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甘迦一族的历代女王都有海气,而海气的作用是治愈和保护了。”菱歌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
小黑:“那是不是将来罗刹海国会变得和凡人一样?”
“有可能。”温泛夜看向菱歌,“你还记得魔王长什么样子吗?”
他变成魔王的时候只顾着征战四方了。
菱歌说:“和凡人没什么区别,魔王的话,说不定会有别的特征?”
温泛夜微微皱眉。
他有个想法,是个不敢去想的想法……
菱歌还记得当时那少女是拉着她,从平台边缘往下跳,就到了虚空。
但现在肯定不能这么做了。
菱歌:“我们接着往前走,一定能找到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好。”
两人沿着长河,却不知为何这河流仿佛没有尽头,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小黑没有脚也要喊累。
“阿夜,这都走了多久了,万一这地方没有头呢?”
温泛夜也叫住菱歌,“要不要换一个方向?”
“嗯。”菱歌闷闷不乐,她发现了,这河堪比时间长河,沿着它走是没有结果的。
他们干脆向河岸相对的方向走去,没多久真的看到了一些东西。
小黑最先喊出来:“怎么又回来了啊。”
是他们见过的莲花状水池。
“不,这不是同一个。”这个莲花水池要大得多,而且下面不是铺满了宝石,而是只有一朵巨大的莲花。
莲花中间有坐台,看样子那上面曾经坐着一个人。
走近了细看,才发现在这莲花池后面,有无数朵漂浮着莲花坐台。
它们或完整,或残缺。
菱歌伸出手去,还没碰到,被温泛夜抓住了手腕,“别碰,万一出事了。”
“我看着很亲切,我喜欢莲花。”菱歌莞尔,“你看,它们像不像会转的样子?”
仔细看,莲花坐台的角度各不相同,确实像会旋转。
“再继续往前走吧。”温泛夜说。
菱歌颌首,她看了眼莲花坐台,终究没忍住轻轻碰了一下。
菱歌不知道,她碰过的地方像擦去了尘埃,莲花露出本色,悄悄地蔓延开去。
……
罗刹海国,王宫。
迦梨安葬了那罗的残躯,王陵已经塌了,没办法让他和家人待在一起。
她便将他埋葬在了寝宫外的珊瑚树下,每次她在珊瑚树下,看着天海时,就能感觉他在身边。
朝堂风云变幻,就算迦梨杀了阿若平一众大臣,剩下的大臣也会支持她,因为整个甘迦王族只剩她一个了。
琳琅年纪太小,血统不纯,若非不得已,朝臣不会推举她当女王。
迦梨知道,她要独自度过这漫长岁月了。
三尾狰趴在地板上,用尾巴将摩那罗扫开,“小东西别烦我。”
它下巴搭在两只爪子上,惆怅地想,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菱歌咋还不回来?
“陛下,陛下!”
婢女闯入宫中,是个生面孔。回来后迦梨将所有宫女都遣散了,重新招了一批。
“何事?”迦梨问道。
婢女:“又有修士来了!”
# 终篇
第62章
菱歌和温泛夜走了很久。
她没有一点疲惫,因为极乐天已经被灰色覆盖,他们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因此既是“很久”,又是“须臾”。
他们走到了头,竟是一片海。
一只小舟停在海上,与灰色融为一体。
海边也有一块碑,写着“须弥山”。
这石碑与其他的不同,足有三丈高,正面须弥山,背面是一行行小字。
真如醍醐所说,归墟能去往另一个世界。
须弥山是每个世界的中心,菱歌若从这海边向后看去,就会发现他们走过的地方像极了一座高山。
须弥山周围环绕着四大洲、九山八海,这看不到尽头的海不过是其中一处。
每一座须弥山都是“极乐天”,这一座极乐天在虚空里,以它为圆心,宇宙中所有裂隙都归它管辖。
而这,不过是一个小世界。
这样的小世界有一千个,一千个小千世界谓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又是大千世界。
温泛夜只要离开这个小世界,去另一个小世界,九洲台的修士哪怕手眼通天也抓不到他了。
——当然,他很有可能是再也回不来了。
想要渡海,只能用小舟,不管什么法器,在这片海域都会失效。
菱歌看完了碑文,心情有些沉重,试着跳到小舟上,它竟摇晃了起来。
但她还是笑着对温泛夜伸出手,“来,我渡你过去。”
温泛夜却站着久久没有动。
菱歌:“怎么了?”
“我不想去了。”温泛夜说出了心里话,他站在岸边,像一棵孤松,“我不要看着你离开。”
菱歌讷讷,“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温泛夜,我想你活着。这样吧,我再陪你走得远一点。”
“那你就回不来了。”温泛夜很想自私一回,可他做不到,“你能放下你的师兄师姐吗?”
菱歌:“我……”
小黑:“阿夜,我也舍不得菱歌,但离开了总有机会回来,好过让她看着我们死,你也知道她不想看到。”
温泛夜紧咬下嘴唇。牙齿咬破了嘴唇,一滴血顺着下巴滴落,掉在灰扑扑的地上。
一瞬间,那滴血被地面吸收了,他们俩都没发现。
“温泛夜。”菱歌哄着他,“我陪你走远一点,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回来的。”
温泛夜这才走进小舟。
菱歌本要划桨,却有两条淤流深入海里,拨动小舟。
温泛夜坐在她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想把她印到心里。
小黑催促他:“阿夜,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你真的不打算讲吗?”
菱歌也觉得他似乎有话要说,笑了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
“菱歌,你知道为什么甘迦那罗要给你一粒夜明珠吗?”
菱歌拿出那粒夜明珠,不明所以,猜测道:“可能是给我路上照明用的?”
“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晶盘。①”温泛夜缓缓道,“这句诗,上联是‘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指隔座看雨,天色将明,有情人要分开。”
菱歌喜欢听他说这些,托着腮,“那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日为流珠,水晶盘是月。若长夜不晓,此情永无尽头。他摘不下天上的太阳,就送了你一粒夜明珠。”
菱歌怔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手一抖,夜明珠掉到船上,她面露尴尬,不知道该不该捡。
温泛夜捡起丢进了海里。
菱歌忙去看,那明珠已经不知道哪里去,拾不回来了。
“你很紧张?”温泛夜皱眉。
菱歌当然对甘迦那罗一点意思也没有。
“不是啊,毕竟刚死了……”
温泛夜笑了笑,他知道菱歌心善,善得有时优柔寡断了,“菱歌,你过来。”
菱歌坐近了一些。
温泛夜忽然抱住了她,菱歌浑身僵硬不敢动。
她明明是那个敢于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还大胆说喜欢的人,却在此时变成了个塑像,小脸通红。
温泛夜撒开她,低头端详她的脸,“你比从前害羞了很多。”
菱歌结结巴巴,“没,没有吧。”
“那你再说一次你喜欢我。”
菱歌:“我,我喜,喜……”
“你看,你撒谎才会结巴,你现在撒谎不结巴,说喜欢我反而结巴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说着说着幽怨了起来。
菱歌像被抓包的小偷,连忙解释:“不是啊,我很喜欢你啊。”
“你看,你又不结巴了。”温泛夜揶揄道。
菱歌耳根子发红,他是无著的时候也这么逗她,这么想她就有点冷静了,还有点不高兴,“你是不是在演无著?”
“没有啊。”温泛夜抵着她的额头,用鼻尖蹭蹭她的,见菱歌两只眼睛成了斗鸡眼,不觉笑出声,“我不喜欢无著,他一点主见都没有。我要是他,才不会让我喜欢的人受那么多苦。”
“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想我?”温泛夜低声说。
很委屈的样子。
菱歌:“不会啊,我一定会想你的。以后等我修为上去了,我就能去找你。”
“那为什么不是我来找你?”
“因为大师兄他们要杀你啊。”
温泛夜叹了口气,头一歪,搭在菱歌的肩膀上,“我不喜欢这样。”
“哪样?”
“总是你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你。”
“你现在很厉害了,虽然有点怪怪的,但你肯定能保护我。”菱歌变着法夸他,“你看着船划得多快啊。”
小黑本来不想破坏他们俩之间的粉红气氛,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噗声。
“我只有船划得快?”温泛夜恼道,“我就没有别的优点?”
“有啊有啊。”
“那你数给我听。”
“呃……”菱歌有点僵硬,“你,你长得很好看。你脾气很好,你从来不对我生气的。你还很,很……”
她正绞尽脑汁地想方设法夸他,温泛夜忽然偏过脸,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
菱歌又僵住了,斗鸡眼。
“我一直想再亲你一次。”温泛夜的睫毛扫过她的脸颊,痒痒的,“可以吗?”
小黑:“喂,你都已经亲了才问。”
菱歌红着脸,“可,可以啊。”
她以为温泛夜还要再亲一次她的脸颊。
下一刻他的唇却贴近了她的,呼吸喷洒,每一个毛孔都能感觉到。
在梦里她以为自己是摩诃莲,和无著是夫妻,做这些事无可厚非。
而现在她是菱歌,这才是她人生里第一个吻。
柔软,绵长。
她渐渐地想条困在水里无法呼吸的鱼,小脸憋得通红。
温泛夜咬了一下她的嘴唇,“呼吸。”
菱歌这才吐出一口气,温泛夜忍不住笑了,“你那么大的胆子呢。”
“我也不知道。”菱歌瓮声瓮气地说,“温泛夜,为什么这次的感觉和上一次不一样?”
“因为……”温泛夜想了想,“那是无著和摩诃莲,不是我们。”
“温泛夜,你能再亲亲我吗?我们就要分开了。”
“嗯。”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嘴角。
“温泛夜,我可以亲亲你吗?”
“嗯。”
菱歌笨拙地捧住他的脸,嘴唇印了下去,吧唧一下。
菱歌忽然有点难过。
又是那种心口闷闷的,有点抽疼的感觉,她眨了眨眼,一滴眼泪落了下来,砸在温泛夜脸上。
他怔住了,抬手揩去她的眼泪,放到舌尖尝了尝,“别哭。”
“温泛夜,我舍不得你。”就算他这么说了,菱歌还是止不住眼泪,她的泪像天上下的雨,一滴一滴砸到他心上。
温泛夜只好抱住了她,抱得很紧。
他有私心,这是他们已经能看到那遥远的陆地了,他还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快,他可以回到岸边重新再走一次吗?再走一次,再再走一次……
“菱歌,我喜欢你。”他低低地说。
菱歌破涕而笑,“嗯,我也喜欢你。”
小黑呜呜呜哭得惨兮兮,他也舍不得菱歌啊。
他还想起了好兄弟三尾,想起了他喜欢的女王陛下,他也不想走。
菱歌整理心情,吸了吸鼻子,她不要亲温泛夜了,越亲越不舍得。
温泛夜看着她故意坐到那头去,委屈道:“我都要走了,你还离我那么远,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忘记我了。”
菱歌眨眨眼。
她又挪了回来,温泛夜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如烟花,转瞬就落寞了。
长痛不如短痛。
淤流加快速度,将小舟送往彼岸。
但这时菱歌听到了动静,她困惑地看向来时的方向,定睛一看,似乎是什么东西朝他们涌来。
——是黑泥!
……
迦梨走出寝宫,两个修士打扮的人向她作揖,“见过女王陛下。”
来的是宁昆山和乔歌眉。
“二位是九洲台的修士吧,快,阿箬,吩咐御膳房备酒设宴,款待贵客。”迦梨微笑。
乔歌眉:“不必了,陛下,开门见山,我们是来捉拿未来魔头,只要他活着,注定摧毁三界,到时甚至殃及罗刹海国,请陛下实话实说,是否见过他。”
宁昆山看了她一眼,“不仅仅是那未来魔头,还有一个少女,她是我们的小师妹,叫菱歌。”
迦梨佯装思索,过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确实有修士来过罗刹海国,但朕不知道她是谁。”
宁昆山冷哼一声:“看来你们罗刹海国的人很不老实,我们可不是能随意敷衍的。我一早就说问她没有用,直接搜魂便是了。”
乔歌眉看向迦梨,重重道:“陛下,我们来之前就已经问过您的子民。请您不要隐瞒,归墟根本没有所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菱歌和温泛夜都会死。”
迦梨怔了怔。
就是她这点反应,被宁昆山捕捉到了。
下一刻,宁昆山的剑架在了迦梨脖子上,没有一个婢女或卫兵看清他是怎么动手的,“说。”
迦梨一点也不惧,哪怕剑气逼人,“这里是罗刹海国,公然威胁女王,莫非九洲台想与我罗刹海国开战吗?”
“陛下误会了,当然不是。菱歌是我们的师妹,我们最关心她的安危。九洲台已经掌握了罗刹海国的地标和来这里的方法,如果你不肯交出他们,很快就会有几百个修士来到这。陛下也不想眼见生灵涂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