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家小姐要出嫁
作者:颜半
文案:
费凌霜人生前几年的幸福是完整的,有都城第一美人魏云作母亲,有青年才俊的费修作父亲。可母亲终究是个普通女人,尽心费家血脉,落了个难产而死。从这天开始,幼小的费凌霜第一次对婚姻有了自己的认识。成年后,因婚约在身不得已返回都城,阴差阳错误入兵营重地。再遇之时,他是威名远播的少将军萧鸿业。她无意情根深种,却身中奇毒,命不久矣新书:《轮回簿》讲述了感情深厚的几个“师兄弟”,在经历轮回、失去和重逢后,意外收获爱情的故事。由于兼职写作,周更1.5W~
内容标签: 生子 天作之合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费凌霜,萧鸿业 ┃ 配角:费修,云婉,费承志,红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缘分天注定,姻缘自然来
立意:观念随着成长最后会发生改变
第1章 有喜
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费凌霜知是红儿过来了。
她身材纤细,步子轻,经过时一般人不易察觉。费凌霜自小和她一块长大,自然认得。
“小姐,院子里的牡丹开了,漂亮极了,我陪你去看看吧。”红儿略含下巴,目光落到费凌霜小巧的鼻尖,和眼神错开了去。
平时,红儿都自然地看着费凌霜说话。她们独处时,费凌霜只当她是姐姐,今日却有了主仆之分。想必是不愿对上她询问的眼睛。
那双长得漆黑透亮,清澈分明的眼睛,红儿最是羡慕的。她常常看着就出了神,心中觉得比主母的还要好看。
“牡丹开了,终于开了...”费凌霜喃喃自语。
那是母亲悉心培植的牡丹啊!
母亲过世后,那池子里的牡丹,便成了她的寄托。每年花开时,她就日日夜夜的作画,把每一朵花朵都绘在纸上,烧给母亲。
如今听闻花开,她面不改色,只因心思被别处吸引了去。今日大早,家丁领着外人进正房,似乎是有急事,走路急匆匆的,费凌霜睡得浅,被这声响吵醒。
她让红儿去看看,不是摆主人的架子,而是自从云姨入住正房,她就不再踏入那个地方,即使吃饭也不例外。
才三年啊!母亲生下她后,身体本就大不如前。为了给费家延续香火,母亲日日喝极苦的汤药调养,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生产时费了两天两夜,受尽折磨,最终却一尸两命。
当年,母亲是都督府的千金,怀安城第一美人,风光无限。而父亲是府中幕僚的公子,二人身份地位悬殊。可母亲偏偏选择了父亲,下嫁于他,还为他丢了性命。这份情,父亲记了多久?不足三年。
每每想到这里,费凌霜都宁愿母亲抛开虚无的感情,在终身大事面前理智些,这样便能顺利嫁个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人家,也就不会因为劳累过度早产,伤了身体根本,之后更不会丢了性命。
可人生没有假设和如果,一个人的不幸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却成了好运的开始。母亲过不上的余生顺遂、幸福美满生活,父亲过上了,云姨也过上了。
云姨原名不知,艺名云婉。她早早被亲人抛弃,又被顺康坊的舞姬捡到收养。不知姓,也没有名,艺名就成了她唯一的称呼。云婉有一副天赐的好嗓子,后来成了顺康坊数一数二的歌姬。传闻她的歌声有种魔力,男人听了第一次,还想听第二次、第三次...有人为此散尽家财,落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费凌霜从未听过她唱歌,不知传闻几分真假,只听声音,倒还清脆。
云婉样貌不算平平,但顶多中等偏上,头一次和费凌霜碰面的时候,费凌霜唤她“云姨”,她笑着点头应下,佯装不知道这声背后的含义。
一个八岁的美人胚子,纵使是对她冷眼不语,她也不好发作什么。自她入府后,老爷虽和女儿面上生疏了不少,但眼神里浓厚的关切,是唬不住她的。她自小在坊子里长大,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世面见得却不算少,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没少练。
费凌霜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小小年纪也已颇懂为人处世的道理。她是硬要反着来的,大人们喜欢被抬高,她就偏不让他们如意。
而云姨却笑着应下了,那从眼底里映出的开心,让她微微一怔。她明明是在提醒这个女人主母只有一个,她只配做妾室,被唤做姨娘。这个女人却表现的毫不在意,反而待她极好,以至于她心中还冒出过一瞬反省的念头。
很快,她醒悟了过来。前段时日,云姨突然食欲骤减,手中常携丝帕,不时作呕吐状。近日,府中议论的人多了起来,难免有些声音传到她耳中。原来,这个女人不仅不动声色地融入进来,还快速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记得母亲诊出喜脉前,也曾这般身体不适。所以,其实她心中早有猜想,只是到今天才彻底死心。
“红姐,这府中如今还念着母亲的人,恐怕只剩下我和你了。”费凌霜忍了忍泪水,“最坏的事,最不可思议的事,全都发生过了,现在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红儿一愣,上前抱住费凌霜,再也抑制不住,恸哭道:“小姐,云夫人有喜了,费家后继有人了。”
“这样的喜事,哭什么?”费凌霜轻柔地拍了拍红儿的背,眼角也有些湿润。
“我不过是一个受过主母恩惠奴婢,又比小姐大四岁,已经这般忍受不住。”红儿泪眼朦胧地看着费凌霜,“小姐才八岁,却不像普通孩童般,痛的时候叫,气的时候喊,遇到伤心的事大哭大闹,痛痛快快一番。小姐,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哭出来吧?”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母亲,她都应该委屈,愤怒,甚至憎恨,以至于泪如雨下。而此刻,她静静地望着窗外,心中烧起一团火焰,面上却覆了一层寒霜,一阵冰凉一阵火热,最终只剩熊熊怒火。
眼前眼前雾气早已消散的干干净净,她的声音冷冰冰的:“红姐,你说的对。安安静静的模样,只会随了那薄情人的愿。我要闹,要闹个彻底。”
门前主廊上,费修面露狂喜,正将一个鼓当当的红色布袋塞给旁人。那人着素色长袍,背脊笔直,面色红润,浑身透出医师的儒雅。医师为难地推让了几下,才收下红布袋,刚要抬手作揖道谢,就被费修热情按下。两人就这样轮番客气着,大步从费凌霜的视线中消失。
察觉到费凌霜神色异常,红儿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柔声问:“小姐?”
费凌霜沉默不答,红儿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她方回过神,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一布袋的银钱,父亲难得出手这般大方。过去为了省下给祖母看病的钱,父亲在吃穿用度上甚是节俭。如今提任谏议大夫,俸禄虽然增添了不少,但他凡事谨言慎行,依旧节俭度日,生怕被人握了把柄。
费凌霜定了定心神,对着红儿:“红姐,帮我把作画的工具取来。母亲教的我画牡丹,往年牡丹花开,我都要画给她看,今年也不能例外。”
“好嘞。”红儿擦干眼泪,看到费凌霜恢复自然,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费凌霜默默取出一件披风,这件披风从布料的选择到上色再到刺绣的花纹,都是母亲一手包办。母亲当年想着小孩长得快,尺寸故意放大了些,费凌霜天生骨架小,如今个头长了,披风反而显得更加合身。
牡丹池在正房屋后的小花园里,费凌霜这次不像往常一样,绕到屋侧的小道上,而是径直进了正房。
走进屋内,大堂里只见陈嬷嬷一人在收拾着茶具。陈嬷嬷是家中的老人了,之前一直跟在母亲身边伺候,云姨来了后,也没换人,让她继续伺候着。
瞧见费凌霜进来,陈嬷嬷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迎上前:“小姐,你怎么来了?”说罢,陈嬷嬷似乎感到不妥,解释道:“老奴许久未见小姐来正房,如今瞧见,一时高兴话说的急了些。”陈嬷嬷压着嗓门说话,声音小到只等人凑近了方能听见。
“不打紧,今日看见有医师过来,在正房待了许久。我有些担心,不知是谁身体有恙?”费凌霜心中已有答案,学着陈嬷嬷压低了声音。
“这...”陈嬷嬷神色犹豫,沉默片刻,方答:“老爷和夫人身体无恙,只是...”
“只是什么?”费凌霜向前一步,追问道。
“是夫人,夫人有喜了。”陈嬷嬷不自觉地瞥过头,避开费凌霜的目光。
费凌霜眸色一沉,漆黑的瞳孔少了些光亮,却笑着说:“原来是大喜事,那我更应该当面恭喜父亲和云姨。”
陈嬷嬷表情为难,说:“夫人反应厉害,吃过安胎药,由老爷陪着歇息去了。”
费凌霜爽快地答:“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嬷嬷代我转告。”说罢,转身不急不慢地走出去。
小姐不再过来了吗?这句话终究是闷在了陈嬷嬷心里。
迈出大门,费凌霜略顿了顿,侧过头,余光看向卧室的方向,陡然生出一瞬“物是人非”的悲凉。
曲径幽幽,静谧且长。环境的安静令费凌霜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她慢慢走着,回想起了同姥姥初见的情景。母亲是姥姥最疼爱的小女儿,当年多亏了姥姥极力劝阻,母亲才没有被魏家除名。
费凌霜第一次见到姥姥时,姥姥脸上从不悦变成惊讶再到眼里闪着光。姥姥将她搂进温暖的怀抱,她竟愣了一瞬。除了父亲和母亲,她此前从未感受过长辈们这般的疼爱。姥姥赞叹她生的极好,乍一看是和母亲一个模子刻出的,仔细一看又不完全相似,貌似更胜几分。
姥姥还说:“光看长相,你就是个魏家人。”在心底认同她是魏家人后,姥姥不再对她不闻不问。第一次见面就送了她全套的金首饰,后来又陆续送了白釉小人车、珍珠手串、绸缎...许多是费凌霜从未见过的稀奇玩意。
如果不是母亲出面劝告,这些东西要多到她房间都塞不下了。那几年,父亲升迁的速度突然快了起来,以往是三、四年才提一级,后来一年就提了两级,成了本朝最年轻的谏议大夫。
母亲去世的时候,姥姥已随姥爷回归故里,得知消息时,已过了半月有余。费凌霜再见到姥姥时,看到她原先浓黑的发髻,如今白了大半,满面的红光再也不见,两眼空洞洞的。这才明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
起身前,姥姥曾问过她:“凌霜,姥姥想带你一块走,你愿意吗?”
那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婉拒了。母亲没了,姥姥还有别的子女和儿孙,可父亲身边只剩她一人,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独自离开。
那时,她真心怜惜父亲,甚至盖过了自己的悲痛。哪知他这么快就忘了母亲,不仅找了别的女人,还在入府仅三个月时就诊出喜脉。
第2章 裂痕
记得姥爷在位时,父亲总是情真意切,明知母亲再生育的机会渺茫,也坚持不肯纳妾。父亲还为此事顶撞祖母,害得祖母以为费家香火无望,气的直接一命呼呜。祖母出殡时,父亲两眼红肿,嗓子已哭不出声,只能“啊啊啊啊”地叫喊着,死死抱住棺木,不让其他人靠近。直到两名壮汉撂下铲子,一人环腰一人抬腿,才硬将父亲挪开。可见他悔意之深!
费凌霜也是细细回想,才明白过来。穿过拐角,一簇簇盛开的牡丹花映入眼帘,远远望着,像一群粉扑扑的少女在风中起舞,摇曳生姿,美丽较往年更甚。
许是被风吹迷了眼,费凌霜仿佛看到了母亲。母亲静立池边,身前是她最爱的牡丹花,她的眼睛看向的却是正房。等费凌霜走近时,她已随另一阵风消失不见。
费凌霜轻轻抚摸着花瓣,幽幽叹道:“母亲,你难道还念着父亲?你为他受的苦还不够吗?”
红儿一直在她身后跟着,以为她睹物思人,默默走上前陪着她。费凌霜静默片刻,道出一句让人不解的话:“今日我才知,母亲最爱的并非牡丹花。”
“小姐的话,是何意思?”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流水总有花儿落,花儿落水却无痕...”
红儿自小当费凌霜的伴读,识过字念过书,虽没有绝顶的聪明,却也能触类旁通,通达人情。明白了费凌霜所指,红儿不再多问。
费凌霜接过红儿手中的画笔和纸,走到水池边,未多看一眼,全都抛入水里。
“小姐!”红儿惊呼一声,急忙跑过来,很快把湿透的画纸和笔捞了出来。“小姐为什么要毁了自己的心爱之物?”
“这些对我和母亲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既然已经被遗忘,不如干脆来个了断。”
“了断?小姐要了断什么?”红儿有些紧张起来,平时费凌霜都把不满压在心里,今天要都宣泄出来,会不会弄得不可收拾?
红儿这头还在为毁掉的画纸惋惜,那头费凌霜已踏入牡丹池,不知何时解开了披风,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了剪刀,朝那片盛开的牡丹花胡乱剪去。
“小姐!不可啊!”红儿立刻弃了手里的东西,跟入池中,环住费凌霜的腰,用力往外拖。
费凌霜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身上挂着比自己年长四岁的红儿,手中的剪刀仍不间断,剪掉了大半的牡丹花瓣和茎叶。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浑厚的呵声响起。费凌霜感到身后的人颤了下,似是被吓得打了激灵,手臂也已经松开了。
费修本陪着云婉歇息,被屋外的嘈杂扰了清梦。等赶过来,看到艳丽的牡丹花变得一片狼藉,不远的水池边还散落了一地的湿画纸和画笔,怒火立刻冲上了头。
费凌霜回过头,见父亲和云姨双双过来了。云姨被陈嬷嬷搀扶着,原本就水汪汪的眼睛,这时瞪的更大了。
父亲走上前,在池边蹲下,抚着地上的花瓣和残枝,看向费凌霜的眼睛,满是惊讶和痛心。“霜儿,你平时是最呵护和上心这些牡丹花的,今天这样是为何?”
“为何?”费凌霜冷笑,反问道:“父亲可知母亲为何要在此地设处花池?又为何要自己亲自栽培和打理?”
费修:“你母亲最爱牡丹花,便挑了近处,也可随时欣赏。”
费凌霜本就不在意父亲的回答,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父亲既然这样想延续费家香火,为何不早早纳妾,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母亲会担什么样的风险?”
费修:“你母亲是自愿的,我和你祖母还有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强迫过她!自古以来,没有女人产子不经过鬼门关,回不回得来是老天说了算,我有什么办法?何况大人的事,岂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你小小年纪,不好好学女工和诗画,琢磨这些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