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德走出门外的时候马尔福正坐在门廊上对着眼前的植物发呆,双手捏得死紧,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听见诺德走出门来,金发少年只是嫌恶地瞟了他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
诺德却突然弯起了嘴角,直直走到对方身前:“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挺像他。”
“你还要这样多久?”马尔福冷着脸回道:“马尔福被你弄到了哪里?”
“都说了我不会对他怎样,只要你不轻举妄动。”诺德脸上有盈盈笑意,却未达眼底:“她说我要为一切付出代价,你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马尔福”内心郁卒,口里却只是冷声道:“你欠下的人命还少了?”
诺德歪了下头,他的身型突然开始变化,身型又伸展了些许,亦纤瘦了几分,五官变得更加深邃精致,如墨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鸦羽般的光芒。里德尔打量了下已经变回来的手掌,轻声道:“谁的人命?我也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
坐在门廊上的金发少年也倏然变了模样,他抬起头,毫不客气地直视那双恶魔的眼瞳,冷笑道:“装什么傻?如果你觉得你真的问心无愧的话,便用你现在的模样走进去大大方方告诉她啊,你不是都用上迷情剂了吗?再用几次又怎么了?舍不得?”
里德尔的目光突然变得冰冷,他的手已经握住了魔杖边缘,克制着没有把它□□:“我和她的事情与你没什么关系。”
“那就不要用我的脸。”诺德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并不打算让步。
里德尔冷笑了一声:“看来你真的不了解她。”
诺德捏紧了拳:“那是我和她的事情。”
“哦?”里德尔突然发力将诺德压到墙上,手肘抵着对方的颈动脉一字一句道:“她的一切都与我有关,我才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明白吗?”
“我不明白!”
一贯被压制的棕发少年如今终于发了狠,他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肘将其甩开,紧接着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过去,拳头也是不要命地往对方脸上招呼:“什么梅林的破丈夫,你就是个只会用魔药的小人,玩弄人心很好玩吗?有本事你直接过去看看她能不能接受你啊?”
里德尔冷着脸抵挡着对方如疯子般的攻击,诺德的力气虽然大,但乱挥的拳头确实谈不上什么章法,是以大半的攻击都被他挡了回去。当然也有不少打中的,只是这种毫无章法纯属泄愤的攻击可比魔法带来的痛楚轻多了。
等到诺德终于露出一点行动迟缓的迹象,里德尔立马找准机会直接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修长的手指青筋暴起死死扣住了颈动脉,手下只要再用上半分力气对方就会晕眩在地。诺德肿着嘴角喘着粗气怒瞪着他,里德尔看着他像一头暴怒的公牛一样地喘息却愣了一下,随即他忍不住冷笑出声:“看来你确实什么都不明白,和你较劲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诺德用力瞪着他,却只觉得紧扣上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突然一松,没等他反过身来将对方再锤一顿,里德尔却猛然捂着胸口往旁边吐了一大口鲜血,旋即倒了下去。
“梅林的臭袜子!你到底怎么回事?”诺德推开半压在自己身上的青年,皱眉低声骂道:“你不是都好了吗?”
仍倒在地上的里德尔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意,他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却自如地命令道:“给我找个地方休息……别让她发现。”
“凭什么?”
里德尔没有回答,他闭上了双眼。
诺德皱眉去探了一下对方的脉搏,虽然微弱,但仍然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除了最后那个死咒,里德尔受的大部分是皮外伤,哪怕是断骨,用魔法其实也能很快接上。
是了,他不是被死咒打中了吗?
里德尔的出现让诺德怀疑自己最后那瞬是不是看错了,可现在他不禁再次怀疑起来,安格里克的实力应该不至于将他伤成这样,就算有龙也不过只能让他再断两根骨头而已。
既然里德尔那么快找上这里,按他那个步步小心的性格,里德尔应当也做好了万全准备。
可为什么就这样昏倒在自己面前?
里德尔的伤势很奇怪,诺德完全看不懂到底是什么魔咒造成这样的后果,呼吸时断时续,看起来就和一个弥留之际的病人没什么区别。
现在毫无力量防备的里德尔,大概是自己下手报复的最好时机。
他朝那个屋子深深望了一眼,突然理解了黛玉所说豁出一切的决心是什么意思。他做不到。里德尔的出现是一个意外,里德尔会拿自己的家人做威胁他也猜过,可他没想到里德尔谁也不会放过,第一个失踪的是艾伦,紧接着,是安妮,再后来,是马尔福。
里德尔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他却不能把他们的生死置之度外,诺德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扛起了已经人事不知的青年。
第98章 第 98 章
27
诺德再进房的时候,黛玉正倚在床榻上出神,药碗和餐盘都放在一侧……显然面前这位姑娘这些天基本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林姑娘……”他眼神微黯:“这些不合胃口吗?”
黛玉转过头来打量了他一眼,才摇摇头道:“并非如此,你也不用一直废这些心思,我只是眼下身子难受,实在是吃不下,也许过两天就好了。”末了,她又向少年微微屈了身子:“倒是麻烦你了,伊恩。”
诺德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又是一阵无言的静默。
少年瞥见床沿上摆放的黑色本子,愣了一下,开口道:“林姑娘你要看书吗?我给你拿几本书过来?”
说着伸手就要将那本子拿走,姑娘却伸手止了她的举动,她摇摇头,目光有了两分乞求:“我如今倒是没什么看书的力气,只这笔记瞧着倒是有几分意思,可让我将它留下来吗?”
诺德叹了口气,转身出门前却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他死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姑娘握住被单的双手蓦然紧了一下,她想了片刻,问道:“他若死了,你的心愿可实现了?”
诺德皱了眉,想到还躺在棺材里生死不知的那位和他未知踪迹的亲友,沉声道:“事情还没了结,我不知道。”
“这般么……”黛玉轻声道:“若有什么我能做的,你莫要太拘泥了。”
诺德皱眉点点头,并未将黛玉的话语真正放在心上,他叹了口气:“林姑娘,你先把身体养好吧。”
姑娘轻笑着应了,少年就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黛玉脸上虚浮的笑意这才淡了下来,她转过目光,拿起床头那黑色的本子,翻开封面,有些泛黄的纸张上正飞快显现出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就像有人正在焦急书写一般,潦草的笔锋凌厉而霸道,一点也不像那人平时会写的俊秀花体字。
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
“Are you here”
似乎感应到本子被翻开,不断显现的笔迹顿了一下,才再次出现:“Dai, answer me.”
姑娘叹了一口气,待要再次合上本子,终究心下不忍,披衣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了羽毛笔:“Where are you?”
连日来的呼唤终于得到了回应,白色纸张上的墨色笔迹飞快地浮现,就像一人迫不及待地剖白一般:“Obviously I am here,but well, if you ask for the real Voldemort who you know, I don’t know either.”
黛玉皱了下眉,为什么他这样说?
“I thought you were him.”
“Well, sort of. I’m his memory preserved in this dairy two months ago.”
“Then you don’t know where he went, though he gave this dairy to me a few days ago.”
“I don’t think you should be sad, Dai. Wherever he is now doesn’t matter anymore because I am here right now, by your side. You can ask me whatever you want to know, and I’m not like him.”笔迹停了片刻,黛玉觉得自己似乎都能看见对方拿着笔轻笑的样子:“I’d like to tell you the truth, always.”
黛玉顿了一下,心思流转,却忍不住写下:“That’s not like you two both.”
“I just want to be like the only one you love.”
眼见黛玉似乎停了下来,日记却写得更加畅快:“Dai, I don’t like this way talking to you, I want to see you, could I meet you now”
见她?姑娘却是彻底愣住了,这不是一段记忆吗?半晌,看着日记本上那小心翼翼的“could I”,她试探地写道:“How?”
眼前的日记本突然光华流转,黛玉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自己好像被吸入了某个地方。随即,她感到自己仿佛落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却也只是片刻而已。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一片黑暗中似乎又隔绝了一层泛着光晕的毛玻璃,眼前的他有着熟悉的面孔,但一切都似雾里看花般并不真切,少年拉起了她的手,试图让她抚摸自己的面庞。黛玉惊异地意识到眼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完全的实体,她能触碰到温暖,却也能轻而易举地穿透他的躯体,就像曾经作为影子的自己一般。
“我只是一段记忆。”
里德尔柔声解释道:“但我也是他,只是少了两个多月的回忆而已。黛,如果你愿意同我补全这段回忆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不知道的两个多月……黛玉脸蓦然红了,她慌忙抽出自己手别过脸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知不知道都没什么,横竖你也不是什么会做好事的人。”
里德尔偏头打量了下姑娘红到耳根的面色,青年皱了下眉,他最后记得的时刻她似乎还很讨厌自己,这两个月一定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此刻他不打算寻根问底惹她不快,于是他笑了下:“你瘦了不少,似乎很担心我?想我了?
黛玉原因为担忧而黯淡下的面色又被青年这句不轻不重的疑问撩拨得更加红艳,偏生他的面色还那么正经,似乎没觉得一点不对的样子,她懊恼地捂了脸,将他的手甩开道:“你这登徒子,怎么三句都没个正经的可说,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你,你当真不知他去了哪?那他将你留下的时候便没半分交代吗?”
里德尔抿了下嘴,轻声嘟哝了一句:“我的本行不就是喜欢你么?”但看得姑娘又要恼起他,才柔声道:“你找的不也是我么?虽然我只是封存在日记里的记忆,但我和他一样,我有伏地魔的记忆,也有他的感情,我只是少了一点魔力,以及那两个月不算太过重要的记忆。你不肯认我吗?”
最后那句话的尾音压得有点低,青年温柔磁性的声线硬是给他念出了一股委屈的味道。
姑娘抿着唇打量了一下身前的记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这也是伏地魔,至少是一部分伏地魔。
她叹了口气,妥协道:“可我不知你下落如何,你欠下的那些债总得去还……”
记忆的里德尔认真端详了一下姑娘的表情,想了片刻才柔声道:“那你很着急找他吗?”
着急吗?
黛玉愣了下,这些天她倒是反反复复在思考这个问题,她从梦境中初醒来时看到的伊恩应当是里德尔假扮的没错,可之后里德尔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果真如伊恩所言,里德尔真的会死……或者说他们都想要他死,她该如何呢?
她想要见到他,亲眼确认他的安危,却又害怕看见他。
纵使自己做好了同他一起同赴黄泉的准备,她却不敢确定里德尔的心思。里德尔的野心太大,她不过占了那微小特殊的一隅罢了,一心追求长生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弃生命呢?
同来何事不同归。
细数起来,他们在彼此生命力相伴而行的时光真是少之又少,纵使那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温柔而灼热,她却明了他们求一个同归其实极为难得。
“如果还不是很急,不如先把这件事放下吧。”
姑娘有些愣怔:“……为何?”
里德尔耸了耸肩,眼见她的眉峰因担忧而蹙起,他忍不住躬身上前抚过那弯罥烟眉:“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很多事情没必要立刻就求一个结果,不是你们那边说的吗?物极必反。也许等到适当的时候,结果自然会明了的。何况现在不是还有我吗?”
姑娘垂了头,只觉得眉心温温热热的,抬眼间是他靠得极近的眉眼,眼睫低垂,是他惯常极其认真温柔的模样。她蓦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若真的能一直如此,那该……”她喃喃咬住了下唇。
“干嘛又和你的嘴过不去?”里德尔却笑了,他的手再次抚上了她的唇,温温和和地,就像是春天的暖风,黛玉只觉得自己都要有点醉在这春光中了,又听得眼前的青年道:“担心他干什么?现在是我在你面前,看着我。”
你不也是他……黛玉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却看见青年张开了双臂,似乎真要吸引自己的目光。她歪了头,不知道眼前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却突然见得原本纯黑一片的世界突然有了光。
那光是从里德尔的身上开始升起的,一片黑暗中他宛如创世的神祗,只是那光并不耀眼,如三月春晖般醉人,又似夏夜萤火般四散开来,顷刻间如银河倾泻般布满天地,那瞬间万物生发,千株桃树拔地而起,不过刹那无边无际的桃花就弥漫了整个世间,惹得她几乎就要误认自己闯入了武陵人的桃花源。
“喜欢吗,黛?”
黑袍青年仍旧张着双臂站在中央,粉白色的天地间他是唯一一抹异色。而此刻他却如同一个真正的单纯少年般问道,似乎在等待她一个奖励的拥抱。
黛玉忍不住轻笑出来,她往前走了两步,离他更近了些,却故意无视了眼前青年如孔雀开屏般的期待,掩唇道:“你总是这般讨女孩子欢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