书,你怎么说?”
  “臣侍不写。”他字字坚定。
  她拧眉喟叹:“你这脾气,我都不知该如何说你。”语毕她俯身,扶了他一把。
  席初愣了一瞬,就势起身。不及站稳,被她一把抱住。
  她的身高只到他胸口,他惶然低眼,只看到她凤钗上的流苏在颤。她双臂将他圈得紧紧的,他分毫也不敢动弹,心神不宁地呆立着。
  虞谣小声抱怨:“既要倔强到底,就别胡思乱想啊。我只与你要个印,你想到哪儿去了?”
  席初面露惑色:“那陛下要印是……”
  虞谣将他松开了些,仰起脸:“我旨意都下了,到时你拿不出谢罪书便是抗旨不遵。你不愿写,我可以找个人来写,但总得盖上你的印啊。”
  她解释得一派坦然。
  这事在她看来简直是“文化差异”。在她心里,印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在文件后盖章,要印的时候理所当然地觉得他自然明白,全然没想到这东西在古代别具意义。
  现下言简意赅地解释清楚,她自觉误会应能解除。席初眼中的困惑却更深了一层,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陛下怎么肯?”
  “……那不然呢?”她一字一顿地反问,“为了个谢罪书,要我逼死你么?”
  他的神情愈发古怪,视线紧盯着她,却一副刚认识她一般的样子。虞谣不慌不乱地任由他看,伸手攥了攥他的手:“别乱想了。一会儿你把册书收好,印我拿走,等用完就送回来。”
  他一时做不出反应。
  “听到了吗?”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又道,“可别同别人说啊,凭白招惹麻烦。”
  说完她也不等他回话,自顾绕到他身后,将他往外推去。席初脑中发懵,无知无觉地往前走,行至门槛处脚下一绊蓦然回神,边站稳边回身看她。
  虞谣含着笑,神情温婉:“快回去啦,我们说说话。”
  “好。”他应声,声音有些轻哑。她无所顾忌地拉住他的手,拽着他回寝殿去。
  阿晋与那宫侍还各自端着东西立在殿中怔神,乍见他们回来,忙躬身见礼。
  虞谣摆摆手:“印留下,册书送回去。都退下吧。”
  阿晋闻言,虽闹不清状况,心下却替席初大松一口气。
  虞谣默不作声地等宫人们退出寝殿,便推席初坐到茶榻上,自己坐到他膝头,明眸凝望着他:“心情可好些了?”
  这口吻端是再哄他,席初登显不自在,强自一咳:“臣侍从未心情不好。”
  “还嘴硬。”她嗔笑,探手从桌上摸了个橘子,慢悠悠地剥着,“我看出来了,我说我不会再跟你算那些旧账,你连标点符号都没信。不过这也不怪你,慢慢来呗,我也不急。”
  说话间橘子已剥出来,她掰出两瓣喂给他。他下意识地一避,旋即定住神吃了,唇齿一抿,薄如蝉翼的表层被咬破,桔汁流出来,酸得他眉心直皱。
  虞谣没注意,低头又掰出两瓣,随口问他:“甜么?”
  “……”他忍下口中的不适,仔细打量她轻松的神色,忽而多了几分胆量,“甜。”
  她于是不假思索地将手中那两瓣橘子吃了进去,刚一咬,整张脸都被酸得变了形。
  “!!!”她被酸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挣扎了半天,一拳砸在他胸口上,终是生将那两瓣橘子吞了下去,满口酸津地瞪住他,又砸了一拳,“甜个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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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这日晚上,启延宫里的气氛分外融洽。虞谣睡前又读了几本奏章,席初自顾读了会儿闲书,偶尔伸手吃一口茶点,吃着味道好就推给对方也尝一尝。
  时辰再晚一些,他们各自梳洗之后就上了床,躺在一起却半晌无话。最后,还是虞谣觉得不能这样沉默入睡,手从被子里探过去,碰了碰他的手背:“想什么呢?”
  席初鸦翅般的羽睫压了一压,翻身面朝着她,轻道:“今晚这般,臣侍想起了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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