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人垂落的长发看了一会儿,“不能。”
“为什么?”
“拐骗未成年犯罪。”许风看了眼自己,“算了,好像都是未成年的话不算拐骗。”
“……”
这是哪里来的闷骚怪。
晏乐无奈地呵了口气,摇摇头先开车门,钻进车里。
后面进来的人不紧不慢,又在车启动时,向她伸出手。
她吸了口气,看着那只摊开的手,最终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黏人?”她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
“有吗?”许风看着窗外,自我否认,“没有。”
从城区到嘉岭,开车也只需要二十分钟不到,她坐在车里看着外面一片的绿,脑子里晃过漫山遍野的红。
“还是秋天来好。”她扭头,“秋天来,就都是不同颜色的了。”
“您来过这里啊。”司机在憋了小半路后开口,“以前来旅游过?”
“不是。”晏乐摇头,“我是本地人,只是很久没回来过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像是外乡人。
“是吗?几年前到嘉岭玩过啊?那边现在正式开发喽,每天去玩的人都有挺多。”
“八年前。”晏乐回复,又想到,“今天人也很多吗?”
“周六,应该不少。”司机大叔又开口解释,“不过这个点过去,上山的人都快下了吧。”
晏乐点点头。
“去得早点应该也不用跟一堆人撞上了吧。”许风问他。
“那肯定啊,我看他们去玩的,都是六七点就到了,爬完山后趁着日头没烈就下来,也不用那么热。”司机又是一句应和。
许风看她,“谁赖到十点起床的?”
“赖床的又不止我一个。”晏乐没好气。
话音刚落车就闪过了枫树林,然后在临近山脚的路边停住。
“到了,拿好随身带的东西哈。”司机放完两人,又往前点开了两步,去接了新的人往回打转。
“大夏天爬山,你也挺有点子的。”许风抬头看一眼,帮她撑开阳伞,“走吧,我舍命陪君子了。”
“来还愿的,谁知道会这个点才到。”她也看了眼公路,扶着他一路上去。
因为太热,选的是最快的那条上山路,以前破损的石阶早就被修好了,两个人一路飞快地上去,一点儿没歇。
时间是没耽误,但汗流了一身。
快到最顶上的时候,才都舒了口气。
“说实话,早知道这么累这么热,我就真的不让你来了。”晏乐喝了半瓶水,喘着气,“多麻烦啊。”
“我没那么脆弱,脑子想那么多不如想想你要到哪里还愿。”许风指了下前方,“没有小土坡了。”
山顶的庙被修缮过,气派了很多,同时也让原来许愿的土坡都没了。
“那就在这儿吧。”晏乐随便找了个高地站着,双手合拢握拳,闭上了眼。
当她睁开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也闭着眼,不知道是许愿还是还愿。
“许愿吗?”她问。
“不是。”许风睁眼,放下手来,“还愿。”
“还……什么愿?”
“希望世界和平,祖国安全。”
晏乐微微亮了一下眼,“没想到你当初格局就这么大啊。”
“还有——希望你能活得畅快,平安顺遂。”他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还有山脚的散落的村落,神色如常,“你呢?当时说没有实现就没再许,现在回来还愿的话,肯定是做到了吧。”
“嗯。”晏乐在听到他后面说的那个愿望后,呵了口气,轻轻吐出,跟着他一起往外看,“小学的时候就想着出去了,当时一堆人排队许愿,我就希望自己能走出嘉桐,过得很好,不用再为周围担忧,也不用为生活奔波。”
“那做到了啊。”他转头时,看着旁边人高高的马尾,眼睛发亮。
有独属于少年期的神采和光。
“又盯着我头发,打什么坏主意呢?”晏乐伸手踮脚,想勾着他脖子,又被人反将一军,勾在怀里。
“现在看看长发的确没那么好了,不能揉乱。”许风有点可惜,带着她往下山的路走。
“放手。”晏乐被钳在怀里,走路都不能好好走,“放手——”
脖子被人手勾住,晏乐站定后转了一下,贴着许风耳尖,用鼻子刮了一下他的耳朵。
“放手。”
这次命令一下,人就松开了,从脖颈处往上,耳尖染着红色。
晏乐看他一顿,觉得这人纯情又强装无事的样子好玩,在往下走了几步后又朝他伸手,“来吧,不能勾着我脖子下去,我勉为其难给你牵一下手。”
“还勉为其难。”许风嗤笑一声,然后搭上。
“我现在信你这些年除了我以外没有别人了,”晏乐慢慢往下走,“谁家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还这么纯情。”
她话音刚落,许风伸了另一只手来,指尖从她左耳而后,一直往下落到T恤领口,然后抽了身上的纸巾,把指尖的汗一点点擦干净。
“……干嘛?”晏乐觉得刚刚被刮过的地方有点痒,下意识要去摸。
手又带着纸巾过来,顺着刚才刮过的痕迹,用纸巾擦过。
“……干嘛?”晏乐僵着没动,等他擦完。
“擦汗。”许风帮她擦完,把纸巾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又重新牵好手。
“那直接用纸巾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用……手?”她轻咳一声,看了眼他刚才碰过的那只手的指尖,问。
“让你脸红的。”许风不动声色,“要看吗?你现在脖颈到脸,都是红的。”
……报复心怎么这么重。
“不看。”她哼了声气,走的速度快了点,顺带还带了那个原本慢慢悠悠地下山的步子。
“到底谁纯情呢?”许风带着笑,虽然走得快了也没松开手,还好歹不歹在调侃。
“听不见。”晏乐气梗。
“喝水吗?”
“不渴。”
“饿吗?”
“不饿。”
“大巴呢?也不坐了?”
“……坐。”
跳下最后一个台阶,返程的大巴刚好经过,飞奔时伞都不记得再打,迎着烈阳上了车。
中午时候人少,两人往后走坐在角落,刚落座时气喘吁吁。
“既然生气,怎么跑都不放手?”
“我又不是煤气罐,我哪儿那么多气。”她擦着汗,喝了口水,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恼羞成怒呢,懂不懂?”
“懂——”
她安静下来的时候看着窗外,惊觉无论是哪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心情都会很好。
短暂离开熟悉的环境后,在陌生的情景里,她终于有点过去的样子。
不会太吝啬情感,吝啬发泄,也不会遮盖自己的脾气。
张扬就张扬,肆意就肆意,在身边这个人面前,好像总是能活回本初。
“许风。”她拍拍他手,喊他。
“怎么了?”
“谢谢啊。”她冲他笑,一点没掩饰开心。
不过有一点变了,她真的爱笑了很多。
第30章 30酒醉的蝴蝶
许风看着人对自己笑得灿烂的样子,怕自己看呆,只是勾了勾嘴角。
“哦。”
“只哦吗?”晏乐去看他别开的眼,不可置信,“只哦一声吗?”
“那要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都比‘哦’多吧。”她皱了下眉,又回归到原位。
“那这个行不行?”
他抬手去勾人下巴,俯身过去,在晏乐微微睁大的眼睛里,看到越来越清晰的自己。
唇刚碰上,不知道谁的手机就开始响。
晏乐看着人僵住,在他唇上浅尝辄止碰了一下。
“唉,我手机说不行呢。”她坐正回去,摸了裤袋里的手机接电话,看着他笑。
被打断的人面上不显,盯着她手里抓的那玩意,然后目视前方,闷闷哼了一声。
“喂?”晏乐看了下来电,是余羽彤,“怎么了?”
“你是明天走吧?”
“嗯。”
“今天晚上来吃饭吗?毕竟……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再回来。”
晏乐点点头,应和,“好,不过等小善放假了我还会带她回来一趟的。”
“那就说定了,下午早点来啊。”
“嗯。”
“那个……”晏乐突然想起来,“我再带一个?”
“谁?”
“许风。”
“行。”
电话通话很短,她挂了以后看了眼通讯录上的名字,稍微有点出神。
“谁啊?”许风问,头也没转。
“余羽彤,喊我们过去吃饭呢。”她收了手机,去看旁边正襟危坐的人,“怎么了?坐得跟上课听讲一样。”
许风看她一眼,又转回去,手互搭在胸前,假意要睡。
“没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这人在不爽,表面上矜持着一副架子,背地里早记住了。
晏乐顺势靠在他肩头,也没继续往下问,“哦。”
虽然看不见人表情,但她估计着这人应该很受益。
为了哄某人被电话中途打断的小性子,晏乐一直靠着他,窗外也懒得再瞧。中午饭老老实实吃够分量,下午抱着人睡了个午觉,一睁眼就该往余羽彤家赶了。
“你是不是很多年也没跟他俩见过了?”晏乐在迷迷糊糊起床的时候想起,问他。
“没有你那么久,许鸿德走了以后,我回来过。”他看着人惫懒爬起,吊带耷拉下来,又帮她扶上去。
“你爸他……”晏乐要起来的动作顿住,看他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前年走的,肝癌晚期。”他把她要换的衣服递给她,自己戴上表整理着装,“走了也挺好,我和我妈都算解放了。”
“你当初没有按时回来,是因为他吧。”她抱着衣服,在进浴室前问。
“是,他不想跟我妈离婚,也不想我在那么远的地方,想一切都回归原点,就断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让我好好反省。”他说完后去看她,“所以——我是在你离开嘉桐后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故意拖着不回你消息,我想一下飞机就报平安的,但是他……”
“重点怎么是这个。”她坐下来,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怎么还是在想着我,重点是你,许风,重点是你自己受的苦。”
她这些年消息再不灵通也知道,许风在回了古蝉后,在高考毕业前都没有出过省。但的确没有想过,许鸿德的掌控欲已经那么深。
“他是怎么……对你的?在那段时间。”晏乐哽了一下,问他。
“我妈被气得进了医院,他拿了我手机,还派人跟着我不准往外说。一直想让我跟他低头,并且保证不会再跑出去,不会再回嘉桐。他还……”许风转头看她,手绷得很紧,“他拍到你和我了,有点威胁我的意思,想把你当做跟他那群情人一样,在我身边养着。”
一如既往,将人视作玩物。
她低头看着人紧绷的双手,伸手握住他右手,然后抱住,下巴抵在他颈窝,没有说话。
语言有太多时候都会显得微不足道,身体之间的碰触,也许会带来一瞬的心安。
“都过去了。”许风蹭了蹭她的颈窝,“我知道都过去了,我没事。”
“想替那个时候的我,来抱抱你。”她吸了下鼻子,“抱抱十七岁的许风,跟他说他未来可以自由,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再被束缚。也替十七岁的我,道个歉,很抱歉没有能陪在你身边。”
虽然十七岁的晏乐生活也一塌糊涂,成绩失利、母亲不在、背井离乡,还寄人篱下,她有过最强大的内心,但在决定要删掉喜欢的人的联系方式时,还是会很难过。
她想替那个时候缺席的自己,抱抱爱人。
许风在她抱住时,身体渐渐松弛下来,抬起空余的那只手,按住她背。
“他听到了。”许风轻声说,“他都听到了,他说不需要道歉,他知道你所有难处,都理解。”
晏乐在听到这话时身体僵住,抱着他的力度更紧,按住人背的手微微在颤。
下午的光也够强,窗帘都合上,也会有坚强不屈的阳光透过布料的缝隙打过来。
房中拥抱的两人,暧昧而温存。
他等了很久,等着怀中的人平静,“再不准备,要让他们两个等很久了。”说完去看她的脸,帮她擦去一点泪。
她的脸始终有优势,带泪时不显弱相,有种残败的美感。
“我等你,快去吧。”他笑笑,好好坐好。
“嗯。”
到余羽彤家的时候还被人一脸探究地看,晏乐很难得地有点心虚。
“怎么了?”她去接她端过来的菜,问她。
“眼角发红……”余羽彤盯着她眼睛,“还迟到……”
“有点事耽误了。”她轻咳一声。
“……我去你们还真的白日宣淫啊?”余羽彤碰碰她,“哇塞——”
“……哇个头。”晏乐失语,“不是你说的那事。”
“那又是什么?”余羽彤坐下,把围裙甩给侯向晨,“行了你去做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