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反派一见钟情——折爻
时间:2022-01-26 08:18:57

阿环道:“他们应是与陛下一同前来,待会儿就到了。”
菱歌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乌泱泱的。工匠搭的层层递进的看台很快就不够用了,余下的只好自己找位子。
阿环解释道:“来的大都是住在迦叶,和最近的疏勒的百姓,余下的所居村庄甚远。”
“那这人也挺多的。”菱歌颌首,“大家先前都支持那罗的颂神礼,现在他要被处死了,没有人反对吗?”
“这,奴婢怎么会知道。不过奴婢听陛下与阿舍大人谈话,阿舍大人说天下百姓本就愚昧,爱热闹却不爱责任,略一煽动,给巴掌又给枣吃便任由摆布。”
菱歌不解,“可我五师姐说过,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把百姓当猴,耍的团团转,迟早有一天会被反噬。”
“您说的话也很高深,奴婢听不懂。”
其实菱歌也不大明白,她只是觉得这样不好。
“来了。”阿环指着远处说。
上百卫兵开路,百姓让出一条能令马车通过的路。那马车足有那罗平日里乘坐的两倍大,遮以轻纱,隐约看得见里面所坐的人。
一个鼻子探出轻纱,被抓了回去。
菱歌站起来,扶着栏杆,女王、温泛夜和三尾狰都在那马车里。
……
“你拽我干嘛?”三尾狰不爽地扭动尾巴,压低声音。
“外面都是罗刹百姓。”温泛夜提醒它,“女王也在身边,你再忍一下。”
“忍不了了,这都一个晚上没见到那丫头了,她有没有拿到钥匙,那个那罗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三尾狰抓心挠肺的,瞪了一眼温泛夜,“你一点都不着急,哼,亏得她那么喜欢你,你却一点都不在乎她。”
温泛夜一愣,恼怒道:“你胡说,我很在乎她!”
他吼得大声了,一旁的迦梨看了过来,“怎么了?”
温泛夜摇摇头,“没什么。”
迦梨笑了笑,轻轻拨开一点纱帘,恰好能让最近的百姓看到她和温泛夜。
“来,和他们打声招呼。”迦梨柔声道。
她缓缓挥手,百姓呼声愈发得高。
迦梨和那罗不一样,那罗以威治下,多得是对他有怒不敢言的。有那罗衬托,迦梨亲善之名远扬,百姓爱戴她,却也缺乏畏惧。
温泛夜没有抬手,反问道:“我是个凡人,他们应该憎恶凡人。”
“不,你现在是罗刹海国的公子。”
“我昨夜都听到了,你的那个老师很反对你这个决定。你也告诉了他,今日会撤回旨意。”
迦梨缓缓放下纱帘,转眸看向他,“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只是在敷衍他。他们不过是一群老顽固,因我这个女子在王位上,不知阻了他们多少事。从前有阿那家野心勃勃,我与他们还算在同一战线。可如今阿那家到了,你们凡人有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
“你是猎人,不是走狗,他们才是你的走狗。”
“谁知道呢。”迦梨扬唇嘲弄地笑了笑,“上一次在王陵里,我见到了另一个你,到现在还不肯解释吗?”
温泛夜不知怎地对现在的迦梨没什么好感,“小黑,出来解释。”
小黑闷闷不乐:“你说她要是知道了我没有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就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那我是不是该想个办法,好歹像个人,不对哦,她是罗刹,那我应该变成罗刹,比较稳妥?”
八字还没一撇,他就想入非非的,温泛夜揉了揉眉心,强行把小黑拉了出来。
面对迦梨,小黑十分羞涩:“女、女王陛下。”
迦梨凝视他良久,眼底有些许失望,但仍是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黑差点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旋即觉得小黑根本算不上一个名字,他想要一个更英武雄壮的名字。
叫什么好呢……小黑绞尽脑汁。
迦梨见他眉尖聚拢,以为是不想说,“没关系,不说也可以。你们俩在同一个身体里,是两个魂魄吗?”
这一点也还没有定论,小黑继续拧着眉。
温泛夜看不下去了,把小黑拽回去,让他好好想清楚,“算是吧。”
他并不想和迦梨过多解释。
马车停下了,阿雀站在马车下,右臂高抬。迦梨搭着她的手臂走下马车,迎接百姓欢呼。
她并没急着走上看台,而是向马车上的温泛夜伸出手。
温泛夜皱眉,没有接,不用接力,一跃便下来了。
他一出现,欢呼声变小了,议论声四起。
尤其是以阿若平为首的大臣,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用沉默向迦梨施压。
迦梨熟视无睹,款款走到看台上。她所安排的看台,与菱歌的相对。
菱歌以为温泛夜会到这边的看台上,想不到他跟着女王到了对面的,直至面对面看见菱歌在那头,才愣了愣。
菱歌身后传来三尾狰的声音:“你在这里啊,又穿得奇奇怪怪的。”
它跳到座位上,也看清了温泛夜在对面,“温泛夜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温泛夜自然想到菱歌的看台上来。
迦梨淡淡道:“你是罗刹海国的温公子,以后就留在这里。菱歌毕竟是外人,她迟早要走的,早些了断,对她好,对你也好。”
温泛夜倏地看向她,“你要强留我?”
迦梨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是啊。”
温泛夜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那动容的眼神,仿佛透过他,穿越时空,看另一个人。
“我是谁的替身?”温泛夜直截了当地问。
迦梨似是有些惊讶,“你这么直白,我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了。”
温泛夜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无著。你把我当成无著的替身?”
迦梨笑而不语,似乎是承认了。
“无著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回来了。我是温泛夜,不是别人。”
“你是温泛夜,温公子,确实不是别人。”迦梨搪塞道,“坐下吧,还有一场好戏要看。”
温泛夜却一脚踩到栏杆上,飞出高台。
迦梨握紧扶手,没有阻止。手指甲嵌入包裹着的软皮,手背青筋像平地里翘起的高山。
阿雀惊呼:“陛下,您的指甲!”
迦梨的半截指甲断在软皮里,血珠从断口渗出。她满脸淡漠,阿雀忙去唤御医。
“不必了。”迦梨将手拢进袖中。
阿雀担心道:“陛下,您的手在流血。”
“朕说不必就不必!”她的脸刹那狰狞,吓了阿雀一跳。
阿雀从没在她脸上看到那种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表情。
断口钝钝的疼,她反而冷静下来,“让他们把那罗带上来吧。”
温泛夜越过断头台,双足落在看台栏杆上。
菱歌仰头看他,微微一笑。
是了,不管何时,菱歌见到他都会露出微笑。
温泛夜落在她身旁,这看台只有两个位子,其中一个被三尾狰占了,菱歌便站起来,“你坐我这儿吧。”
温泛夜摇头,这时那罗被两个卫兵逼迫着走向断头台,百姓安静了下来,他也指了指下面,示意菱歌看。
菱歌抓着栏杆,那罗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倏地抬头望向她。
两人隔着很远,菱歌还是看清他脸上的挑衅,他还故意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把自己剖开的动作。
“你拿到扳指了吗?”温泛夜问。
“没有。”菱歌很郁闷,把她没抢到扳指,还让那罗吞进肚子里的事告诉了他。
三尾狰鄙夷道:“他是不是有病,都要死了。”
那罗走到断头台中央,地上垫了一块软垫,是给他跪下的。
他却直挺挺地站着,不肯弯下腰,大声道:“我甘迦那罗就算是死,也是以公子之身而死。除了父母,我谁也不跪。”
一团黑影划出一条抛物线,砸到了那罗脸上。
是一颗鸡蛋。
谩骂声骤起,“女王陛下待我们那么好,也没有对不起你,你居然联合阿那一族杀她,你真是一条白眼狼!”
“陛下可是你的姐姐,血浓于水,你连弑亲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莫非上任女王陛下也不是病逝,而是被你所杀?”
“杀了他!杀了他!”
持刀的刽子手不得不先退下断头台,留下那罗承受四面八方而来的臭鸡蛋和菜梗。
杀了他。
这三个字他的耳朵几乎要听出茧子了,每一次颂神礼,那如末日狂欢般的“杀了他”从圆场远远地散播出去,连疏勒百姓都能听见。
到头来他也感觉到,被所有人唾弃,往地狱里驱赶的感觉。
那罗闭上眼,那些声音仿佛消失了,他微微仰起头,天海的光一缕一缕地洒在他脸上,像斑驳的面具。
不知谁用了一块石头,砸中了他的鼻梁,鼻血染红了嘴唇,他抬袖擦了擦,望向那激愤的百姓。
这时卫兵才开始上前阻拦他们,维持秩序。
那罗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迦梨,她坐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刽子手上来了,将旁边碍事的破鸡蛋菜梗都踢到一旁去。
那罗怎么说也是女王的弟弟,他不肯跪,刽子手只能搬来一个纸箱,站得高一点。
忽然,那罗跪下了,双膝重重地磕在木板上。
他低下了头,周身散发着宿命感的气息。
三尾狰不敢相信,那个下令追杀他们,搞得他们一路狼狈的公子那罗就要死了?
它从座椅上跳起来,习惯性地用尾巴勾住上面的木板边缘。
奇怪,三尾狰眼睛往上转,这木板好厚啊。
刽子手高高举起刀,对准那罗的脖颈。
那罗闭上眼。
咻——
重刃劈开风,切断厚厚的发丝。
安静的百姓忽然像烧开的水那般沸腾了,几个百姓打扮的罗刹抓着另几个百姓,走出人群。
那罗倏地睁开眼,看向落在他身旁的刀。刀光如雪,重重坠入地面,高台之上,迦梨的半张脸从黑暗中露出来,红唇轻启:
“杀。”
起哄谩骂那罗的罗刹百姓被当场割喉。
热血溅到地上,不知谁最先尖叫,到处逃窜。
阿若平与他的门生是朝中大臣,身份尊贵,自然要先走。
却见十几个卫兵围住了他们,阿舍坦扯下伪装的绒帽,“阿若大人,您买通他们煽动百姓,莫不是以为陛下不会杀公子?那你还真是猜对了。陛下今日不仅不会杀公子,还会杀了你们。”
阿若平霎时明白了,什么明日处斩,都是说辞,女王要做的是杀了他们这些老臣!
曾经朝堂上有手眼通天的阿那家,女王需要留下他们这些“老顽固”,与阿那多制衡。
而如今阿那家已败,若公子也死了,迟早她会被变成真正的傀儡女王。
狡兔死,走狗烹,凡人诚不欺我!
阿舍坦不必亲自动手,他只需弯弯手指,转身离开,听着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刀刺入身体的声音,叹了口气。
与其同时,菱歌所在看台的四面绸缎忽然落下,露出钢筋所制的牢笼。
重达百斤的铁杆逐面落下,先是身后,再是两侧,然后是身前唯一的出路。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地藏菩萨本愿经》卷1〈阎浮众生业感品 第4〉。光目女救母的典故。
 
第58章
 
三尾狰之所以觉得那木板格外地厚,是因为中间夹着铁柱。
正面铁柱落下时,三尾恰好站在栏杆上,它连忙用三条尾巴去挡,看看抵住落势:“快出去!”
不等菱歌召唤出荷叶飞行器,温泛夜搂住她的腰飞出牢笼,落在断头台上。
阿舍坦正搀扶那罗离开,那罗看向菱歌,眸光闪烁,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阿舍坦!”迦梨怒不可遏地大喊,“将他们抓起来!”
她像一头愤怒的野兽,恨不得摧毁所见的一切。
阿舍坦立刻唤卫兵拦住菱歌和温泛夜,他正要拔剑,忽然被那罗按住剑柄。
阿舍坦惊诧道:“公子,你在阻止属下?”
“你已经是阿姐的属下,不是我的了。我不是阻止你,只是还一个人情,即便只是一场梦。”
那罗扭头对菱歌道:“你们快走吧。”
“不行,钥匙——”菱歌急切道。
见卫兵都围了上来,温泛夜携她跃起,一脚踹飞一个卫兵,踩着剩下的肩膀和头颅冲出泱泱人群。
二人自然不能往迦叶城方向逃,略一思索,温泛夜掌心淤流化作一道蠕动的桥,将他们带往相反方向。
阿舍坦与大部分卫兵追赶,余下的将死去的百姓和大臣都丢进白塔废墟里。
那罗看着他们的尸体被一具一具地丢进废墟。
迦梨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你也是这么对凡人的。”
“那是外人,可这……这是我们的同类……”那罗蠕动唇瓣,“阿姐,你怎么忽然变了?”
“不,这就是我的本性,若非阿妈,我怎会被欺瞒这么多年。你不是很恨凡人和修士吗?我以后和你一起,杀了他们。”迦梨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杀了所有反对朕的。”
……
三尾甩开卫兵,追上菱歌和温泛夜,踩在淤流尾巴上。
这是菱歌干的?不对,它不喜欢这淤流的气息,让它战栗。
三尾看向温泛夜的背影,觉得他越来越危险了。
它迟疑要不要提醒菱歌,让她小心温泛夜。
三尾狰听族群里的长辈说过,它们在等一位魔王,他会带着魑魅魍魉占领人间,走向前所未有的繁荣。
长辈还说,魔王喜怒无常,若是入魔了还好,失去人的理智,与魑魅魍魉无异。
可若一个魔王既有人的情感,也有凌驾于万物顶峰的力量,也许他会为了那情感,将世间一切毁灭。
这就是凡人,脆弱而强大。
想了想,三尾狰还是没说。这家伙虽然挺讨厌的,但他待菱歌还算真心,应该不会发疯杀了她吧。
“温泛夜,我们要去哪里?”周围都是荒芜的原野。
“去裂谷,他们不敢下去。”温泛夜道。
他现在有力量了,能保全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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