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哪件?摆花还是这些年?”余羽彤问。
她停住手,“……都要谢。”
余羽彤看她半天,递给她一瓶水,语气轻松,“喝点水吧,哭这么久还不打伞,也不怕脱水。”
她接了水瓶,一口气喝掉半瓶。
“我后面也想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你也去了别的城市,也不会再和嘉桐有太多联系,断掉是理所应当的。”余羽彤盘腿坐下,“但是想到你不会再回来,但叶阿姨在这边孤苦无依,又觉得……还是得来看看。”
她每到该祭奠的时候都会过来,每次来的时候,墓碑前都会有先她一步的黄白花。
她不知道晏乐是不是真的忙到八年时间里,没有一天能抽出时间回来一趟,只是隐约感觉,人好像真的不会回来了。
“我当初走的时候,没有抱过我还会回来的希望。”晏乐喝着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里。”
这里破败而腐朽,人言嘈杂,人与人之间像互叮的蚊子,要从对方身上咬出血肉。
她妈还在这里丧了命,她在这里最后留的那些日子,除了自己能看到的黑暗外,还有周围邻里不断加注的挑剔与假惺惺的怜悯。
“对,我知道。”余羽彤点点头,“所以后来想通过以后,我没有怪过你。”
“怎么还是这么……仁慈。”晏乐苦笑一声,“一个个的,都对我这么仁慈。”
小时候遇到舒婕,指引了奋斗的方向,后面遇到苏尧,给了她发展的舞台,余羽彤和侯向晨一起点亮过她的少年时光,秦诗槐不懈努力后打破了她成年后的屏障。
还有许风,在哪个时间里,都对她有无限的宽容与谅解。
除去晏正平外,这个世界其实送了她太多善意。
“你好才会对你好,你要是白眼狼,谁对你仁慈啊。”余羽彤笑笑,“坐了多久了?”
“不清楚,一上午吧。”她喝空水,捏扁水瓶。
“去我家吃午饭吧。”
“好。”
“阿姨,我就先带晏乐回去了哦,下次再来看您。”余羽彤对墓碑上的照片说,语气很乖。
“走吧。”晏乐站起,朝她伸出手。
“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晏宝终于见到妈妈了╥﹏╥
对啦,跟看文的各位宝们提前说一下,明天开始我就要住院手术了,存稿还能撑一段时间,每天还是有准时的更新的。我尽量在有时间的时候写一点,争取不断更。
祝大家都身体健康啦~
第27章 27释怀
余羽彤不比以前跳脱,但是讲话时眉飞色舞的样子,多少有点过去的影子。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和侯向晨。”晏乐在她滔滔不绝时提问,成功把人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大学,大二的时候。”余羽彤吞吞吐吐,“你走后我俩玩心都没那么重了,高考分数刚刚好能搭上二本的线,后面都去了隔壁陵嘉市读大学。他憋到大二,跟我表白了。”
“这么慢啊。”晏乐念叨一句,被余羽彤怼了一拳。
“哪儿能跟你比,狂刷题考第一,还有小男朋友送温暖。”余羽彤啧啧两声,“我现在想起许风,都想的是你那年冬天,所有的牛奶都是被人热好的。”
余羽彤阴阳怪气一句,又看到晏乐手捂着她刚才怼的地方,皱了眉。
“怎么了?我刚才没有很重啊。”她要伸手,又看到晏乐脖颈处在大热天脱妆后的红痕和青淤,“等下,你这里怎么搞得?……家暴?我去你现在和哪个狗逼在谈啊,怎么能动手啊。”
“不是。”晏乐拿纸巾擦了一下脖颈,“这个是一个私生粉丝掐的,后面都处理好了。至于我在和哪个……在谈?emmmm……”
她想起好像还没和余羽彤说她的情感状况,顿了一下。
“所以是哪个狗逼?”余羽彤撸袖子,问。
“……许风。”晏乐擦干净粉底,看到余羽彤一脸僵硬的表情再来了一遍,“许风。”
“我只知道一个许风。”余羽彤失语。
“就是那个。”晏乐笑了一下。
“我没想过你是就着一棵歪脖子树吊的女人,”余羽彤摇头,手开始晃,“这身材,这相貌,不多谈几个帅哥合适吗?”
晏乐看着她的样子,笑出声,“幸亏他没来,不然有得架打。”
“谁怕谁。”
晏乐笑谈间,又看到“歪脖子树”发来的消息,问她午饭有没有吃。
晏乐:【去余羽彤家吃,在和她聊天】
许风:【祭拜结束了?】
晏乐:【嗯】
许风:【什么时候回来?】
晏乐:【后天】
许风:【好】
“和谁聊天呢?”余羽彤问。
“歪脖子树。”晏乐正要收起手机,想起这个称呼觉得好玩,看着聊天界面最上面的那个“许风”,伸手一改。
“连备注都是一棵歪脖子树啊?”余羽彤探头一看,“你俩的情趣果然我不懂。”
“刚改的。”晏乐收起手机,“快到了吗?”
“快了。”
原来的布料店搬迁到了西边,要跨过大半个嘉桐才能到。余羽彤吃了午饭带她浏览一圈,逛了一下午。
变化说大挺大,但也并非完全的脱胎换骨。曾经的商铺和住宅有大半都被换了个样,但也有些老店坚持着,多年都未改。
乡音依旧,灯火阑珊。
“你真不吃晚饭了?我还要侯向晨煮了你的份呢。”余羽彤看她熟练点好单,一身闲散的样子,有些无奈。
“不吃,没胃口。喝咖啡够了。”晏乐摇摇头,“苦夏嘛,没胃口应该的。”
“多少得吃点啊。”余羽彤接过她那份,“喝咖啡怎么能耽误吃饭呢。”
“我就耽误。”晏乐叹了口气。
“那你不去我们那边了?”
“不去了,今天走一趟,有点累。”她摆摆手,“我回去了。”
“拜拜。”
“拜拜。”
和余羽彤告完别才有心思去看手机,不管不顾一下午,来的都是工作消息,某个最上面的歪脖子树自中午问完她什么时候回后就再也没有发过消息。
和她当初走的时候想的一样,许风最近应该很忙,幸好没耽误工作。
七点出头的样子,天边还有一点光。从分开的路口往北街走,一路灯火通明,叫卖声不断。
“刚出锅的章鱼小丸子咯~”
“麻辣串,不麻不辣不要钱——”
“刚炸的糖油饼,香香酥酥,外酥里嫩,十块三个~”
美食一条街,走街串巷全是小吃,她拿着喝了一半的冰咖,手里空无一物,都能成为推销重点。
“要看看我们家麻辣烫嘛,美女。”
“夏日促销,果茶奶茶买二送一——”
她一连串摇头,慢慢踱步回去,在从美食街抄小路回酒店的路上,被人喊住。
“要火吗?”
“不用。”
她感觉不对,一下回头,看见有人衬衣衬裤,肩上还搭着西装外套,手里转着手机。
“什么火?”
“点烟的火。”
“来呗。”晏乐笑笑,伸手。
“没带,还真演上了。”许风伸手,搂住她,“去哪里?”
“你都蹲这边了,还问我去哪儿,当然是回酒店了。”晏乐喝完最后一口冰咖,把剩下的杯子顺手抛进垃圾桶。
“我没吃晚饭。”许风看她流畅地投篮,拉着人转了身。
“诶诶诶,慢点。”她拍了一下他手,“还没交代呢,怎么突然来了。”
“刚好周末,顺便回来看看。”虽然被拍了,但某人手依然搭着她肩,动都没动。
“能不能诚恳点。”
“等不及了,回来接你的,行不行?”
晏乐沉默片刻,摸摸耳朵,“你以前……骚话也这么多吗?”
“我以前什么样你自己清楚。”
“……”没有。
她没搭腔,抬手看了眼微信,“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这会儿问问你工作完没完成,那现在看应该不用了。”
她看手机时并不避讳许风,这人搂着她肩,一扫就能扫到置顶的名字。
“一棵歪脖子树……?”他又凑近一点,再重复一遍,“一棵歪脖子树?”
“……对啊,怎么了?”晏乐破罐子破摔,“我自己的微信,我想怎么备注就怎么备注,不喜欢这个,那你想要什么?亲亲?男朋友?哈尼?”
晏乐说完,自己抖了一下,“啧,算了吧。”
她看着许风收回搭在她肩头的手,掏了手机,点开她头像,把备注名改成了“另一颗歪脖子树”。
颇有一种报复的趣味。
“……”
好像应验了余羽彤说的话——“情趣”。
“都是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的人,对吧?”许风收起,笑笑,又有点气的状态还留着。
“生气了?”晏乐去拿手机,“你想让我改点什么?亲亲?男朋友?哈尼?”
肩头被重新搂住,“没有,就这挺好。”
“真的?”
“嗯。”许风低头耳语,“再说了,你那三个备选称呼,再喊的话,我就不想吃饭了。”
晏乐看他贴近,呼吸打在耳边,烧得那一块皮肤都在热。
“……哦。”
这人吃饭也挑,晏乐虽然知道可能会挑很久,但没有想到要走一整条街,才会在最角落里找到一家粤菜馆。
嘉桐人爱吃辣,粤菜馆生意不算太好,这会儿人不多。
“点这么多?”晏乐看他点了好几个菜,疑惑。
“你没吃。”许风头也不抬,最后再点了个汤。
“我吃了……”
“吃的冰美式,对吧,还是冰块剩半杯的那种。”他收了菜单,慢条斯理地拿了筷子,细细擦。
“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多点信任。”晏乐睁眼说瞎话。
“等你能自己准时准点吃正餐的时候。”
“……”晏乐郁闷地轻咳一声,没再说话。
她现在开始怀疑这人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等不及,许风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督促她吃饭的。
两人都不着急,就算菜上的慢也不要紧,一顿饭吃完,发现满街又都满了人,开始吃夜宵。
“我们可够慢的。”晏乐笑了一声,看着他手中搭着的外套,想起来问:“你是直接过来的?没带衣服。”
“对。”
“那走吧。”晏乐快走几步,对他招招手,“去个地方。”
过大马路往对面走就是衣服的商铺街,她下午和余羽彤来时都是一路坐过来的,直到这会儿才打起精神。
“来逛街?”许风问。
“你得买身睡觉穿的。”晏乐自觉拉着人手,走在前。
“没洗过的不穿。”
“那别穿了,正好。”她随口一搭。
“……行啊。”
晏乐僵硬回头,“嗯?”
又同时轻咳一声,顺脚拐进最近的男装店。
她自己衣柜里琳琅满目,这会儿玩起奇迹风风来也很畅快。
一套一套,从运动风到职场,色系碰撞都玩了个遍。
由于她的反馈实在热烈,被玩的人还真的一直在配合。
最后人从衣柜里出来时,只留了最简单的白T和黑色的运动长裤。
她之前一套套都拍的手放下来,安静下来,“这套,还有之前那两套运动风的,我都要了,直接买单吧。”
然后在许风边上问,“这套黑白的,能不能先别脱?”
“喜欢运动风啊。”许风低头,笑得暧昧,“衬衣衬裤不好看?”
“好看啊,都好看。”晏乐笑眯眯,要接过导购手里的袋子,半路被人截胡。
许风提走那三个袋子,在门口勾着人手往外走,“回去吧。”
“不逛了?”晏乐指了指还没开始逛的街,“真的不逛了?”
“那我把这身换掉?”
“别。”
“那就回去吧。”
“好。”
夏夜的风微微凉,她扭头去看人时,这身白衣黑裤总让人觉得还处在少年。
“盯我看很久了,”许风转头,“想到什么了?”
“这条衣铺街,是我们当初遇见的那条,就是从那里。”晏乐指了一下,“我打中抢东西的那个人,然后走到这里,把手机还给你。”
晏乐在原地站定,指了指脚下,“就是这里,我还没有急着还你,看了你一下,才不情不愿还的。”
“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他伸手拉着人重新并排,问她。
“不知道,我妈也说过我,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记得很清。”她笑笑。
许风牵手时一顿,去看她,被瞧的人一脸神色如常,在与他相对时,笑了笑。
“对,我妈。”她重复一遍。
叶新梅并非是真的要与她斤斤计较一辈子的人,她在原地兜圈多年,也只是自己在困住自己。
晏正平的基因会跟随她一辈子,与其困在茧中无法还手,不如真的如医生所说,相信自己。
应该要与过去释怀。
她想起今天摇摇欲坠却没有碎的花瓶,总觉得那是个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