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强忍笑意,“我明白的。”
迪戈里有些发窘。“弗林特他们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我很抱歉你没有选上追球手。”
哈利不由得再次想起里德尔。里德尔应该与他年纪相仿,已经狠毒到能将蛇怪放出害死一个女同学,并将罪名栽赃给海格,而这位还只不过是个男孩。与少年伏地魔相比,迪戈里显得太笨拙,太温吞,太真诚。
“你能这样说非常贴心。”她说。
“我们学院的学生常常分成两队打魁地奇比赛——和训练无关,只是作为一种娱乐,不需要是校队成员,学院里任何喜欢魁地奇的学生都能参加。”迪戈里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下次可以来加入我们,三月后天气就会好起来了。总之考虑一下吧,如果你来了我会很高兴的,哈里特……我得走了,我和朋友约好了要去图书馆复习O.W.Ls考试的内容,再见。”他对她笑了一下,匆匆走开了。
哈利确实为这个提议心动,但至今还未给过对方答复。近期内肯定不行,她看着比分牌想,迪戈里的朋友们现在大概要恨死斯莱特林的人了。
“赫奇帕奇要输了。”潘西的口气好像比赛是她赢下的一样。这一次连哈利也不得不承认潘西说的是对的,比分已被拉得很开,赫奇帕奇队要赢得胜利的唯一方法是立刻抓住金色飞贼——坦白说,他们飞得不差,成员间的合作也十分默契,可惜碰上了支赛场上常胜的无赖队伍。除了找球手,斯莱特林队的队员个个身材魁梧,装备精良,比赛期间又不择手段;而作为找球手的马尔福……即便要承认这点对哈利来说很难,但马尔福在这项运动上并非毫无天赋,他不是一个能轻松击败的对手。
她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便独自离开座位。走到城堡后门附近,没想到除了自己外还有人不在看台上,要知道,连斯内普教授也看得十分认真——哈利不认为院长对体育有多热衷,但是他向来看重学院荣誉。
“嗨,格兰杰,韦斯莱。你们在干嘛呢?”她觉得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很有意思,“像两个正常人一样翻垃圾箱?”
“找她那只该死的猫。”
“斑斑失踪的时候我也陪你这么找过,罗恩,那时我可没抱怨。”格兰杰使劲砸上垃圾箱的盖子,她的心情也坏透了,“克鲁克山不见快一周了,我担心她遇到了什么麻烦。劳驾,波特——走开。只是想看戏的话,这幕应该已经能让你满意了。”
“你当然不会抱怨,因为就是你的猫吃了斑斑!”
“隆巴顿不和你们一起?”
“纳威在和金妮看比赛。”格兰杰不耐烦地掀起又一个铁皮箱查看,“他很热心,想帮我一起找,但说实话,我担心到时候他会把自己锁在什么奇怪的地方出不来……”
“你们该去禁林附近看看。”哈利说。
两个人都转过来看她。“禁林?”格兰杰的眼神充满怀疑。
“我几次都在那里瞧见它。”她耸耸肩,“信不信由你。”
“那么就是说,你经常去禁林喽?”
“老天,你当真——这个时候还要计较这个吗,格兰杰?”哈利带头往森林的方向去,“跟我来,我知道它偏好哪块草丛。”
“等等!我不相信——斑斑!”格兰杰从一堆垃圾袋中间拎起一只耗子。
韦斯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宠物老鼠。“斑斑?!你在那里做什么啊?”
“所以你们其中一个人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宠物。”哈利说,“好极了,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没事,斑斑!”一路上耗子都扭动着想要逃出来,韦斯莱不得不捂住上衣口袋,“等找到了克鲁克山我会好好看着它的,我不会让那玩意儿伤害你的。”
“别这么称呼克鲁克山。”格兰杰看起来急得快哭了,“罗恩,斑斑也走失过,你应该清楚我现在的感受。”
“好啦,好啦。它不会有事的。”韦斯莱说,“上回它不是也消失了好几天吗?结果一点儿事也没,还抓了一只蜘蛛做甜点。”
“它在那儿,你的克鲁克山。”哈利指向前方。格兰杰松了一口气,跑上前去。“克鲁克山,过来!到我这儿来。”然而那只姜黄色的大猫只是待在原地,朝身后喵喵叫起来。
“斑斑,别动。你这只笨耗子,你怎么啦?别动——哎哟,它咬我!”耗子从韦斯莱的指间滑了出去。“障碍重重!”耗子的动作因哈利的咒语僵直了,她赶忙蹲下身去抓住它,“喏,给你,韦斯莱——”
“小心!”格兰杰叫道。
哈利没有瞧见那只黑狗究竟从什么地方被克鲁克山呼唤出来的,她的肩膀被踩着扑出去老远。大狗用力过猛,从她身上翻过去了。它很快止住了势头,扭头再次转向哈利,用那双灰色的眼睛打量她,露出满口尖牙——哈利挣扎着想要起身,被韦斯莱用力推到一边——那狗放弃了攻击哈利,它咬住韦斯莱伸过来的手臂,把他毫不费力地拖走了。
格兰杰看看一人一兽消失,又看看仍然摔倒在地的哈利,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到底发生什么了?它要带罗恩去哪里?”她是那么的茫然无措,眼看就要掉下眼泪来,“我们该怎么办?”
刚刚发生的一切确实荒谬。“它带着韦斯莱往打人柳那里去了。”哈利站起来,气恼地咬牙,感觉牙根神经都跟脑部的神经交缠到了一起。黑狗从来没攻击过自己,除非它的目标是……“走,我们去那里找他。”
“我们必须找人帮忙,没人帮忙我们是对付不了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忙。”哈利用命令的口吻说,这方法凑效了,她真的抱着猫跟上自己的脚步——这女孩被吓坏了,她拿不定主意,身上连一点儿往日的自信都不见了,因此才会听自己的话。哈利心底突然荒谬地生出了一股罪恶感,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出声安慰,只是此刻实在是顾不上了。她们快步跑到打人柳跟前,“应该是在这里,那块节疤。”哈利低声念叨,努力在打人柳向下乱打的树枝间搜索她的目标,“格兰杰,帮我在树干上找一处节疤……”
“救命。天啊,不要——”格兰杰跳起来躲过一根扫过来的枝条。克鲁克山从她怀里跳下来,灵活地在枝条之间穿行。就在它把前爪搭在树干一处凹陷之处的那个瞬间,打人柳顿时静止不动了。克鲁克山一甩尾巴,钻进树根上的一个开口。
“他们肯定进去了那里。”哈利说,“我们也下去。”
“可是克鲁克山,她怎么知道——”女孩把她的胳膊抓得很痛。哈利将自己的手搭在格兰杰的手腕上,这回换成恳求的语气:“走吧,相信我这一次,格兰杰。就这一次。”
格兰杰犹豫片刻,几不可查地点点头。于是她俩一同滑下洞口内地土坡,走向地道深处。哈利念了一句“荧光闪烁”,魔杖杖尖发出的光照亮狭窄的前路。
“这条地道究竟通向哪里?”格兰杰扯住哈利的衣袖,她在害怕。
哈利没回答。她领对方穿越黑暗,靴子刮过地面发出轻微声响。地道内很冷,走了许久以后,前方出现一线亮光。随着他们逐渐接近,那道光也亮起来了,虽然依旧微弱,但与地道的漆黑相比已是难能可贵。
她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所房子的内部。格兰杰扫视那些被木板钉住的窗子,压低声音说:“波特,我想我们是在尖叫棚屋里。”
“嘘。”哈利以食指抵住嘴唇,“有声音。”她侧耳倾听,是从楼上传来的。起初非常细微,在她挪动步子接近看起来快要塌陷的楼梯后,那声音慢慢真切起来,且越来越清晰,是克鲁克山发出的呜呜声。有什么东西被拖上了楼,在蒙灰的地板上留下一道印迹。哈利通过楼梯爬上平台,用力踹开唯一一扇半掩着的门。韦斯莱就在里面,倒在地板上,他的一条腿断了。
“罗恩,你没事吧?”格兰杰冲了上去。
“狗呢?”哈利问他。
“不是狗。”由于疼痛,韦斯莱说话时也紧咬牙关,“这是陷阱……他就是那狗,他是个阿尼马格斯……”
罗恩向哈利肩头看去。她飞快地转身。啪的一声响,那人关上了他们身后的门。布莱克手里拿着韦斯莱的魔杖:“除你武器!”
“盔甲护身!”格兰杰的魔杖脱手飞向空中,被他接住。哈利早已为这一天做好准备,因此才没有中计,她把冬青木魔杖握得更紧,准备应对任何攻击。
阴影里的男人身高超过六英尺,比院长要高,大约和邓布利多差不多,却比老校长还要瘦。布莱克那一团纠结在一起肮脏的头发垂到手肘处,皮肤紧贴在脸部的骨架上,使他看上去活像具骷髅。即便如此,他也是个具有威胁的成年男子,她拿不准自己是否能在瞬间成功压制住对方,同时不让其他二人受伤。哈利把格兰杰拉到背后,直面布莱克。
“我本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要杀我呢,哈里特。”他说,“这样很不错,这样事情就容易多了……”
“我猜,”哈利从口袋里掏出韦斯莱的耗子,她的手指紧扣着那小动物的脖子,“你要找的是这个。”
“斑斑!”韦斯莱急切地喊道。
黑暗中布莱克的浅色眼眸似乎在发光。“好姑娘,把耗子交给我。”他仍然用魔杖指着她。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耗子在哈利手里死命挣扎,不停尖叫。它身上大量毛发都脱落了,留下一片片光秃秃的皮肤,一副时日不久的样子。
“因为它不是一只真的耗子。它是一个男巫,一个名叫彼得·佩迪鲁的杀人犯——把它给我!”布莱克朝她吼道,声音里藏着怪异的渴望。
“别听他的。”韦斯莱拼命摇头,神情惶惑。他的两手按住受伤的腿,但是血还是从指缝间涌出来,顺着腿一直流,染红蒙灰的床单,还有一部分流进他的鞋子里。韦斯莱的面孔既苍白又惊惧。“这人疯了,他在胡说八道。”
哈利没有理会。“告诉我,你是为谁才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是伏地魔,还是我的父亲?”
在写给父亲的那些信件里,落款有海格,有邓布利多,有一些自己不认识的人,也有卢平教授。但最常出现的名字她是如此熟悉,属于那个炸毁一条街、杀死十二个麻瓜跟一个男巫后被捕的罪犯,那个韦斯莱先生要她起誓无论如何不会去寻找的伏地魔的手下,那个不知道她被分入斯莱特林学院,因此万圣夜撕破胖妇人画像企图闯入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人——西里斯·布莱克。那时候怒火强于泪水,强于悲哀,强于黯然神伤,在哈利心里燃烧。背叛,她的父母是被信任的人害死的。怪不得马尔福说她该去找布莱克复仇。
图书馆里的旧报纸告诉她,在波特夫妇去世的前一年他们便已经开始被伏地魔追杀,但是三次他们都活下来了,然后躲到了戈德里克山谷。他们虽然是惨死在伏地魔的索命咒下,却更是因为叛徒的告密。布莱克倒向了伏地魔那一边,这个她的父母所深深信赖着的人告诉了伏地魔他们的藏身之所……这才是波特夫妇死去时身上最残酷的伤口。
一阵沉默,漫长得让她几乎认为下一秒就要开战了。然而没有,布莱克最终放下了举着魔杖的手臂。“……詹姆。”男人说,声音低沉而嘶哑,“为了詹姆。”
“是你害死了他吗?”哈利听见自己问,“你爱他吗?”
他用奇特的目光打量她。“你查过我,是不是?”
“我知道一点,关于你——关于你们截道者,关于月圆夜与打人柳。”父亲将学生时代假期朋友写给自己的信也统统保留了下来。从那些旧书信里,她多少拼凑出一些当年他们学生时代的情形:四个好朋友,每次月圆的夜晚都相约进行一场冒险……“我还有许多问题需要你的解答。”哈利说。
布莱克发出一声叹息。“要是我说预言家日报的报道全是错的,你会愿意听我解释吗?”
这是个好问题。她愿意吗?韦斯莱先生说布莱克越狱是为了杀她给主子报仇的,可是布莱克有过那么多的机会,在她以为他仅仅是一条狗的时候,他满可以某个夜晚在禁林边咬开她的喉咙,所有人都会把这看作一起学生擅自前往禁林导致的意外事故。为什么布莱克没那么做?为什么他之前要闯入格兰芬多的男生宿舍?如果他从没想过要杀她,他想要的从一开始就只是韦斯莱的耗子……这样确实说得通。难道真的如他所说,这只耗子是已死的佩迪鲁?可即便真的如此,那又如何?
至少,可以确定十二年前的事情有哪里不对。她紧抓住这个念头,好像小孩死抓着玩具不愿放手。如果可能,哈利宁愿那个背叛的告密者不是他——他写给父亲的信,那些文字,那些关心,那些情谊……如果它们全部是假的,对过世的父亲来说就太残酷了。
“我可以尝试着去听。”她收起魔杖以表自己的态度。
“波特,我不知道布莱克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如果信错了人,你可能会死!”格兰杰尖声叫道,她的声音在鬼屋中回响。——死…死…死……
“他在骗你。”韦斯莱也出声提醒,“布莱克杀了十二个麻瓜,我们怎么知道他现在不是在说谎?”
“我们没办法知道,”哈利说,“我们只能希望。”
她决定听一听布莱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