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顶华美车轿,正正当当停在大路中间,十来个仆人随从狐假虎威地守在大轿两侧,显然轿中之人已经进去花楼里面。
环绣在车轿周围的金丝线和缀满的琉璃宝石,实在是太晃眼睛、太难忘了!这人得多有钱才能买得起那么多的金丝线,她不过是多欣赏了几回,手还没伸出来碰一下,那些个仆人们便用铜铃般的势利眼瞪她。
还好江九流及时拉回了她,否则那些仆人非瞪死她不可。
如今这些仆人们专门守着这顶轿子,确实有些不好下手了。
父女俩只得另寻他法,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比如去花楼里卖仙药!
作者有话要说:
孟夏: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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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段寻
江九流叮嘱她:“里面净是些腌臜的臭男人,他们手脚不干净,阿月你进去不要说话,免得让他们占了便宜。”
进楼以后,江上月没碰到手脚不干净的男人,倒是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小娘子趁人多时揩了几下她的小脸蛋,“好俏的小乞丐啊。”
江上月心下一横,被女孩子摸总比让臭男人揩油强。
傍晚楼里热闹,江九流父女二人进来后,陆陆续续又有客人进楼。入眼皆是浪荡男子左拥右抱娇美女子,互相诉说着肉麻的恶心情话,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骄奢糜烂。
这会儿太阳才落山,客人们并不急得行那男女之事,而是三三两两凑成一桌,点几位美娇娘,一起吃些精美食物,喝喝茶,听听曲儿,牵牵手再亲个小嘴儿,先培养一下情趣。
江九流把兜里仅剩的几个的铜板都给了花楼里的老鸨,买了个最角落的位置。落座后,立马有小厮给他们上了两盆点心,一壶茶。收钱的老鸨当时面皮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收完钱后便再也没见她出来。
父女二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等待时机。不出一刻钟,他们已经把大楼里的男人都数了个遍,除去中途被父母妻儿逮回家的客人,余下总共六十三人。某些衣着华美,但面相虚浮的男人,一看便知身体不佳,哪方面或有隐疾,这种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客人。
歌女们奏着缠绵的乐曲,一曲毕,另一曲起,琴音连绵不绝。眨眼间,江上月跟着江九流已经卖掉了十一二瓶仙药,更有出手阔绰者一口气买了五瓶!
有几位喝醉酒的贵族公子直接点名要买江九流身边的江上月回家做娈童,江九流把江上月的帽子往下一下拉,江上月很识趣的把头埋低。醉酒的男人最不讲理,江九流跟他们解释再多也毫无意义。只说:“承蒙诸位公子抬爱,贫道就只有这么一位小弟子,到底卖与谁家?”
据说家养娈童这种风气一开始是从平南王府传出去的,京城里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争相模仿,但多为正派人士所不齿。无奈当今圣上宠爱他,权贵们虽敢怒却不敢言。
几位穿着体面的贵族公子你一言我一语,起先还能心平气和好好商量,商量到最后,竟大打出手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趁着人多混乱,江上月跟着江九流飞快地上了二楼。做买卖和打仗一样,讲究的是乘胜追击,趁这会儿卖得好自然是要多卖一些。
江上月盯着江九流逐渐鼓囊起来的衣兜,不由得为难起来,今晚是吃猪肉还是牛肉好像都很美味诶!
然而二楼并没有什么客人,父女俩左转右转,除了越来越曲折的回廊,甚至连个端茶倒水的小厮都未曾碰到。再往前走,却是碰到了一堵墙,想必已走到了尽头。
江上月埋怨道:“阿爹,咱们是不是走错道儿啦瞧你带的好路。”
江九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与此同时,墙哪头传来了一阵空灵的琴音,那是不同于歌舞姬所奏的靡靡之音。随着乐声越来越急,外行初听只觉得旋律欢快,久听便觉得欢快到极致,如梦如幻,令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往往不真实的东西才更令人沉醉。
江上月在音律方面自幼就很有天赋,琴音乍一听很欢快,实则空灵太过,毫无内容。
弹琴之人根本就没有用心在弹琴,而是在借着琴音驱赶不速之客!而此处没有别人,只有他们父女二人。
父女俩同时感受到了弹琴之人深厚的内力,以及琴音里暗含的杀意。
“爹,琴主人要杀我们,跑么”
“废话,跑!”
在遍地都是王公贵族的京都跟人打架斗狠,实属极大的不妥当。他们只想赚点银子,为了几两银子把命搭上,实在太亏。父女俩虽混迹江湖,都会点拳脚功夫,但也不鲁莽,能跑则跑,保全自己才是上上策。
“千岁兄,你又吓到别人了。”
正当父女二人转身要跑之时,嘎吱一声,身后有一扇门突然开了,门内传来玩味的笑声。
奇怪奇怪,方才眼前明明是一堵墙,为何转眼之间那道墙不见了,又多了一扇门?
而回廊外不知何时站了一帮手持棍棒的打手,刚好堵住了父女二人的来路。
琴音戛然而止,被称之为“千岁兄”的抚琴人并没有开口说话。
眼下局势,门内有两个人,其中一位是内力深厚的高手,另一位武功未知。门外是十一二个狗腿子,模样也算高大威猛,想要以少胜多不挨几棒子是难以胜出的。到底是进门,还是直接从一堆棍棒里冲出一条路显然,未知才让人恐惧。因为你想象不到门内住了个什么样的魔头。
“狭路相逢勇者胜,爹,我先上了。”
江上月将帽沿往上一翻,直直冲向那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大汉,与此同时左拳作势出击,伸出的却是右腿,然而为首的大汉下盘极为稳当,在江上月来势汹汹的“右勾腿”的袭击下纹丝不动。显然,她太过瘦弱,论力气完全比不过那些男人。
江九流在一旁语重心长指点道:“阿月小心,……别打坏了门窗,到时赖到我们头上少不了要赔些银钱!”
江九流话音还未落下,江上月就没辙了,眼看那大汉手上的棍棒就要落到自己头上,逃也逃不掉,不由得脱口而出:“老东西,少废话,快救我!”
她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枚铜钱,直直打在那大汉的两腿中间,大汉闷哼了一声脚下一滞,手中棍棒还来不及落下来,江上月右腿再次发力,壮实如牛的大汉便手捂□□应声倒地。
江上月刚好可以歇会儿,这次该换江九流上了。她自觉后退到看热闹的最佳位置,懒洋洋地靠着墙,从口袋里摸出一把从楼下客人桌上顺来的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道:“阿爹,左边哪位,口袋鼓鼓的,有钱!还有后边哪位……”
十几个大汉围着江九流团团转,非但近不了他的身,好几个身上的私房钱也被江九流摸了个精光。
江九流义正言辞道:“叫你们欺负我孩儿,就当是一点点赔偿啦。”
一个大汉不服气想抢回自己的钱袋,刚迈开腿,裤子突然掉了,露出生满黑毛的大腿肉,引起身后同伴一阵哄笑。其他人捂紧裤腰带不敢上前,只有这个倒霉蛋气急败坏反而出了洋相。
原来江九流不仅抢了他们身上的钱袋,还偷了他们的裤腰带!越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人越注意形象,武功可以差点,行头打扮不能输。是以丢了裤腰带的敌人并不敢上前。
江上月嗑了一颗瓜子,乐地前仰后俯,道:“就是就是,敢欺负本姑娘的人还没生出来呢,看我阿爹不教训你们。”
江上月话音刚落,突然听见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你馊了。”身后突然冷冷传来男性低沉的声音。
闻声,她吃惊地回头一看,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
这便是方才在门内说话的男人。男人比她高大半个头,江上月一回头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下巴,再一抬头才能看到男人俊美无辜的脸庞。
苍天呐,她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个小白脸长得当真是祸国殃民呀!江上月咽下一粒瓜子,揩了揩嘴巴:“你是谁呀?”
男人一袭白衣欺到她身前,再次重复了一遍:“你馊了,姑娘。”
由于距离过近,男人几乎是用鼻孔在瞪她。
江上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伸出两根手指去戳人家鼻孔!
男人动作潇洒地钳住了江上月纤细的手腕。
明明对方没使用多大力气,她却挣脱不开。
江上月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二十来岁年纪,面容清逸俊郎,双眉如剑,一双眼眸似落满星辰,着一袭月白华服,衣襟上的云纹刺绣闪耀无比,更衬出肌肤光泽白皙,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然而下手嘛,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他一只手扇着折扇,扇面题了一行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男子神色淡然,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妹妹,你馊了。”
她一个女子混迹江湖,风里来雨里去,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况且她天生体带异香,对于浪迹江湖多有不便,只得靠其它味道遮掩。江上月有些抓狂,虽然他长得很勾魂,但也不能乱说话。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一个女孩子馊了呢!十七岁的女孩子,自尊心还是有的。
“王八蛋!!你吃毒药长大的吗?嘴巴这么毒!本姑娘要用绣花针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如果此刻,她的手能挣脱的话,并且手里有绣花针,她一定要他后悔说出方才的话!
男人居高临下翘着她,鼻子嗅了嗅,眉头紧皱,稍微沉吟片刻,终于换了句话:“妹妹好眼力,在下的确是吃毒药长大的。不过妹妹,你帽子,也好脏。”
王八蛋!!!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再也顾不了自己纤细的手腕,狠狠地踩了一脚男人一尘不染的鞋子,临了还不忘用自己的鞋底使劲儿摩擦男人绣满金线的鞋子。
江上月得意地笑道:“对不住了!妹妹的脚有自己的想法,今儿出门还踩了狗屎。”
她的脚有想法是真的,踩狗屎却是胡诌的。
男人嫌弃地放开了江上月的手,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被踩脏的鞋子,捧着一只脚在原地发狂道:“啊!!!!!!千岁兄,救我!!”
被称之为“千岁兄”的人抱琴而出,立在男人身旁,一头白发垂至腰间,同样是白衣宽袖,年龄比同伴要长,气质也比同伴清冷许多。
“千岁兄,她——”男人指着江上月的破帽子,“她竟然踩我鞋子!”似乎鞋面被弄脏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白发男子目不斜视,神情冰冷,缓缓吐出两个字:“活该。”
还好,这位“千岁兄”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江上月趁他二人说话之际,准备开溜,不料后衣领突然被人嫌弃地揪住,是身后男人骨节分明的手。
她整个人像陀螺一样被转过来,脸上狡黠的笑容僵在半空。男人再次低头,玩味地看着眼前人愤怒的眼眸,上下打量道:“对不住了,我这手也有自己的想法。”
少女的破斗笠掉落在地上,只见她梳着朝气蓬勃的高马尾,虽然身上衣衫缝满了补丁,但她丝毫不在意,别有一番落拓之美。少女五官很精致,一张娇俏瓜子脸高贵不落俗,秀眉纤长,尤其是一双美目灵动如欢快的山溪,眼尾上挑的弧度甚是好看,笑起来也喜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形过于瘦弱,皮肤微微发黄,许是长期在外讨生活风餐露宿,缺少营养的缘故。显然这个妹妹与京城达官显贵家里的千金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倔强、桀骜,身上江湖气重。
江上月一征,她头一回同一个陌生男人距离这样近,很轻易就嗅到了男人身上属于富贵人家独特的高等香料的味道。
很久以后江上月才恍然大悟,那并不是香料的味道,而是男人味。
男人抬了抬脚,剑眉上挑,煞有其事道:“本王一双鞋价值千金,你要怎么赔偿?现银还是抵押?”
此事虽然是江上月先动手,但不管怎么说,是对方无礼在先。江上月恼火不已,翻了个白眼道:“洗一洗不就干净了么?难道公子不洗鞋么?咦,真恶心!”
恶心???!
他故意把“本王”两个字念的极重,就差自报家门点名自己是京都平南王府的主人段寻,京都谁人不知,他段寻出门必穿绣金丝线的鞋子,鞋子脏了便不再穿。但眼前这个笨妹妹似乎注意不到他这一身价值万金的高贵行头,骂他恶心!这女子一双碧波流转的美目,显然还未认出他是平南王府的主人。当真是白瞎了一双美目。
段寻扬起高贵的头颅,咬牙道:“不错,从未脏过鞋子。”
如不是被男人揪住了衣领,江上月真要被眼前华服男子的富贵气息震撼到。
“既然如此,那另一只鞋子也不需要了。”
江上月坏坏一笑,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自己脏兮兮的鞋底仔细地磨蹭着段寻脚上另一只干净的鞋子。
段寻原本只想吓一吓她,这下彻底抓狂了。
眼前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和京城的大家闺秀比起来,简直是两种生物。
段寻不可置否地再次上下打量着他,忽然微笑道:“这里是花楼,你一个姑娘家来做什么?莫非你是个男人?嘶,还真像是……男人!!哈哈哈!”
面前的男人离自己那么近,还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胸前的那片衣服。
江上月本想还击,骂他不男不女,但他旁边的那位白发男子更像女子,说出来又怕冒犯旁人,何况还是个内里极高的旁人。
“莫非你喜欢本王?所以乔装打扮跟到了此处是不是?你是京都哪家的小姐?我保证不告诉你爹!”
段寻追着打趣她,小姑娘气嘟嘟脸红耳热的模样实在太有趣。
“小人!登徒浪子!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平白无故侮辱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江上月用力又补了一脚,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不看他。
她才不会跟踪这种口无遮拦的王八蛋!她与阿爹在江湖上跑了许多年,猥琐浪荡的男子见过不少,厚脸皮的还是头一次见!
江九流数完了钱,见小女儿被揪着衣领,与陌生男子姿势暧昧,大腿一拍,赶紧上前救场:“啊呀!”,他递上两枚“仙药”放进男子的袖兜里,“公子高抬贵手,小女顽劣,不懂规矩,多有得罪,恕贫道管教不严。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开她吧!”
与此同时,一个手提裤裤子的大汉也粗声道:“……殿下,老祖宗知你又来花楼,气得卧床不起,正宣您回府呢。”
此人口中的“殿下”自是指段寻了。
段寻素日没少调戏漂亮姑娘,如今头一次莫名栽了个大跟头。他逐渐松了手,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江上月,“妹妹,我叫段寻,永安街繁华深处最大的府邸便是我家,来见本王时记得先把自己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