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叫怂?”阿青辩解道,“这是小心,谨慎!”
皎蝶懒得理他,看向花琼,“师妹,你方才为何拦我?”
花琼站在巷子口,一副低头沉思的模样。闻言,她答道:“那小哥似乎知道不少东西,我们偷偷跟在他后面,说不定能有意外的发现。”
不过在此之前——
她举起鱼食袋子,“师兄师姐,你们不要对吃食有偏见。我刚刚仔细思考了一下,不管是蚯蚓还是鱼,都是很不错的食物。来,我们把这个分一分,路上慢慢吃。”
阿青捂着肚子,疯狂摇头,“我就是饿死,在这个镇子里被打死,也绝对不会吃鱼食的!”
最终,皎蝶勉为其难地拿了几块,剩下的花琼和赵灵宇对半分了。
四人施展轻身术,悄悄跟上蓝衣男子。
那蓝衣男子离开小巷后也不曾掩饰行踪,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跟踪。他拐了几个弯,走进一座甚为华美的大宅子。花琼他们跟在后面,看清那宅子的匾额上写的是:于府。
门前有两个手持棍子的守卫站着,他们神情警惕,认真负责地注意着门前的任何风吹草动。看来,想要神不知鬼不知地混进去,有些难度。
花琼他们四人藏在拐角处,商量起对策来。
花琼:“这宅子,我们进不进?”
皎蝶立即回答:“怎么不进?说不定那两个渣滓就躲在里面,我的伏魔弓已经饥渴难耐!”
“皎姐,你的弓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就刚刚。”
“……”
“打住!”阿青深感不妙,敌人很强势,我方队友却如此不靠谱,“别忘了我们是在跟什么东西周旋,里面可能藏着魔头,我认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皎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阿青苦口婆心,“姐,我的亲姐,这怎么可能呢?他们要在里头,莺莺姑娘还用得着守在镇外吗?你冷静一点,我们先想个法子。”
花琼拉拉赵灵宇的袖子,“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判断。小宇,你怎么看?有注意到什么吗?”
赵灵宇也不是很确定,“他们身上都有魔气,似乎,比街上之人浓郁些。”
花琼提议,“不如我们分头行事?我和师姐想办法混入府中,你们就在外面随机应变,顺便接应我们。”
“想办法打探一下这于府的虚实,然后再定对策。”
***
半日后,于府对面出现了两名卖身葬父的姐妹花。她们一身白衣,跪坐在路边,面前有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这姐妹俩捂着脸,嘤嘤啜泣。
姐姐一边哽咽一边喊道:“父老乡亲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卖身葬父啦,卖身葬父啦!”
妹妹也喊:“只要九九八,聪慧丫鬟带回家!洗碗拖地很在行,扎针下毒熟练工。九九八,宅斗之光带回家,你还犹豫什么,赶紧掏出你的荷包!”
“尸体”:……
托儿:……
感觉味儿怎么不太对啊?这两个人,真的知道怎么卖身葬父吗?
街上的游人围了上来,互相看看,谁也没有先搭腔。
那姐姐抬起头,露出一张秀丽且苍白的小脸(其实是饿的),“各位父老乡亲,家父带着我们姐妹路过贵宝地,谁想时运不济中了风,一命呜呼。我们姐妹身上分文没有,不得已,只能卖身葬父。大伙儿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小女子在此谢过!”
妹妹用袖子擦擦眼泪,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泫然欲泣(其实是憋笑憋出来的)。“嘤嘤嘤,有没有哪位好心人帮一把?劝你们不要不识好歹,自己麻利点站出来,不要逼人家跪下来求你们嘤!”
围观的人有些无语,这姐妹俩到底是来卖艺还是来打劫的?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你们说的这个九九八,到底是银子,还是铜钱,还是灵石?”
姐姐:“是铜钱,我们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想葬个父而已。”
妹妹:“对对对,拿草席裹一裹,找个地方随便埋了就行。”
围观群众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草席,随便埋埋?这就是大孝女吗?
“尸体”:……
不想睁开双眼。
方才说话的声音又道:“那挺划算了。啧,仔细一看,还是两个小美人。”
这人说得倒的确在理。这姐妹俩虽然脑子看着不大灵光,但长相都相当不错,姐姐俊眉修目,柔中带刚,妹妹肤白胜雪,姿容甜美。
这一下,不少人都动了点心思。有几个人已经把手伸到荷包上,似乎想要点一点银钱。
“哟,果真是美人。”
有人挤开人群,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来。其他人纷纷散开,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这人打扮富贵,生着一对多情的桃花眼,是个油面小生的样子。他蹲在姐妹面前,一声抑扬顿挫的叹息,“小美人,别哭啊,哭得哥哥我心都碎了。”
姐姐、妹妹:……
油面小生呵呵一笑,轻佻地伸手,似乎想摸一下妹妹的脸蛋。他十分自信,觉得这两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姐妹是不会拒绝自己的。
——然后,他就被一股巨力狠狠掼倒了。
那一刻,他嘴上得意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消失,面颊却已然跟青石板亲密无间。
油面小生:???
妹妹嘤嘤大哭,“天哪姐姐,他好可怕!”
她一边哭,一边娇嗔着拿粉色的小拳拳往地上的人身上砸。每一拳都结结实实,拳风激起一片尘埃。
姐姐眼角含着泪花,坚强地不让它们落下,“妹妹,姐姐会保护你的!”
她一掌一掌地推着地上的人,似乎想把这浪荡子推远一些。每一掌都往对方的要害招呼,手背上青筋毕露。
围观的镇民们按捺不住了,纷纷出言谴责。
“大公子这次是过分了点!”
“唉,于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人渣!”
“可怜见的,没天理啊……”
被死死压在地上的“大公子”一口老血哽在喉头。这朵姐妹花,力气未免太大了吧?这是柔弱不能自理到卖身葬父的小女子吗?这特么是食人花吧?!
他试图挣扎,无情铁拳和冷酷铁章绵绵不绝,头上来一拳,肚上来一掌,某个不能言说的地方,似乎还被谁踢了一脚。
等他浑身打颤地立起身来时,方才的风流倜傥一点不剩,只有一颗硕大的猪头顶在脖子上。
哪怕这样,那对姐妹花还没打算放过他。
姐姐提着他的后脖颈,轻松得跟提小鸡仔一样。“嘤,我的心也碎了,你得赔!”
妹妹跟在姐姐背后,衣袖被风一吹,露出对方微微上扬的嘴角。“姐姐,我听人家说他姓于,是不是后面那大宅子的公子啊?嘤嘤嘤,很有钱的样子。”
“你们……你们……”猪头公子气得说不出话,他算是明白了,这就是碰瓷!这姐妹俩就是走南闯北的骗子!
然而他眼角一斜,惊觉姐姐的两只胳膊鼓鼓囊囊的,竟然都是腱子肉。顿时人蔫了,不敢吱声。
姐姐朝众人一挥手,“散了散了,我们去这位公子家做做客。”
妹妹拍着手走过来,“姐姐,我刚把爹埋在于府门口的草地上了,等我们做完客再去接他吧。”
这姐妹俩自说自话,扭身进了于府的大门。门口的侍卫也不知是替自家大公子感到心虚,还是震惊到呆滞,并没有出手阻拦。
片刻后,街角处,“老父亲”和“托儿”成功会师。
阿青沉浸在震惊中,“这都行?这也行?赵师弟,你老实跟我讲,入魔是不是会失智?”
赵灵宇掸掸身上的灰尘,他在地上躺了许久,人有点麻。
“这和入魔没有关系。”
“这……可这……”阿青开始胡言乱语。
“阿青师兄,你冷静一点。”
赵灵宇侧身看着远处的于府,喃喃道,“希望一切顺利。”
就在半日前,花琼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她抓了把石子,笑眯眯地去街上骗了个小孩过来。
那小孩眼也不眨地盯着据说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石头糖”,口水直流。问啥说啥,跟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个干干净净。
那小孩告诉他们,于府在印山镇很有权势,府里主子有三人,大小姐于燕燕,大公子于燕泽,以及二公子于燕澜。
“大小姐很漂亮,我长大了就娶她。大公子喜欢漂亮姐姐,每天都偷偷地去河边找姐姐。二公子喜欢养鱼,傻乎乎的——你这个糖,真那么好吃吗?”
最后,小孩拿着一把石子,哇哇大哭着跑走了。
毫无负罪感的无耻大人们依样画葫芦,又去附近“借”了点衣服,打扮成平民的样子,于是就有了之前“卖身葬父”的那一幕。
“又这么顺利。”阿青摇头道,“真是令人害怕。”
第三十七章
于家大小姐于燕燕像是等在里面一样,亲自迎接了两名“恶客”。
这位大小姐妆容精致,眉眼温柔。一身织金海棠红的衣裳价值不菲,胸前还挂了一把小巧的金锁,步履之间香气沁人——委实是个富贵风流的大美人。
她好似没有看见被皎蝶提溜着的弟弟,面上如春风般和煦。一开口,音色婉转清脆,似银铃作响。
“两位姑娘可是家中有些难处?府中尚有余粮,若不嫌弃,送两位一些盘缠可好?”
于家大小姐,瞧着倒是个和气人,难怪连镇上的小孩都喜欢她。看着这么一个大美人笑盈盈地说要给她们送银钱,花琼和皎蝶的气焰瞬间矮了下去。
皎蝶开始觉得臭男人的领子有些扎手,想扔又不好扔,只好轻轻放下。
对面的于燕燕这才秀眉轻敛,“燕泽,你惹了什么祸?还不快给人家赔礼道歉!”
脸肿得老高,一只眼睛还有一圈乌青的于燕泽:……姐,真是亲姐。
他转身,居然真的硬邦邦地跟花琼她们说了声“抱歉”。
花琼和皎蝶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些许心虚。她们下的手,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太重了?
“燕泽,你不认真。”于燕燕笑道。
于燕泽几不可见地一颤,立即拔高了声音,喊道:“对不起!我不该试图轻薄你们,我错了!绝对没有下次!”
人家如此有礼,花琼和皎蝶反而不好闹事,只能表示原谅。于燕燕满意地点点头,叫来下人把于燕泽领走。
“两位饿不饿?印山镇的灵鱼馄饨很出名,不如我给两位姑娘下一点?”于燕燕笑得春风和煦。
灵鱼馄饨,一听就很鲜的样子。热乎乎泛着一层薄油花的汤汁,滑嫩Q弹的鱼肉馅,还有薄如蝉翼的轻盈面衣。光是用想的,眼泪就要从嘴角疯狂流下。
花琼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其实也不是不行。”
皎蝶:“对对对,我们不挑食的,厨房里剩的馄饨给我们整一份就行。”
“那怎么行?”于燕燕掩嘴而笑,“没有给客人吃剩下东西的道理。贵客稍等,我马上便回来。”
说完,她叫了一个丫头进来服侍,自己翩然离去。
留下来的丫头年龄不大,脸上也和她家小姐一样,带着和气的微笑。
于府掌权大小姐身边的丫头,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花琼看了眼门外,并没有守卫之类的人存在,心下稍安。她头一扭,跟丫头搭话,“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对了,我叫花不穷,这是我姐姐,花富贵。”
丫头双眼微微睁大,似乎是从来没听过这般直白的姑娘闺名,顿时卡在哪儿,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转。
“姑娘?”
丫头反应过来,抿嘴微笑,“两位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名唤……小红。”
“小红?”皎蝶竖起大拇指,“好名字,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姑娘说笑了。”
花琼上前一步,像是说什么悄悄话一样,压低了声音。“小红,你认识一个叫小翠的同行吗?”
小红点点头,“认识,还认识好几个。不知姑娘问的是哪一个?”
花琼和皎蝶顿时精神一震。
皎蝶:“就是那个,为爱坑小姐,然后为爱私奔的那个。”
小红又点点头,“哦,是那个啊。”她一点也不避讳,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花琼顿了顿,继续追问:“对,就是那个。小红,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失踪了,奴婢也不太清楚。”
“那,她原来做事的那户人家呢?”
小红叹了口气,“那家啊,上下几十口人一夜间死了个干净,又被人放了一把火,如今什么都不剩了。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镇东看看,也许还能找到断垣碎瓦之类。”
花琼正想打听一下那位小姐的事,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于燕燕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走了进来。
她把馄饨端到花琼和皎蝶椅子边的小茶几上,招呼她们趁热吃。
花琼轻轻搅和了一下碗里的汤汁,等它凉下来,又看了眼门外,确定没有守卫挡路。
“大小姐,”花琼直接问于家的女主人,“你听说过莺莺小姐的事情吗?”
于燕燕坐在上首,手里捧着茶杯。听到这句话,她颇有些感慨,“她啊……是个傻子。犯贱犯傻,被别人骗的家破人亡。唉,你我当引以为戒,至于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不吃馄饨吗?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