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花月——程一诺
时间:2022-01-27 07:32:41

这是要借机清洗崔锦绣和肖氏的人了,崔福暗喜,只还不敢违背崔百信,拿眼看崔百信。
崔百信一身冷汗,后怕不已,喝道:“看我干什么,按风娘说的办。”
这头闹哄哄一片,崔锦绣和肖氏听得,母女俩都是青白一张脸,崔锦绣眉眼扭曲,几似厉鬼。
“亏得你见机快,那日崔贵回来,听说暖云被陶家的人救了去,当即让他去求郎君给他脱奴籍,远走高飞,不然,依二娘的手段,定是供出你我来的。”肖氏后怕不已。
崔锦绣也怕,怕里,恨更浓。
一样崔家女儿,自己得装娴雅淑静,装无欲无求,卖乖讨好哄着崔百信,崔扶风却放肆随心,分毫不用顾忌崔百信。家里婢仆她费尽心机花钱拉拢才肯听她的话,崔扶风却什么都不用做便让人服服贴贴。陶柏年对她不屑一顾,却为了崔扶风不惜与崔家撕破脸救暖云。
难道只能一辈子活在崔扶风的阴影之下!
崔锦绣不甘心。
“往后咱们娘俩可怎么办?”肖氏问。
“有什么怎么办的,经这一遭,暖云是回不来崔家了,那位纸糊的,便是没崔贵给咱们驱使,咱们也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关键还是抓住阿耶的心。”崔锦绣冷冷道。
肖氏无精打采,“你阿耶啊,别看凶,二娘一发火,他就软了。”
崔锦绣心中也自颓丧,却不愿认输,低哼,“没了暖云,崔福只是个下奴,诸事不敢做主,这府里必是乱的不成样子,过些日子,你把理家大权夺了过来,也就好了。”
肖氏转忧为喜,欢喜些时,迟疑问:“陶二郎这么护着暖云,冲的怕是二娘的面子,你跟他的亲事?”
不可能成的。
崔锦绣经这一遭彻底认清事实,咬了咬牙,道:“你悄悄打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出色儿郎。”
崔福领着下人走了,厅堂里外寂静。
崔扶风看着空旷的天地片时,转身,定定看崔百信,“阿耶可知费易平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百信惊了些时镇静了些,明白崔扶风要跟他算把崔梅蕊嫁给费易平的账了,他不觉得费易平有哪点不好,硬要挑,也只有样貌差了些,没好气道:“费易平大家之主,虽然长得不好看,可天底下有几个齐明睿,蕊娘嫁给他不委屈。”
崔扶风气结,“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品性,那费易平卑鄙无耻小人……”细讲费易平做的那些腌臜事。
“齐费两家对手,他这么做无可厚非,以后两家是姻亲,他就不会做那些事了。”崔百信不以为然。
一个人骨子里的恶哪会改变。
崔扶风启唇又合上,暗叹口气,她忘了,她阿耶跟费易平一般品性,爱财轻义,只不过没费易平那么卑鄙阴险罢。
无话可说,崔扶风转身出门。
“一个出嫁女儿,却在娘家指手划脚。”崔百信悻悻然骂。
董氏软绵绵躺着,暖云不在身边,大女儿似乎又嫁错了,惶恐着,看到崔扶风,霎时活了过来,“风娘,你可回来了。”
崔扶风原本担心,仔细一看,董氏身体应当是无恙,只不愿面对诸多事儿,借口身体不舒服躲着,叹口气,“新元就在跟前,母亲若是能坚持还是起来打理事务罢,府里头我瞧着忒不成样。”
“我……”董氏讷讷,迟迟疑疑着道:“暖云往后是不是不回来了,不然,把庶务交给肖妹妹打理罢。”
若是这么做,她在崔府的境况连婢子都不如了。
崔扶风失望不已,深吸口气压下闷怒,温声道:“我方才发火,把听命肖姨娘和锦绣的人都发卖了,短时间内,她们还没能再收买人,崔福听你的,你当家不会太难,母亲先扛一阵子,别说什么要让肖姨娘打理庶务的话,等暖云身体养好了,我再让她回来。”
“暖云还能回来!”董氏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经那一出,她回来,大家怕是都轻视她,不肯听她的令。”
暖云再回崔府,只能是别的身份,不是婢子,也不是没有奴契的下奴。
而是……崔镇之的妻子,崔家少夫人。
崔扶风按了按额角,焦躁不已。
崔百信肯定不同意儿子娶一个婢子出身的妻子,不过崔百信的想法她不在意。
暖云性情贞静,虽说看不出对崔镇之有没有情意,可她敬爱董氏舍不得离开董氏,当是愿意的。
问题在崔镇之。
终身大事,她不想勉强崔镇之,必得要崔镇之欣然。
当然,她也强迫不了崔镇之。
崔镇之对成家没兴趣,只爱无拘无束生活,故而这么多年她一直没向崔镇之提起,眼下情形,崔镇之下回回家,不得不提了。
但愿齐妙那头只是一时起意,过了这些时,对崔镇之没什么念头了。
“母亲别担心,我自有办法。”崔扶风笑着安慰董氏,又道:“我去看大姐。”
“快去,我也担心你大姐。”董氏急急道。
 
第67章 图谋
 
费家制镜大家,府第很是气派,从外面看,林木森森,楼宇轩昂,府前横街和府第大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府门上方红绸结带,两个大红喜字灯笼,才刚办过喜事的喜庆气氛犹在。
崔扶风才下马,费府守门人跑出来,殷勤行礼,接过马缰拴马,一面朝里头喊,“快去禀报夫人,崔二娘来了。”
崔扶风进门,走不多远,一个妇人迎了出来,三十开外年纪,青绫夹袄,青缎薄棉裙,倾髻左侧簪一朵绢花,右侧一支鹊登花枝形金簪,体面,却不张扬。
妇人走到崔扶风面前,暗褐色肌肤,脸庞有些长,下巴略短些,微微有些龅牙使她看起来像在咧嘴笑,恭恭敬敬躬身行礼。
崔扶风认得妇人,乃是费祥敦的妻子费张氏,他夫妻俩个是费易平的臂膀。
费张氏满面笑容道:“夫人在歇午觉,听说二娘来了,高兴的很,婢子们服侍夫人梳妆,命老奴先出来迎接二娘。”
言语间对崔梅蕊恭敬顺服,饶是崔扶风心中对费家人很是不喜,也不由得回了一个微笑。
一路往里走,只见花木修剪得极好,小径打扫得干干净净,来往婢仆见了她们,恭恭肃肃停下行礼,至厅中,墙上悬挂着字幅,香炉上淡烟袅袅,清香盈盈,几案一尘不染,茶具火炉整齐放着。
崔扶风心道看着倒不错,忽想起齐安对费易平的评价,费易平惯会装腔作态,外表谦和礼义道德君子,实则卑鄙无耻小人,暗道好有道理,若不是跟费易平打过交道吃过亏,只看这些,倒被蒙住了。
“风娘,你来啦。”厅外传来欢喜的叫声,崔扶风转身看去,整个人呆住。
扑面华光瑞彩,崔梅蕊周身上下金堆玉砌,头上高高的望仙髻上正中插着金丝攒珠雀钗,侧面两支赤金挂珠钗,数不清的金花小钗,品红百蝶穿花窄袄,系一条翡翠锦缎长裙,大红羽缎披风,脸上浓淡相宜妆容,体态风流,骨柔肌腻,眉眼多情,灼灼夺目美色。
“大姐。”崔扶风喃喃,心中说不清滋味。
崔梅蕊这样子,显见很是快活,她来前,想着要将崔梅蕊马上带走,和离也好,义绝也罢,势要让她跟费易平马上断了关系,看来,不能的。
“大姐还想着,你不知能不能赶回来过年呢。”崔梅蕊含笑拉起崔扶风手,细细打量,眼眶渐渐湿了,“又黑了瘦了,以后不会再出去了吧?”
“难说。”崔扶风强笑,看左右。
费张氏马上躬身问崔梅蕊:“夫人跟崔二娘姐妹说话,要老奴服侍左右还是下去?”
“下去罢。”崔梅蕊软声道。
费张氏马上带着人退了出去。
有眼色,却不自主自张,尊重主母,听话顺服。
崔扶风抿了抿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风娘无需担心我,我很好。”崔梅蕊小声道,低眉,脸颊飞起浅浅红晕,羞涩的情意婉转。
崔扶风沉默,半晌,憋出一句:“姐姐安心留在费家了?”
“自然。”崔梅蕊抬头,惊讶地看崔扶风,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问出这样的话。
崔扶风搓手。
“这桩亲事原本我也害怕,但嫁过来这几日,真的很开心。”崔梅蕊脸颊更红了,拉崔扶风坐下,低低道:“风娘,说真的,这几日真的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时候,郎君对我极好,疼我爱我,下人恭顺听话,一点点不如意的地方都没有,我甚至有些怕,这是在做梦,过几日,梦便醒了。”
这就是在做梦,费易平只是利用她,眼下不过伪装。
崔扶风咬唇。
崔梅蕊眼眶红红道:“说来,在娘家时虽说有你护着,到底怕阿耶,怕肖姨娘跟锦绣,我大点喘气都不敢,到陈家更不说了,那一家子的人一张张利嘴,三郎在世时身子弱护不了我,到他去世了,我更是连奴婢都不如。如今在这府里,没有公婆妯娌叔伯,就我跟郎君两个主子,郎君爱我疼我,下奴们顺服听话,真真快活。”
崔扶风咽下满嘴黄莲,违心笑:“如此,我也放心了。”
“放心吧。”崔梅蕊眉眼间都是快活,抚着肚子,悠悠道:“过些日子我怀上孩子,为郎君生下儿女,眼前的快乐就锁住了。”
崔扶风在心中长叹。
但愿费易平能一直伪装下去,即便是假的,只要大姐幸福便成。
来时已近黄昏,说了会儿话,外头便暮色沉沉了。
崔梅蕊无事,崔扶风便急急走了。
费张氏领着婢仆恭恭敬敬目送,崔扶风出府了,即回房找费祥敦。
“崔二娘那目光刀子似的,朝我瞥来时,吓的我一身冷汗。”费张氏拍胸膛。
“郎君都怕她,你能是例外。”费祥敦大笑,问:“没什么意外吧?”
“进门时沉沉一张脸,后来和夫人说了会儿话,脸色好了些,走时,也没提要带走夫人,看来,这门亲事定了。”费张氏道。
“那就好。”费祥敦松口气,嘱费张氏,“夫人虽是软面团,你也别因此不知天高地厚,按郎君说的办,敬着她别违逆。”
“我又没傻,便是郎君不叮嘱,我也不逆她,那样好性子的主母打着灯笼难找,罗家表娘子性子算好的了,也不如她,她当主母我多自在,况且她也不管事,我不过白问问,装着给她拿主意,什么还都是我做决断,我干嘛不尊她不敬她。”费张氏撇嘴。
“你明白就好。”费祥敦笑笑,静了片时,又道:“郎君心里对她甚是不屑,眼下不过怕崔二娘从中作难装了柔情蜜意,过不久,对她就没好脸色了,到那时,还得你费心安抚哄着她,让她别回娘家诉苦。”
费张氏一呆,啧啧连声:“那样水做的美人嫁给郎君忒糟蹋了,虽说性子弱了些,可温柔体贴,绵软顺服,郎君居然不珍惜。”
“郎君心里除了钱财就没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费祥敦道。
齐府短短时间里一扫死气沉沉,一片过年的洋洋喜气,婢仆行走间眉间都是笑意。齐姜氏身体无碍,只是忧虑太过,崔扶风和齐明毓回来,心安,病好了大半,崔扶风回来时,她已起床了,在齐妙房中。
齐妙居住的院落名赏桂园,进月洞门,一株桂树,不是花期,风中静立,桂树边一块山石,石头表面浅浅的青苔,走过小径,房子四廊相接,红漆门窗,门板勾连百蝠雕刻,玲珑锁纹窗。
崔扶风往日来过,房间里头摆得满满当当,字画书籍,泥塑竹编,玉雕金像,盆景架屏等,这当儿不知病中不便收拾还是不喜闹了,都收起来了,空洞洞的一样没摆。
齐妙床上躺着,头发没梳,杂乱散着,脸色暗黄,嘴唇死灰,恹恹叫了声“大嫂”,闭眼不再言语。
“大夫怎么说?”崔扶风走到床前,关切问。
“说不出病症来,只说好生静养,这每日吃不香睡不好的,又不知道得的什么病,真让人忧心。”齐姜氏轻叹。
崔扶风心脏跳了一下,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病的?”
“你跟毓郎走了数日后便病倒了。”齐姜氏道。
她跟齐明毓走了几日后,她阿兄也走了,算来,应是在她阿兄走后病倒的。
齐妙不会是相思病吧?
只是没心没肺连自个儿都不知害了相思病。
崔扶风喉头苦涩,试探着道:“下午回家,听我母亲说,阿兄此前跟友人约好了,本是仲秋节便要外出的,一拖再拖,到那时,拖无可拖才走,前日是捎了口信回家来,问耶娘姐妹好,还问起妙娘,问她绘画学得如何了。”
“镇之哥哥问起我了?”齐妙霎地睁开眼睛,眼里明亮的光芒。
崔扶风笑着点头,伸手扶起齐妙,“快过年了,别床上躺着,下来走走。”
“好啊!”齐妙脆声声应,原来闷闷不乐,觉得崔镇之一声不响离开是讨厌自己,听得跟友人约好外出却拖了许久,还问她好,欢喜无限,利落地下床,不见半分病态。
齐姜氏大喜,“你大嫂一回来,大家就都好了。”
哪是她的功劳。
崔扶风喉间苦涩更甚,怕齐姜氏看出端倪,不等齐妙发问,先把她要问的说了,笑了笑道:“母亲这一说,媳妇也觉得自己是仙丹妙药了,我下午回去,我母亲本是病着,一见我就好了,可惜我阿兄让人传口讯回来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不然,一家子团聚更欢喜。”
“你阿兄就是没笼头的马。”齐姜氏心情好,开了个玩笑。
“我就喜欢镇之哥哥那样的性子。”齐妙直喇喇道。
“我也喜欢。”崔扶风笑道,遮掩着带过,岔开话题,“我中午还没吃,好饿。”
“啊!”齐姜氏大惊,急喊下人上饭菜。
“妙娘精神好些,也吃点吧,叫毓郎过来,大家一起吃。”崔扶风道。
崔镇之走前连跟齐妙道别都没有,齐妙怅然若失,只是心思单纯,还不知何因,崔扶风说崔镇之本是仲秋节要走又逗留许久,想着崔镇之留下就是教自己作画,快活起来,本就是心病,不需药石,很快就好了。
一家子一起吃过饭,又移步大厅说话,齐姜氏听说崔扶风和齐明毓解决了难题,很是高兴,“我刚听说了,蕊娘嫁给费家主,以后齐费两家就是一体,这个制镜方法告诉费家主吧。”
崔扶风脸上笑容滞住。
齐明毓一呆,看崔扶风,没言语。
崔扶风轻抿唇。
费易平娶自己姐姐,是不是就是打的这样的主意,共享齐家镜坊的资源,且,像上回那样与陶家联手逼他不能降价售镜的手段,以后再不会有了,嫡亲姐妹,要联手,也是齐家费家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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