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刁难,身不由己,这样的处境又怎会好?
她想帮他,却并不只是帮他买胭脂而已。
“你……”沈禾眼睁睁地看着玲秋告辞离去,张了张口,后续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问不出口,便只能捏紧了那信封一角,看着玲秋的背影,视线久久不曾移开。
*
初璃进宫时已近黄昏,她难得这般精心装扮,那洛妃殷衬得她肤如凝脂,有种超乎年岁的绝色与风情。
玉贵妃看得欢喜,握着初璃的手便让人坐下,便坐在离玉贵妃最近的位置。
“逸儿他时常提起你,我实是好奇,便唤你入宫,阿璃,不介意吧?”玉贵妃笑着,很是随和,眼角亦是没有细纹,瞧着有些年轻。
初璃客套地道:“贵妃娘娘召见,我自然是要来的。”
“那便好。”玉贵妃对初璃的回答很是满意,笑意更甚,聊了片刻,忽然便转了话题。
“逸儿从小便执着,认定的事便不会改,你别看他外表时常冷漠,可他对待喜欢的人态度是不一般的,那些宫中的传言都不可信,他不是他们口中那种狠毒的人,有些事作为皇子他必须要出手,行事果决不拖泥带水,才适合担当大任。”
玉贵妃这一番话下来,初璃有些沉默,并未表态。
玉贵妃便接着道:“我见逸儿他很是喜欢你,算是我这个当母妃的为他说说好话,你便给他一次机会,若是他待你不好尽管同我说,我教训他,好吗?”
玉贵妃说着便轻轻咳了咳,初璃抬手将人扶着,道:“贵妃娘娘,保重身体。”
初璃和上官逸之间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初璃心下知晓,她拒绝上官逸并不是因为他的脾性。
神君与凡人,隔着千万光阴的距离,她不可能与他相守。
离开玉贵妃寝宫时夜幕降临,初璃长出了一口气,走出那宫殿不过很短的一段距离,却听见宫人在窃窃私语。
说话者是一位宫女,“贵妃娘娘自入秋后便总是这般,稍有些凉意便受了风寒,可是贵妃娘娘以往的身子也不曾这般弱,此事是否要禀告陛下和太子殿下?”
另一位宫女许是年长些,答道:“还是不了,贵妃娘娘吩咐过,此等小事莫要惹得陛下和太子殿下忧心,小心些唤太医来瞧瞧吧,别耽误了娘娘的身子。”
“是。”那宫女应道。
宫人的声音压着,但距离不算远,初璃和玲秋将那话听了个一干二净。
玲秋眼见着自家郡主微皱着眉,想来也是对此事上心,待走出宫门后便提议道:“奴婢听闻蔺王府上有个从苗疆寻来的驱寒玉佩,便是那羊脂琼玉。郡主不妨将此玉送给贵妃娘娘,也算是尽了心。”
初璃脚步一顿,忽然问道:“你怎会知晓那玉在蔺王府?你何时对蔺王府之事如此在意了?”
身侧一众侍卫经过,玲秋赶忙侧了身,掩去了眉眼间的一丝慌乱,道:“不过是奴婢随意听来的,与人闲谈之话,总归是天南地北皆有提及。”
“嗯……”初璃不再深究这话的真假,反倒是那玉确实提起了她的兴致,只道:“便如你所言,你去一趟蔺王府,以我的名义将那羊脂琼玉买下来吧。”
“是。”
玲秋次日便去了那蔺王府,初璃先前随口一问,其实恰巧戳中了她的心事,她此来蔺王府不仅是为了那玉佩,她有着自己的私心。
为了一个初见便念念不忘的人。
玲秋秉明了自己的身份后,下人便引着她去正厅。
只是约莫是那下人粗心,前方路滑也不曾注意,下人倒是避开了那湿滑的路,偏偏不曾提醒玲秋。
玲秋对蔺王府自是不熟悉,这一个不注意便踏在那湿滑的路上。
脚底一歪,玲秋便失去了重心,她讶异地睁大了双眸,无奈身边没有支撑之物,她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自玲秋身后而来,伸手揽住了玲秋的腰,轻声道:“小心。”
玲秋只觉那声音分外熟悉,抬眼却是一张刻入心间的面容,那面容实是绝美,那般四目相对之下,昔日初见的惊鸿一面便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当真是男生女相,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之人?
玲秋心跳得很快,她的那点小心思似乎在这一刻被人摊开了,她看着眼前的沈禾,兀的便失了分寸。
她没有移开视线。
这一幕也不知落入了谁的眼中,檐下草木微动,衣物一角消失在回廊尽头。
“抱歉,唐突了。”沈禾松开手,神情淡漠地站在一旁。
实则他指尖都停留着玲秋腰际的温度,收回手时连指尖都微微发着抖。只可惜掩藏地太好,沈禾衣袖宽大,掩去了那指尖的异样。
同样地,也掩去了他明面上的心思。
这是他第一次逾矩,为一个女子。
玲秋终于回过神,微微欠身道:“多谢……公子。”
“玲秋姑娘?”那下人出声催促道。这玲秋姑娘来王府一事都禀告王爷了,这会耽搁时间,只怕王爷那厢便该等着了。
玲秋闻言转过了身,交握在身前的手被捏得泛白。
分明是秋日。
下人将玲秋引至正厅便退了下去。
玲秋是白府的人,在正厅接见是对她的重视。
玲秋正要行礼,主位上的蔺王走了下来,折扇一合抵在她腕上。
蔺王爷上官周行笑弯了一双眼,道:“姑娘是白府的人,无需多礼。”
“是……”玲秋看着眼前那折扇,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好让那折扇离开自己的手腕。
她一早便知晓,上官周行是先皇的私生子,幼时在民间长大,混迹烟花柳巷,还学了一身拈花惹草的本事。
昔年先皇在逝世前将上官周行接回皇宫,争权倒是不可能,但此人运气绝佳,被封为蔺王,自此摇身一变,有了王爷的头衔,那性子便更加让人不敢恭维。
垂涎美色,男女通吃。
玲秋直截了当地开口,“王爷,我家郡主的意思想必王爷已经知晓了,不知王爷是何想法?那羊脂琼玉,王爷希望我家郡主出价多少呢?”
“诶……”上官周行摇了摇折扇,俊脸一皱,道:“这便是折煞本王了,合烟郡主如今是准太子妃,本王何德何能让郡主出价?”
“郡主想要,本王送给她便是了。”上官周行凑近了些,折扇抬着玲秋的下巴,后者不得不仰起了头。
上官周行眉眼一弯,视线在玲秋面上看了一圈,很是暧昧地道:“千金难买美人心,这羊脂琼玉可不止千金,不知能不能……买下一颗美人心呢?”
玲秋浅笑着退开,指尖捏得更紧,道:“王爷说笑了,白府之中,千金倒还是出得起的,既然王爷慷慨,那我便回去秉明郡主,这羊脂琼玉的价格,便按照昔日王爷在余墨阁出的价,一一奉还。”
玲秋说完那话便告辞离去,上官周行瞧着她离去的方向挑了挑眉,折扇摊在掌心,被他一点一点抚平褶皱。
“草民见王爷气色极好,可是有何喜事?”檐下,有人不经通报便踏入了正厅,那眉眼之间妖冶,却偏生被那张秀气的脸冲淡了妖冶之意,瞧着是个书生。
正是初璃久寻不见的周羽。
自那日离开太子府,周羽便以先生的名义潜入了蔺王府。周羽为蔺王出谋划策得到了几位美人,这让蔺王对其心生感激之意,向来奉为上宾。
既是王府的上宾,那处境便很是舒适,初璃那悬赏不仅没有逼迫到周羽,反而是周羽借着蔺王的庇佑,成功躲过了那悬赏,也隐去了紫乾的身形。
上官周行佯装失落地叹了口气,道:“什么喜事啊,不过是可遇而不可求……适才那位美人先生也见到了,可惜她是合烟郡主的贴身婢女,只怕郡主舍不得将那婢女嫁与我呢!这美人的滋味,尝不到咯……”
周羽走近了些,妖冶的眉眼挂着笑,道:“王爷若真是喜欢那婢女,草民有个法子,可以让王爷如愿。王爷可知……您纳的那位沈公子,他与那婢女的关系便不同寻常。”
第55章 高热突然 七皇子殿下高热不退
玲秋一回府便将羊脂琼玉的事告知了初璃, 初璃差人将那羊脂琼玉送去宫中的同时,也吩咐了府中的人,随后又拿了些黄金送去了蔺王府, 此事便告一段落。
但这羊脂琼玉一事简单,可另一件事, 便是初璃那悬赏,挂出去好几日都没什么动静, 瞧着像是石沉大海。
初璃正为此事烦心,却不曾想临近中秋, 边域战事忽然起了变化。
据说边域形式严峻, 而白珩身处皇城自是不妥, 不得已,他便只能向皇帝奏请离开延枳, 前往边域支援。
而白珩离开延枳的旨意一下,初璃的处境便有些难过了。
没有了白珩的保护,白府中的护卫纵然也不少, 可白少将军一走,这些人便仿佛群龙无主。
再坚硬的盔甲, 没有主人那也无法发挥作用。
思来想去,白珩决定将初璃的安危托付给上官逸。
次日一早,白珩便往皇宫中递去了一封书信。
那信中明里暗里都提到了初璃会有危险, 且隐约向上官逸透露了初璃才是那幕后之人的最终目标。
上官逸看完后面色一沉,猛然将那信往桌上一扣,将一旁的施陵吓了一跳。
“殿, 殿下,怎么了?”
上官逸神情很是不悦,他原先只是认为初璃以白府的名义悬赏, 那幕后之人会因此针对初璃,却不曾想,原来那幕后之人的最终目标便是初璃。
这便等同于,初璃自始至终都处于危险之中,而哪怕是这种情况,初璃都不愿接受他的保护!
上官逸久久不言,惹得施陵大气也不敢出,过了好半晌才又大着胆子开口,“殿下?”
上官逸这才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道:“挑选些身手好的人,今夜潜入白府,把白府……围了!”
“啊?”施陵疑惑地张了张口,可那疑问却无人能回答他,只余满殿的寂静。
是夜,白珩率领人马离开了皇城,他离开皇城的那一瞬,白府中潜入一群黑衣人,个个皆蒙面,轻手轻脚地在白府厢房前站定。
而玲秋甫一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场景,她吓得面色煞白,这喊声还未出口,却见那屋檐落下来一个人。
“太子殿下,您……”玲秋无比讶异地捂着嘴,再往后的话没说下去,这一场景,她委实想不通。
上官逸神情很冷,道:“白少将军离开前未曾同你说吗?他忧心郡主的安危,将郡主的安危交托于孤了。”
玲秋犹豫了片刻,道:“这……少将军确实说过,可是少将军原话并非让殿下您如此做呀?您现下带这么多人,是想要对郡主做什么?”
“白璃是孤未来的正妃,孤对她做什么也是你一个婢女该干涉的吗?”上官逸眼神一冽,身侧立时便有人拦住了玲秋。
玲秋很是着急:“殿下,您……”
话未说完,初璃自房内走了出来。
初璃面色不善,道:“上官逸,你放开她。”
白珩将初璃的安危交托给上官逸一事,此事初璃是知晓的,她只当上官逸会加强白府的防卫,毕竟她前段时日才拒绝了上官逸。
虽说赐婚的旨意迟迟不撤,但自那日起,上官逸也未再同初璃有所联系。
初璃本以为上官逸已经死心了,哪怕是碍于面子,白珩所托他不能拒绝,可这保护一事,拨些人马便算是保护了,又何需亲自前来?
就算是亲自前来,带这么多黑衣人又是想做什么?
上官逸却充耳不闻,只道:“孤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待在白府闭门不出,这些暗卫会看着你,要么便随孤回宫,住在毓承殿。”
初璃闻言皱着眉头,道:“你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我一日未完婚,我便不算是你的太子妃,我是陛下亲封的合烟郡主,你凭什么将我锁起来!”
无论是哪种选择,都束缚了初璃的行动,锁在白府和锁在皇宫之中,此两者听来皆是憋屈。
上官逸终是有些怒气,诚然,自那日被初璃拒绝后,他这心绪便不上不下,失落过后便是怒火,而现下,那怒火便明着发了出来,“你对自己的安危如此不上心,你又在做什么?”
“我……”初璃正想反驳,上官逸打断了她的话。
上官逸又道:“皇宫之中重重防卫,你住在毓承殿是最安全的,若是执意要待在白府,那孤便调来所有暗卫守着你,届时便看看,这白府能否吃得消!”
“上官逸!你滥用职权!你……”初璃实是气愤,无奈满院的暗卫瞧着,白珩离开时又调整了白府的护卫结构,此时那些护卫皆守在外围,怕是赶不来厢房。
再说了,哪怕那些护卫能赶过来,这些暗卫刀尖舔血,那护卫哪是暗卫的对手?
便当真如上官逸所说,白府吃不消。
初璃说着便断了声,那不出声的模样到底是消了几分上官逸的怒气。上官逸索性转过了身,也不想逼迫初璃过甚。
“孤给你考虑的时间,明日夜里,孤要听到你的答复。”
初璃眼看着上官逸离开了白府,但上官逸离开后她也不好过,那院中守着的暗卫立时便围了过来,将初璃和玲秋逼入了房内。
这摆明是要关着初璃,直让初璃好半晌都冷着脸。
“郡主,别气了。”玲秋在初璃跟前候着,语气轻柔地道:“其实奴婢仔细想了想,太子殿下此举虽说欠妥,但皇宫中守卫重重,确是能保护郡主。白少将军离开前曾同奴婢说过,郡主您的安危最为重要,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若初璃是个凡人,这会贪生怕死的话便已随上官逸入了宫,毕竟上官逸所言不错,而今最能保护初璃的地方便是皇宫。
可这问题的根源是,初璃不是凡人,她要面对的也不是凡人,那妖若是对付她,别说这护卫,便是皇宫也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