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并没有请年休,换言之就是看心情旷了工,不过没人会多嘴问出“不去上班在这里做什么”之类的问题。
至于他们今天那么早回家的理由,白母也没有过问。
到了饭点,却没有吃食。
自从白妤够得到灶台开始,她母亲就不做饭了,现年怕是连菜刀的用法都忘得一干二净。
时父更是从没下过厨房,理所应当地在家里当一名食客,只管品尝和评价菜肴的好坏。
白妤打开冰箱门查看一番,发现剩余的食材仅有一个番茄和两根黄瓜,连鸡蛋也没了。怕是怎么样也凑不出三个人份的像样伙食。
于是,她提出叫外卖,并征求了家长的意见。
白母思考了片刻,才道:“叫便宜一点的啊。”
“嗯。”
白妤点了楼下小店的炒面,算上每个人各加的一份荷包蛋,总共只要24元,价格非常实惠。
这种炒面是用大锅炒出来的。厨师底子厚,火焰烧得旺,锅气很足,简简单单的面条、鸡蛋、卷心菜、肉丝等材料被翻炒得色泽金黄、令人闻着这股热气就食指大动。
白妤尝试过在家里用一模一样的食材还原这道料理,却怎样都炒不出外面卖的那种感觉,只有时貅说她做的更好吃……
白妤下意识看了一眼时貅,正巧迎上他的目光。
“怎么了?饿了吗?”
“不……没有。”
那家小店离家里很近,大致等待了十五分钟左右,外卖员便提着保温盒上门送餐了。
白母说懒得掏钱包,以此为由让女儿付了钱。
鉴于白母经常会想各种法子让孩子将零花钱还回来,白妤早就习惯了,也没怎么多想。
白妤礼貌道了声“谢谢”,从外卖员小哥手里接过了一个质地很厚的白色塑料袋,它非常结实,不容易破损。打开大塑料袋的结,里面装着的是三份单独包装的塑料盒,一捆橡皮筋套在塑料盒中间,食物经过颠簸没有溢出来半点。
只不过今天不知怎么的,平日里特别喜欢吃的炒面尝起来十分不对味。
白妤只感觉那面条很油,吃多了油渍就堆积在一起,叫人直犯恶心。
扒拉了几口,便吃到了零碎的蛋壳,将口腔里的软肉磕得有点疼。仔细一看,有炒到焦黑的肉片混入其中,卷心菜的叶片上似乎带有圆圆的虫洞。
她本身就没有胃口,一点儿也不饿。吃了一半不到,便放下了筷子。
白妤并没有起身离开饭桌,她很想和母亲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或者和她随便聊点什么都好,以此排解一下内心紊乱的情绪,可是白母在聚精会神地看宫斗剧下饭,正巧看到女主角逆袭后从冷宫杀回去,被册封贵妃的精彩部分。
短短一集,贵妃娘娘收拾完了三个对其落井下石的反派嫔妃——一个被褫夺封号扔进了冷宫,一个被剃了度送进了尼姑庵,还有一个直接被赐了条三尺白绫……
剧情狗血又合理,跌宕起伏,苏爽连连,只可惜在场的人中只有白母有心情聚精会神地观看。
片尾曲结束后,终于到了广告时段。
趁这个时候,白妤才斟酌着开口了:“我们学校今天有一个同学跳楼了。”
闻言,白母面色不改地嗦着面条,头也没抬一下,嚼了几口吞咽完毕后慢悠悠地说:“他跳的时候怎么也不为他父母想一想的?”
能问出这一点,就代表提问者是完全出于家长的角度去思考的,倒是还有一种可能——当事人的成长环境是可以依靠的存在。
而在现实生活中,家庭美满又幸福,父母的臂膀是一片港湾的理想情况毕竟还是少数。
白妤稍稍代入了一下相对真实的视角,用同龄人的立场假设:“可能是……难过得没想到吧。”
白母不置可否。
“读几年级啊?”
“和我们一样,念高二。”
“父母养他到这么大,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的。”
白妤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保持缄默。
白母又道:“现在的小孩啊,心理也是真的脆弱。动不动就不开心了、哦就跳楼了。像我们那个年代,玩的东西也少,就一门心思读书,哪会像这样?……”
哪怕经验促使她提前知晓那没有任何的意义,白妤还是下意识地想出言反驳,为周江山争辩几句,可她完全不知从何讲起,就像她一如既往地不知道怎么和母亲对话。
她们之间恰似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代沟,使得视角和立场天差地别,连基本的沟通和交流都成了问题。
末了,白妤终是将想说的话连同收拾完的餐具一起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一如往常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