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晴天抬手举枪却不敢射击,只得翻到后座。
那生物龇牙咧嘴发出恶狠狠的警告声,又把头躲在南望后脑勺,一只前爪扯住他头发,另一只尖利的爪子伸向他脖子。
它要杀他!
或者说:它们要杀他!
南望感知到尖爪动作的狠厉,从脖子到整个胸腔瞬间凉意泛滥。没等他大脑发出下一步判断,便感觉到鲜血顺着脖颈往下。
喻晴天终于射出一枪,把那怪物的头崩坏。鲜血又在南望后脑勺爆开,顺着他发丝落入头皮。
他再看时,喻晴天用手掌替他挡住了那利爪一击,此刻正拖开那怪物尸体,从掌心拔出指甲利落地扔出去。
“你……”南望心底五味错乱,一时连该说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喻晴天却仿似毫不在意,扯下左手外衣的袖子,缠到手掌压住渗血的伤口,又带着梨涡对他一笑:“也算是又同生共死一回了,以后对我好点。”
她想用最轻松的笑,掩饰最坏的情况,换他最安定的心。
短暂的笑意被一个巨大撞击冲散。喻晴天没有安全带护着,整个人都向前倾倒,跌入南望怀中,连带着枪也掉出车窗。
左后方的车窗全部破裂,那种半人高的小东西拼命挤进来,也用同样的方式箍住喻晴天的胸,用双爪袭向她修长的脖子。
但她反应极快,在对方伸爪的同时,扯住其如同狗腿般粗细的前臂。
但这短暂拉扯之时,后窗又有一只变种乌雕撞进了上半身。
南望解开安全带,翻转身体抬脚就朝乌雕面部猛踢。一脚把它踢得惊叫,两三脚就踢了出去。
喻晴天见着他出脚快准狠,笑意爬上嘴角,直叹识人不清。
南望哪里看见她的表情,只对她喊了声:“转身。”
喻晴天立刻会意,转过身体,侧对着南望。南望拽紧拳头,一拳猛击打在那怪物头上。
怪物晕头晕脑转头看他。他才看清这东西浑身灰毛,四肢极细,尖嘴长牙,咧着嘴对他发出“呵呵呵……”的声音,似笑声又似哭声。
“这是什么?”又一次被刷新观念的南望忍不住惊叹:“狼人?”
没等那东西反应,他又一拳重击,把它给打偏开去。可就是这一偏,小东西前爪力道松弛,喻晴天用力一掰,就听见骨头碎裂以及那东西刺耳的尖叫。
南望伸手准备掰开那东西箍住她胸的后腿,可比划了两下,不敢下手,“那个我……”
帮还是不帮?不帮,有点不近人情。帮,碰到那种地方……有点不好意思。
在南望犹犹豫豫的同时,喻晴天毫不犹豫地一把扯开怪物扔出窗外,解了他的尴尬。
南望抬在半空中的手,被破漏窗户吹进来的风轻轻撩过……
危机未退,喻晴天完全顾不得调侃南望,立刻追问:“桃子,还有多久?”
“5分钟!”她顿了顿,“不管车速了,3分钟!”
喻晴天把南望推回座位,往后望去“文臣武将,怎样了?”
石枫的声音传来:“熙文在我们车上,轻伤。”
话音刚落,耳机里传来更加刺耳的尖啸声,武大力和赵熙文忍不住齐声咒骂。
南望回头,看见后面那辆吉普车跟他们相比,完全是千疮百孔。石枫驾驶位的车门还半吊在外,拖在地上擦出火花。
成群结队的乌雕在空中盘悬,武大力一心一意扫射前车上方,替他们解决了大部分攻击。赵熙文用尽全力保护同车战友,主要对付那些细手细脚的怪物。
前方面对面冲来一辆车,陶冉猛拐方向盘让开,石枫却因为视线阻隔没有看见,紧急避让撞向了一旁的防护石壁。
赵熙文从前窗摔了出去。武大力被冲击力甩到车后吊着,石枫手忙脚乱寻找落到脚底的枪。
陶冉从后视镜看见,启了启唇,却听到喻晴天的命令:“加速!”
陶冉憋住一口气,猛踩油门,猛冲向前。
南望急切起来:“他们撞了,车可能动不了!我们得回去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停车。
喻晴天再次把他按回座位:“你才是目标人物。”
不给南望任何辩驳的机会,喻晴天钻回副驾驶,从陶冉腿间拔出枪,扫描指纹后立刻开启新一轮抵挡。
更多的乌雕落到车顶,又被喻晴天隔着车顶板一枪枪扫落。
偶有透过破裂车窗跳进来的小怪物,不是被喻晴天用枪托砸得眼冒金星扔出去,就是被她一脚踢飞。
她已经杀疯了!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
南望泄了气一般半躺在座位上,眼见着空中追来的飞禽和车后追逐的怪物,想骂不知骂什么,想哭不知为何哭。他只知道自己的命很轻贱,不值得别人为他而死。
小怪物渐渐被抛远,乌雕一个俯冲撞上车顶,转瞬又尖叫着离开,朝着反方向飞离。很快周围所有怪物和尖叫都消失不见。
陶冉轻声而叹:“已进入安全区范围。”
“停车!”
陶冉停车,喻晴天打开车门,把南望拖下去,来不及处理身上的伤立刻检查了下陶冉手枪的能量,又快速坐进驾驶位。
“把他带到安全屋,通知后勤部营救路人、消除痕迹。”她发动车,又补了一句:“按事实上报。”
陶冉还来不及回答一声好,伤痕累累的车猛然倒退,与侧后方的树来了个亲密接触,又猛转了个弯掉头,擦着防护栏带着新伤原路往回。
南望眨了眨眼:“她……”
陶冉轻叹:“救人。石枫特意强调,不惜一切代价保证目标人物安全。换做是我,也不会在还有2分钟就进入安全区的时候掉头救人,把目标人物置于危险之中。”
“就那么确定我对你们有用?”
“不是为这个。”陶冉背上背包,“安全守则第2点,人民生命至上。”
南望看着消失在拐角的吉普车,“那第1点呢?”
“国。”
清风拂面,南望已然无言。
陶冉转身,“走吧,我还有任务,没时间耽误。”
不知不觉间,南望的眼睛有那么点温润。
不论喻晴天他们到底是在怎样一个神秘部门,也不论今天到底跟怎样的生物战斗,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有意义有原则的。
可他呢?为了一个研究钻牛角尖,还钻了3年,把时间和生命浪费在了躲藏和失眠上。
他望着天边晦涩不明的云层,默然期待每一个人都安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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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是烁扬古镇后街上的一家私人院落。后街本来人迹罕至,又因现在正是午饭时间,便更没有游客。
院落是老古式木门,门锁却是智能指纹锁。指纹锁旁挂着一个“私人住宅,请勿打扰”的破败牌子,怎么看怎么萧索。
陶冉轻而易举地扫了指纹开门,拉着南望进去顺手把他塞给迎面而来的人:“一级目标人物,保护好。”说完就直接蹲在院中央的大树下,拿出电脑进入工作。
那个接收南望的比他还错愕,张着嘴好一阵不知如何是好。
南望对他笑了笑,表达友好,“请问一下……”他拿出耳中的耳机,“为什么进到安全区域之后,这个耳机就听不见声音了?”
他已经很久没听见另一边的动静了。
结果那人更错愕:“他们怎……怎……怎么会给……给……你耳机,让你听……听到他们谈话?”
南望想了想,想起了喻晴天两个甜甜的梨涡,“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帅吧。”如果是她,可能会这么回答。
那人简直要惊掉下巴,对着陶冉就急:“你……你……你们就这么信……信任目标人物?”
别说他们自己人,就连南望都觉得喻晴天表现出来的信任实在缺了点防备心。
陶冉头也不抬地回:“我是调查组二队陶冉……”
“二……二……二队?”那人突然收敛起所有惊诧,“那……那没事了。”
南望偷笑:“你们很出名啊?”
陶冉:“主要我老姐出名。”
那人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惹……惹不起。”又指着耳机解释:“没……没……没电了。”
南望取下耳机一看,果然原本闪烁的灯已经熄灭,害他听不见喻晴天的声音,担忧地七上八下。
陶冉合上电脑起身,“我们还有4个同事,正在赶来的路上,麻烦叫你们的医疗人员待命。”
那人:“这……这个嘛……”
门外突然传来重击声,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踢门。
“别……别……别踢了!”那人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门,“坏了!”
“开门!”喻晴天的声音传来。
南望和陶冉不约而同跑过去。
门一开,赵熙文就撞进来撞到陶冉身上,半个人吊在她肩膀上,整个脚都在发软,直愣愣往下滑。陶冉手上发力把他扯住一颠,他就埋头吐得稀里哗啦。
喻晴天更惨,左边半扛着浑身是血的武大力,右边还扶着脸色铁青的的石枫。
南望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人为了他一个“可能”有用之人,不要命到这种程度。
第21章
自到达安全屋……
赵熙文踉踉跄跄窜进浴室就一直没出来过。
武大力趴在桌上晾着背上的伤,抱着垃圾桶死不放手。
石枫直接瘫在沙发里,动也不能动,连转动下眼睛都呈现出胸闷气短之迹象。
南望推了推破碎的眼镜,百思不解:“我真该去做近视手术,都快幻觉了。”
武大力发出一声“额呵呵……”的吐气声,抽出一只手竖起大拇指:“特别女司机!姐!我叫你一声姐!”
说完又把头埋在了垃圾桶上。
陶冉哭笑不得:“通力合作第2条,千万别让我姐摸到方向盘。”
正此时,院里传来一声粗声粗气的大吼:“谁!谁受伤了?”
密码锁提示音一响,门就被撞开了。
“轻……轻点。撞……撞……撞坏了!”
喻晴天对他们笑了笑:“调查组二队喻晴天,二位……”
撞门那位大汉客气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递出来一见是个美女又把手缩回去。“我叫周轻,后勤组编外人员。他叫冯敏敏,后勤组九队的。”
周轻一点也不轻,一身肌肉可与武大力媲美。冯敏敏一点也不敏,说话还总磕磕巴巴。
喻晴天问:“你们的医疗人员呢?我们同事受伤了。”
“我就是啊!”周轻激动无比,“我身兼数职,既是厨师,也是医护,还是联络。”他扫视了一周,见无人回应,“不信啊?”
陶冉像是噎着了:“没有。”指了指伤得最重的武大力。
武大力背上有两道口子,其中一条有点深,但好在皮糙肉厚,血已经止住了。
周轻上前一检查,立刻抚掌:“简单,这个好处理。缝几针就行。”说完跟冯敏敏一起把人扶去了地下医疗室。
石枫伤得最轻,基本是擦伤。但又是晕得最厉害一个,基本挪不动步,就只能继续躺在沙发里。
至于赵熙文,中途把自己挪出浴室,捂着胃有气无力地叹:“我都快吐成个球了。”说完这句又去吐了。
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定感弥漫在院子里。
喻晴天不失时机地朝南望抛了个媚眼,“哎哟,好痛。”
南望却镇定自若地摘下眼镜放回口袋,转身出门,就当没看见了。
喻晴天噘了噘嘴:“小气。”
陶冉接了个电话,确认后勤部已经到达,正在处理。路上遭遇了两辆车,其中一人伤得比较重,其余轻伤,都没生命危险。
只是长达两三公里的路及周围林中散落着不少超自然进化生物尸体,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大概会以“车祸”名义封锁到深夜。
不过除了陶冉,全员伤号,暂时也不会离开,也就不着急解开封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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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望出了房门不到五秒就后悔了。不管怎么说,喻晴天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的命,没嘘寒问暖关心一下,也没帮她止血消毒……心里有点愧疚。
可防备惯了的他,也不敢轻易相信喻晴天所作所为没有目的,便也自我劝说——算了。
南望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望了会天,喻晴天优哉游哉绕到了他旁边坐下。
他刚刚低头,又被喻晴天捏着下巴抬起。转瞬之后,一股冰凉凉的感觉爬到了颈部。一阵刺痛沿着颈部延展到耳后。
没防备的,喻晴天竟然就这样给他伤口消毒。
“我自己来!”南望恼怒得不行:这女人简直不拿自己当外人!
“那我还得给你找个镜子?”喻晴天继续轻轻缓缓地擦着,一点点移动,“我手轻,还仔细,还贴心,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大夫?”
她笑着,从眼角到眉梢都带着笑意,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顺带挑了挑眉。
南望不自在地撇开头,尽量错开她的目光。
喻晴天的手果然清缓温柔,最初那一瞬的酒精烧灼感之后,竟然只是有点微麻。南望自然而然习惯了,思维也随之放缓。
“你是不是有很多疑惑?”她轻声问,声音就像吹在耳朵边。
南望被喻晴天口中发出的气声惊扰了心绪,只淡淡回应:“是吧。”
他很久以前就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致了。
“不问?”
“你会告诉我?”
“为什么不?”喻晴天给他消完毒,又贴了一张大号创可贴,再次捏着他下巴把脸掰下来。
虽然这动作极其暧昧,又有点假公济私地故意撩,但南望出奇地没有任何排斥,而是定定看着她。
喻晴天拉过他的手,又给他被蛞蝓钻过的手指消毒,贴创可贴。
南望盯着她低垂的眼眸,因了没有戴眼镜,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见她眼睛一眨一眨,慢慢悠悠,就像生活在一种岁月静好的时光中,完全没有刚刚经历过生死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