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吃水稻?
林予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正疑惑,突然就那么一瞬之间,脑海里有什么闪过。
“我知道了!”她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恍然大悟道。
接着心里一阵狂喜,她停住了脚步,猛地转头看着林给,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哎哟哟!吓我一跳。”大娘正说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不轻,“咋的了?这般咋咋呼呼的,你知道啥了?”
林给还算好,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林予不知为何突然笑得这么高兴,眼神也跟着柔和了起来。
“实在对不住啊,太激动了。”林予吐了吐舌头,脸上带着笑,忙问道:“大娘,咱们村有人专门养鱼吗?”
李大娘眯着眼睛,想了想,“没有,鱼可不好养,招鸟啄,个头就那么大点,拿去镇上人家也不要,顶多好那一口了才去后山溪里逮两条打打牙祭。”
她说完,顺口问了一嘴,“咋的了,你又有啥新鲜把式了。”
林予大片种花的事全村人都知道,大家都不看好,有时候关系熟点的碰上了还会劝上几句,不熟的就冷眼旁观等着看笑话。
但后来林予拿她种的那些花做了各式各样的玩意,送给村上的人,后来慢慢的也没什么人拿这事说笑。
不仅如此,每每碰着,还会问上一句:“你地里的花怎么样了?”
就像村里的人路上见着,会问你庄稼种得如何了一样。
林予看着她神秘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
那天之后,林给就发现林予这几日天天窝在室里,房门紧闭不知在作甚。
一次他敲门喊人出来吃饭,开门的那一瞬晃眼扫过,就见着那张残旧的案几上铺着几张纸,上面是一些奇怪的图案,每个图案之间连着几条线串起来,说是八卦图但又不像。
他满肚子的疑问到嘴边,终究没问出口。
林予手按在后颈处轻揉着,打了个哈欠,见林给还站在门前堵着,眯瞪着眼抬头,“怎么了?不是说吃饭吗?”
她仰着头的时候,脖子传来一阵酸痛,霎时袭遍全身。”你到底吃什么长的,个长这么高。”
这还是她头一回对林给的身高发出感叹,以前也知道他高,但那时候脖子正常,况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林给低头,她也不需要仰头多长时间。
这几日她把自己关禁闭,把高中地理课本中有关基塘农业的知识仔仔细细地回复了一边,然后把整个过程的原理和示意图整理了出来。
身为外语学子,天天熬夜干作业是常事,但来这之后每天过的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神仙日子,许久不曾这般高强度的做一件事,以至于这么几天下来,她浑身跟正了骨一样,特别是脖子,因长时间垂头而发酸,动一下就疼。
还真是,安逸使人残废。
林予没注意,随着低头的动作,她后颈处那块肌肤几乎被暴露在外,脖颈纤细,肌白似雪。
林给见此,只觉得眼前一刺,做了错事一般,忙不迭的垂下了眼,喉咙不自觉地吞咽起来,耳尖开始泛起红霞。
沉默一阵后又看向她,眼神暗了暗,犹豫片刻,神差鬼使地抬手覆了上去,不经意间将那衣领往上提了提,遮住了那雪白的一片。
两人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林给的动作很轻很柔也很又分寸。
察觉到他的动作,林予还愣了一下。说实话,除了家人和最亲近的朋友,还没人与她有肢体接触过,这也是由于她的习惯使然。
因为她比较喜欢有安全距离的关系,一切逾矩的行为都会被她排斥和厌恶。
但令她自己都没意想到的是,她竟然没有推开林给,也没有心理上的不适,那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潜意识的将林给归为了亲近的……
朋友?
不等细想,只觉得后颈处的力度突然消失了,本能抬头,林给的手已经拿开自然垂在身侧,接着他后退半步,沉声道:“走吧,吃饭了。”
——
吃完饭,林予就拿着她这几天的成果跑去村长家了,林给要跟着去,她没让。
前些天,冯大娘在田里捉鱼的时候,她就觉得熟悉,但当时就是没想到是什么,直到后来才想起那不就是高中地理学过的一种新型农业——基塘农业。
这种农业模式很灵活,可将鱼塘和种桑,种果树亦或是种花相结合,有些鱼的食物杂,很容易喂养,嫩叶等可做其食物,而鱼的分泌物混在泥里又能化作肥料。
如此就是一个互生互补的过程,不需要机械,只用借助当地的环境和气候,这些溪水村都不缺,正好适合。
除此之外还可将水稻种植和鱼业养殖相结合,同样是这样一个原理。上次冯大娘说今年的水稻长势比往年都好,其中就有那几条鱼的功劳。
正好溪水村的土地经过几代人的单一耕作,已有肥力流失的趋向,这正是个增产的好法子。
但林予知道鲁莽行事不可行,所以特意做了万全的准备以后,才决定去说服村长。
不出所料,冯村长在听到这个想法的时候,震惊了一瞬,但又很快否决,他不会拿着全村养家糊口的资本去冒险。
林予早就设想过是这个结果,她也没多费口舌,直接将那些纸卷拿出来给他看。
冯村长也是中过举的文化人,想的东西纵然也比常人有深度。
他拿着纸卷的手微微颤抖,看向林予,“你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
他也是庄稼人,图上这些个原理拆开是每个农人都晓得的,可谁也没想过竟还能将其组合起来。
林予摸着鼻子,干巴巴笑了两声,解释道:“做梦梦到的,您信吗?”
冯村长自然是不信,但知其不愿详说,便也没再追问。
而是拿着林予给的那几张图纸,爱不释手地细细察看。
林予见目的达成,笑了笑,道:“冯村长,法子是有了,只是这大伙愿不愿意还是个……”
她点到为止,冯村长也一眼猜中,回以微笑,“这就你就不用担心,大伙就指望着地里多长点粮食,哪会不应的道理,只是……”
他抚了抚下颚处斑白的长须,缓缓道:“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林予道:“我倒有个法子。”
“愿闻其详。”
林予勾着唇角,“我有块空置的田,可以拿来一试,如偌大伙看到成效应是会心动。”
“你出田?”冯村长有些惊讶,溪水村的村民谁家不珍惜自家那几块田地。
“嗯。” 林予不以为然,“反正我现在忙着顾我那些花,也没时间打理其他,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拿来试试。”
“好。”冯村长看着她,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民以食为天,粮食就是咱们的命,你有那份给村里出力的心,我很是欣慰。”
林予嘴角抽了抽,倒也不用说得那么慎重,她也是一时想到。
这件事谈妥,已是傍晚了。冯家大娘正好从地里回来了,硬拉着要留她吃晚饭,冯圆那小姑娘也拽着她。
就这样,在几人的软磨硬泡下,实在拒绝不了,她便就留下了。
林予发现村里其他家庭也有重男轻女的现象,只是没有李惠那般极端。
冯村长膝下有三子,都住在一起,家里气氛还算和谐,吃饭的时候围了一大桌一人,小孩就占了半壁江山,冯圆是里面最大的,俨然一幅大魔王的样,竟欺负小的,惹得哭嚎连连,最后被其母亲追着骂。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但也胜在温馨。
从冯村长家里出来,霞光都已经散了,白日的余温尚在,蕴在晚风里,扑在脸上还算舒服。
看着四周乌漆麻黑的一片,林予突然有些后悔,方才冯大娘说要送她,让她给回绝了,现在想想还是不应该。
她还是第一回走这的夜路,提着一盏烛火,借着周围人家里散发出来的微弱火光,摸摸索索的行进。
心里说不害怕是假的,周围并不全是安静的,哇声一直在,偶尔还会传开一两声狗叫,但如此越是衬得这黑夜出奇的静。
林予将注意力放在脚下,生怕踩着什么东西,全然没注意到前方有个人影,那人隐在黑暗里,直直地盯着她。
林予没有察觉,还低着头,然下一瞬那道黑影便如猛兽般窜出。
猛然间,烛火掉落在地,火光妖冶。
第十五章
“啊!”
林予呼吸一滞,骤然间瞳孔放大,在感受到压迫的一瞬间烛柄脱手,当即尖叫出声。
然张着嘴刚出声,一只虎口带着薄茧的手便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
林予的最后一丝镇定在此刻彻底崩塌,睁大眼睛本能的挣扎起来,衣料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黑夜中乍起,感官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就在她毫无章法地蹬腿时,清晰的感受到锢在腰间的力度又收紧了几分,接着耳畔传来一道沉重的呼吸,“别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予停下了动作,紧绷的肩背一塌,随后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然一下挣脱开来,双手撑在膝盖骨上,弯着腰大口喘气,整个人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林给见她如此,心沉了下去,慌忙地开口:“对不起。”
他的手还保持着方才环着林予的样子,半悬在空中,就着这个姿势看着她。
林予终于在呼吸顺畅之后,强忍住骂人的冲动,抬起头瞪着林给,“你如若对我有什么不满直说便是,整这么一出你是想吓死我么?大半夜的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一通发泄后,见他直愣愣地站着不说话,林予才站直了身子,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林给垂着眼帘,“天黑了你还没回来。”
闻言林予心里咯噔了一下,“所以……你这是专程来接我的?”
林给没说话,但从他的神情来看林予已经知道答案了。
月光如练,如丝丝细白软线落于林给的眉间,与他那冷峻的气质几近融为一体。
林予怔愣地望着他,因着树影的遮挡,并不能看清他的脸,但却毫无阻拦地与那柔和中夹杂着落寞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林予脸上的神情仿佛有了一丝破裂,瞬间什么重话也说不出,就连方才受惊的怨气也在这一刻随着他这句话慢慢散去。
她发现林给好像总有办法让她瞬间没了脾气,跟个闸门似的。恍惚间她都有些怀疑这个系统的真实动机了,怕不是来让她来推动什么剧情,而是让她来接受此等非人的摧残的。
要是这种事再来个几回,到时候她可能直接人都没了。
林予捏着手指叹了口气,捡起地上早已熄灭的火烛,火红烛身上沾了不少泥土,是她刚才受惊时不小心踩了一脚沾上的。
她拍了两下,把上面的泥拂去再重新点上,看向林给,轻声道:“走吧,咱们回去。”
夜还是那般黑,四下也还是那般静,但林予却完全没了害怕,一路上与林给说着今日在村长家的事。林给就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回复一声。
就这样,月光相随下,两人很快回来了。
林予这几天忙着养鱼这事,得了空就只在院里溜达,也好几天没去地里看看了,应该又开了不少花了,得尽快收回来,再过不久就是七月七了,那可是个卖花的好日子。
林予打着哈欠,对身后的林给道:“你明日早晨唤我一声,我要早些去花田,然后还有好多事,应该有得忙了。”
“好。”
得到回应,林予转身就要回房,而后又半道折回,“敲门轻些啊,可别跟上次那样,这门可经不上你的二次摧残了。”
想到上回,林予就无语,让他敲门就跟恶贼上门讨债似的,但人恶贼好歹还会吼两句台词,他倒好,一声不吭一顿猛敲。
说完也没等林给的反应,她就径直回房了,独留林给望着她的背影,脸色有些古怪。
——
林予说的没错,她接下来这几天是真的忙,每天早出晚归,勤快程度都快赶得上高三那年了。
地里的花已经全开了,正是最艳的时候,倘若不趁着最近天气好赶快摘回来,等遇上下雨就该打焉了。
所以她要顾着采花,一边又要开始着手之前跟村长保证的事,一个人兼顾两头,可想而知有多忙。
这期间,李惠来了不知多少回,骂骂咧咧的,想找林给麻烦但又想到之前几次吃的亏,对上的时侯难免犯怵,只得就把气撒在林予身上。
林予忙得脚不沾地,哪来时间管她,每次都采用无视的方法,对于她那些说了百八十遍的话左耳今右耳出,最后不知李惠是气极了还是觉得没趣了,反正就是最近几天没再来骚扰她,她的耳根可算是清净了。
这天林予让村长帮忙找了几个正处闲暇期的村民,然后大早出门的时候拿了张图纸给林给,让他带着那几个村民按照她图上画的模样,把那块田的田坎加深加固,改良成鱼塘。
之前还怕林给理解不了她那张图的要求,毕竟她那三脚猫画功着实有些拙劣。本来还想着给林给好好讲解一遍,没想到他竟然看懂了。
可把林予震惊坏了,要是知道上回给村长看另一张图纸的时候,她可是费了老半天才给村长说明白。
但震惊归震惊,倒是省了不少时间,毕竟她还要忙着去地里收花,约莫两亩地那么大,就她一个人还不知道要收到什么时候。
正想着事,就听后面有人叫。
“幺妹哎!”
林予转过头来,就瞧见是赵梅和冯大娘,一个提着菜篮,一个扛着锄头,两人正朝她走来。
她笑着朝两人打招呼,“冯大娘,赵婶,早啊!”
“又去摘花啊。”赵梅看着她笑道:“话说你最近又要整啥呢?我家那口子一大早上的就跟你家那小兄弟出门了,说是去建啥来着?”
“鱼塘。”冯大娘乐呵呵道:“就是把田挖来养鱼。”
“对对对,鱼塘,你这种着花又养上鱼了,真会折腾。”
林予笑着没说话。
两人对她瞎折腾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也是见怪不怪了,索性没多问,转而唠嗑起家常。
赵梅说:“你们年轻人就是鬼点子多,老周家的孙女也是,前些日子从镇上回来也专门拿地来种药草,听村里人说那丫头不得了,在镇上开了个什么药馆,可气派了,现在周家人在咱们村算是富贵人家了。”
林予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赵梅说的就是女主,正惊奇这女主也是个有先见的,就见走在边上的冯大娘突然朝她投来了一道探究的目光。
只听她说:“奇怪,周家丫头跟你倒有些想像,大你两岁,她那后娘跟你娘是一个德性,以前见着也跟你之前一样胆小的很,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前些天路上碰着都快认不出来了,还以为是城里哪贵人家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