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女尊宫廷文——荔箫
时间:2022-01-26 07:20:52

  “你醒了。”虞谣温声上前,坐到床边。席初与卫珂相互一揖,一股诡异的气氛已在房中漫开。
  虞谣假作察觉不到这修罗场的存在,目光只看着白小侍,说了些皇帝慰问后宫的标准台词:“你安心歇息,若需要什么,就差人去凤鸣殿告诉朕。”
  “陛下!”白小侍双手一并伸过来,紧紧攥住她的手,“席贵君……是席贵君推臣侍的!是席贵君……”
  虞谣下意识地回首,与席初相视一望,转而又回过来,轻声问白小侍:“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可看清楚了?”
  这般询问她只想走个过场,席初心下却一慌。短暂的温情顿时显得无比脆弱,他屏息望着虞谣:“陛下……”
  和贵君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的神色,抓住机会即刻开口:“事情尚无定论,席贵君慌什么?”
  话音未落,女皇的目光凌厉而至。
  “你住口。”虞谣冷言冷语,卫珂心中忿忿,却也只得收声。
  她转回脸,继续与白小侍道:“昨晚天色已黑,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白小侍连连摇头,盯着虞谣,眼中惊惧不已,“臣侍摔下去前刚巧回了下头,原是想喊席贵君的……不料正看到他伸手推臣侍,臣侍看得一清二楚!跌下去时臣侍也看到席贵君立在那里,是他……是他!臣侍绝没看错!”
  “不是我……”席初无声地看着虞谣的神色,深吸气,定住心神,“你我无冤无仇,我何必害你。”
  “分明就是……”白小侍还要争辩,虞谣扬音:“好了。”
  她的目光在二人间一荡,看得出白小侍所言不虚,至少不是有意栽赃。而席初的脸色已不大好,若她再追问下去,只怕他又要如惊弓之鸟一般谢罪,无形中会让自己处于弱势。
  她暗自想了想,觉得或许真像席初所说,他本想拉白小侍一把,结果却一不小心把他推了下去?
  虞谣缓了一息,神情温和地看着白小侍:“你遇此险情,朕必定会还你个公道。但席贵君在朕身边十年,朕不能只因你几句话就怪罪他。此事便交给素冠去查,查出结果朕一定秉公处置,好不好?”
  白小侍薄唇翕动:“陛下不信臣侍?”
  “朕信。”虞谣莞尔,“但查案是要看证据的,不能只凭朕信。你放心,素冠办事一贯妥帖,不会偏袒哪一个。你给朕一些时间,行么?”
  白小侍踌躇再三,勉强点了点头:“臣侍听陛下的。”
  虞谣舒气一哂:“好好歇息。”
  白小侍又点点头,乖乖地自己拢了拢被子,虞谣站起身:“朕改日再来看你啊。”
  白小侍轻声说:“恭送陛下。”
  虞谣向席初递了个眼色,就向外走去。刚走出院门,背后响起卫珂的声音:“陛下!”
  虞谣驻足,无心回头,卫珂愤然:“昨日臣侍气恼之下失手打了席贵君,陛下收了臣侍的宫权,臣侍不敢辩驳。但今日……席贵君确有嫌隙在身,便是尚未查明也当先行禁足,陛下如此一味偏袒,让六宫如何心安?”
  虞谣听罢,悠悠转过身,打量起卫珂来。
  她这才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很讨厌卫珂了。
  她扬音笑了声:“你这是怪朕处事不公?好,朕可以公平。”
  她缓步上前,近到与卫珂之间只余半步,美眸清清冷冷地睇视着他:“上次席玥打了你弟弟、席贵君打了你,朕罚他在凤鸣殿里跪了一夜,宫正司还记了杖责二十。如今这事你若非要论个公平……”她笑容嫣然,“那记账的杖责二十朕不提了,你也去凤鸣殿跪上一夜,咱们再论别的,如何?”
  卫珂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会这样说。惊吸了口凉气,不甘地争辩:“陛下已收了臣侍的宫权,还禁足了臣侍……”
  “收了你的宫权是因为你不配执掌六宫,啧……禁足倒是个责罚。”她忖度一瞬,和和气气地又笑起来,“那朕愿意免了你的禁足,你可愿来凤鸣殿跪上一夜?”
  “臣侍……”卫珂火气冲脑,一时真想说“臣侍愿意”。但在对上她眼中凌光的一刹,他终是清醒了。
  若他真去,只会愈发触怒天威。况且事情若传出去,闹得六宫皆知,他就更加颜面扫地。
  虞谣淡看着他神色的变化,心下轻笑,复又悠然启唇:“所以啊,朕只是禁你的足,是为你好。”
  语毕垂眸:“谢恩吧。”
  作者有话要说:
  席初在后面挠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戏精了,我都快觉得我好像真的跪了一夜了。
  虞谣:好歹也是正经表演系毕业的,重回前世也不能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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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卫珂身形僵住,愕然望着她,久久回不过神。
  虞谣却很有耐心,他没反应她就安然等着。安寂弥漫半晌,卫珂终是如梦初醒地回过神,只得下拜:“谢陛下。”
  很好。
  虞谣满意了,不再理他,转身信步而出。席初睇了卫珂一眼,也没说什么,沉默地随她离开。
  经此一事,虞谣心情很好。半是为护了席初,半是为看绿茶吃瘪。行至一半,她脚步轻快得禁不住跳了两下,余光扫见席初又忙压下步子。
  见他欲言又止,她清了清嗓子:“你在想什么?”
  席初沉了沉:“臣侍在想,若依宫规行事,和贵君所言的先行禁足是对的。陛下方才……”
  “既知不是你做的,先行禁足如何还是对的?”虞谣摇头,“再说,即便理是对的,也要分是谁说。方才那话若是白小侍说出来,那是因害怕;由不相干的人说出来,算公平起见;唯独由他说出来,分明是冲着找你麻烦去的,我才不能让他得这个意。”
  她说得抑扬顿挫,语气轻快,凤钗上的流苏随着话音一晃一晃。席初看看她,忍不住再度探询:“陛下与和贵君……真没生什么不快?”
  “没有你想的那种不快。”虞谣啧声,“我就是不喜欢他这样行事,又当又立的,做给谁看呢?再说……”
  她往席初身边凑了凑,就势抱住他的胳膊:“我也对他已够宽容了。先前怕他找你的麻烦,许多事都已忍了下来。如今我想了想——”她淡淡一笑,“和稀泥自有和稀泥的好处,但若能压制住他,也同样是个法子。”
  说到底——用绝对权力压人真的爽啊!
  虞谣想着方才和卫珂的过招,心下有些回味。
  席初仍只是看着她。他听得出她语气坦诚,大有种快意恩仇的味道,让他觉得奇怪。
  他不是不喜欢她这样的偏袒。近三载以来,他都在期盼她的心能向他倾斜几分,只是现下见她如此,他总想不明白,她为何能说变就变得这样彻底。
  “臣侍不太明白陛下。”
  复行半晌,虞谣忽而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看他一眼,他直视着前方,眼中的疑虑仍很明显。
  她顿时心虚,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了,仔细想想,却不后悔。
  这一步总是要走的,她心里只有他一个,不可能一直顾念卫珂的心思与面子。况且从以往的事情看,顾及卫珂的心思也没什么好处,他并不会因为她“端水”就对席初多几分容让,只会照旧剑锋扎着地欺负他。
  所以,虞谣懒得再端水了。
  她与席初一道回到凤鸣殿,换上舒适的常服,又卸了珠钗,只将乌发草草一绾。
  等她收拾停当,席初已坐在茶榻上又读起了书。她要去内殿看奏章,经过他身前并未驻足,心下却想起了昨夜的梦境。
  走出寝殿,她就小声唤来素冠:“你去给贵君取几本他爱读的书来。”
  素冠浅怔:“贵君爱读的书?”
  “小时候那种。”她道,“取来给他送去就行了,不必提别的。”
  “诺。”素冠会意,向她一揖就去照办。不过多时,她就见素冠取了几本书来,送入寝殿。又过片刻,却见素冠退出寝殿,便再度往外去。
  “素冠?”她唤住他,问,“贵君怎么说?”
  素冠睇了眼寝殿的方向,压音回道:“贵君扫了一眼,没说别的,只说让奴将他手头所读的话本的下册取来。”
  言下之意,她让他送进去的书席初并没打算看。
  可见信任度还是不高啊!
  虞谣心下喟叹,摆手任由他去。
  往后数日,宫中无比平静,一方面是因虞谣冷落后宫,另一方面是因卫珂被禁了足。后宫众人一时间都无事可做,只得各自在自己宫里找些事情打发时间,谁也不敢造次。
  时间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三月末。三月廿八,先帝忌日。
  今年恰逢先帝驾崩五年,祭礼筹备得分外隆重,虞谣也有一整日的仪程要忙。春日里天亮得已不太晚了,她起床时外面却还是全黑的。
  是以虞谣困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任由宫人们摆弄着她穿盥洗梳妆换冕服。待得走出凤鸣殿时,天色也就刚蒙蒙亮了一层,虞谣在百官面前不苟言笑,一坐进马车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
  马车便在她的哈欠中缓缓驶起,前往太庙。这段路说来并不太远,若依二十一世纪的交通方式算,大概二十分钟地铁也就到了,眼下乘马车却需足足一个时辰。
  虞谣坐在马车中,困得头晕目眩。
  御驾离宫后又过约莫三刻,天色才大亮了。席初在启延宫里用过早膳,便又径自读起了书,临近晌午时有宫人入了殿,一揖:“贵君,白小侍请您前去一叙。”
  席初一滞,目光抬起:“白小侍?”
  怎的会想见他?
  “是。”那宫侍低着头,“小侍有些话……说只能同您讲,听闻和贵君今日要为先帝抄经整日,才敢让奴来请您。”
  这话说得含糊不清,席初凝神细想,自是想到了那日的险事。
  当日之事如今尚未查出结果,白小侍见虞谣时咬定是他所为,看起来惊惧不已。
  如今突然提出要见他,莫不是事情别有隐情?又专门趁着卫珂有事时才说,是与卫珂有关?
  席初心下有了几分猜测,就站起身,向外走去:“阿晋。”
  那宫侍忙又道:“贵君……事关重大,我们小侍心里也不安生,贵君别带旁人同往了。”
  “好。”席初颔首,独自出门。那宫侍在前面引路,不多时就到了含思宫前,他在白小侍的院门外停了脚,向内一引:“贵君请。”
  席初步入院中,抬眸四顾,院中并无宫人,四下里分外安静。
  他举步步入堂屋,堂屋里也不见人影。想到白小侍近来都在卧床静养,席初就向右一拐,走进卧房。
  绕过门前影壁,血腥气骤然撞来。席初蓦地抬眼,触目惊心的画面闯进眼中!
  四下里都是血迹,白小侍仰面躺在床上,一把短刀插在胸口,人已没了气息,唯双目依旧圆睁。
  “白……”席初惊退半步,不及反应,背后响起声响:“小侍,怎么了?!”
  他回过头,只见两名宫侍先后而至。二人步入屋中抬眸一看,前头那个直惊得脚下一软,跌倒在地:“白……白小侍……”说着怔然望了席初一眼,含着满目的惊恐,连滚带爬地朝外奔去,“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撕心裂肺的喊声震向四方,席初惊吸冷气,只想离开。然行至门口,卫珂已迎面挡来,面色沉郁地看他一眼,只吐出三个字:“按住他。”
  两旁的宫侍即刻上前,一左一右将席初押住。席初挑眉:“卫珂。”
  正走向卧房的卫珂脚下一顿,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席初深深吸气:“你栽赃手段如此拙劣,陛下不会信的。别犯糊涂,别让她为难。”
  “她不会信么?”卫珂忽而有了笑意,好似对他的说法很有兴致。
  他一步步踱回席初面前,笑意吟吟地睇着他:“元君便是这样死的。她前脚出了宫门,你后脚就一剑刺死了他。”
  席初眼底不禁慌了一瞬。
  卫珂将他的不安尽收眼底,面上更多了两分得色:“况且——”他拖长了声,“她回来时你也已死了。这么多宫人为证,她便是生我的气,又能生到几时?”
  言及此处,卫珂神情陡转,口吻变得狠厉:“押他去宫正司,将先前欠下的二十杖赏了他!”
  “你……”席初切齿,“你已无宫权,你敢!”
  卫珂轻笑:“人命关天,这二十杖又是陛下所赐,我有什么不敢?”语毕心下一横,又言,“告诉宫正司,打死算我的。”
  “卫珂!”席初眉心紧锁,“你疯了?”
  卫珂淡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想他是有些疯了,他想到兄长、想到陛下的冷淡,便只想看席初去死。
  他与兄长自幼就被教导成陛下喜欢的样子,入宫三载,他无时无刻不在讨好她。而席初,是阖宫都说不会讨好人的那一个。
  可现下凭什么席初能东山再起,能这样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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