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接,嘉回直接出击,主动为他揩拭面部,从脏了的额头到沁了薄汗的鼻尖,再到那因紧抿着嘴唇而绷住的下颌角。
她一路往下,细心异常,并没有发觉对面的某人脑中已经思绪万千,百转千回。
宴绥呼吸不自觉地收紧,眼前是嘉回细嫩白皙的柔荑,鼻端是锦帕沾染着主人体味的清香,嘉回絮叨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他脑子如嗡的一下炸开,颊边的汗珠越来越密,不一小会就浸湿了半张帕子。
“咦!”嘉回这才反应过来,惊呼道:“你怎么了,脸怎得这般红,还出了一头的汗,莫不是发烧了?”
她心急之下,竟还要亲自为他探一下温度。
宴绥吓得头发都要立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嘉回的葱白指尖,把那方已经沾染了他气味的锦帕抽出来,对着自己脸上的汗水胡乱抹了一把,再急匆匆说道:“我没事,只是、可能、大约好像有些热吧,时辰不早了,殿下。”
他艰难咽下一口气,结巴道:“我们该回去了。”语罢一个转身,就要朝外走去。
可转过来一看,分明只见一池子湖水,他当即立在原处,尴尬了半晌,才回头捂着脸冲出了御花园。
嘉回不明所以,等她后知后觉还想再问些什么时,宴绥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
元漾正在常乐殿里喝茶,小丫鬟刚给他上了一盘葡萄,乃是先头周边藩国按例缴纳的贡品之一,整个皇宫就只有三筐,除去圣上自留,外加赏赐后宫嫔妃和前朝宠臣,便是所剩无多了。
就连元漾自个都没有分到一颗,而嘉回这边独独占了两盘,紫黑色葡萄圆润又饱满,每颗都以盐水洗净再盛于鎏金镶玛瑙高足汉白玉盖碗中,既是赏心悦目,又是清甜可口。
他刚捻了一颗果肉放入唇中,就听殿外好似有动静声传来,来人明显脚步凌乱,像是在避着什么。
元漾定晴一看,打头的宴绥大步流星匆忙而来,手里还攥了一方粉粉嫩嫩的锦帕,满脸女儿家欲遮还羞的模样;紧跟其后的是元嘉回,她神情淡然,面上波澜不惊,只顾着追踪前方的宴绥,连边上正张大嘴巴,一脸吃惊看着他俩的元漾都未曾发觉。
元漾甩头看着宴绥走过,又转过头看着嘉回走来,再甩着头目送二人离开,整个过程尽然有序,好似就跟提前商量好的一般。
好家伙!这是要闹哪出?
他囫囵吞下那颗葡萄,拿起旁边的巾子擦了擦略带汁液的手,满是急促地也跟了上去。
“阿兄你怎么也过来了?”嘉回睁大了眸子,很是不可思议道。
元漾鼻子一皱,轻哼出声,说:“怎么有人能天天出入自由,我就来不得了是吧。”他对着宴绥努努嘴,示意嘉回自己才是正经兄长,偏不要她向着外人说话。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嘉回一把缠住元漾的胳膊,一边晃荡着一边撒娇道:“我这不是怕招待不周,好坏了太子殿下您的兴致不是。”
“招待是挺不周的,藩国进贡葡萄勉勉强强能入口。”元漾斜睨了一眼边上攀附在自己胳膊上正一脸卖萌的嘉回,而后略带嫌弃地说道:“不过你这儿啊,也只能拿出这点东西了。”
这话怎么越听越有味儿,嘉回狐疑地盯着元漾,等到四目相对间,才恍然大悟到,某人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作者有话要说:
带泥的萝卜——有点土
第二十章
“阿兄要是有兴趣,回头我找人给您送去?”嘉回摩擦着元漾的衣袖,喜笑颜开道:“不过得说好,你可不能无故拿去赏人,我还要给嫂嫂留着呢。”
元漾轻嗤一声,奋力抽回手臂,转身立于上座,朝她正色道:“你当我像你一样,满脑子都是吃吃喝喝,我来是有正事要告知于你,别乱打岔。”
能有什么正事,她跟元漾之间近期谈的最多的莫过于梦境之事了,可截止到现在,她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一丁点儿都没有藏匿,她不知道这其中还能有什么重要的要讲。
“我哪有……”后面的话还没有开口,就见远处重重树影间,有一白衣少年正负手而来,他墨发微湿,脸颊泛红,一看就是刚从净室出来,浑身都还透露着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
嘉回浑身鸡皮疙瘩冒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完!
宴绥毫不避讳嘉回的目光,大剌剌往元漾身侧一坐,问道:“有什么正事,我也来听听。”
元漾冷眼瞧着他的这番动作,皱着眉头,狐疑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大白天的沐浴更衣?还有你这衣服,又是打哪儿来的?”
他半眯着眼睛,拉长调子“哦”了一声,继而揪住宴绥胸前衣襟,怒呵道:“好你个宴子廉,趁我不在就勾引我妹啊,她脑子不好使,便就能如你所愿了?我不同意,除非先过我这关。”
嘉回:“……”谁脑子不好使?
宴绥:“……”这人怕不是真的脑子不好使。
宴绥一个用力挣脱出来,慢条斯理地开始整理起自己衣裳,左边拂拂袖,右边弹弹灰,一边盯着嘉回一边漫不经心回答元漾:“此事说来话长,不信你问问殿下。”
嘉回心里咯噔一声,本还在看对面两人斗嘴的热闹,没想到反转来得太突然,她一时间又想不起说辞,只能杵在原地,勾起一抹尴尬又不失优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