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老爹那古板的性子,他真的会断腿的!
第46章
月落,日升。
宠妃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青朝被她责罚了自然不会来打扰她,至于其他的宫女,哪敢唤她起床?
她喊了一个宫女进来,问道:“可有何事发生?”
宫女答:“回娘娘,之前诬陷娘娘的人昨夜畏罪潜逃,不料失足落中了,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事了。”
“退下吧。”
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蜷缩着身子窝在温暖的被窝里,这个姿势给她以安全感。
宠妃回想起昨夜的梦境。
梦中很是嘈杂,有着她闻所未闻却偏偏再熟悉不过的场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和一名少年,他修长挺拔,黑发黑眸,看起来斯文又优雅。
梦中,她在一个白色的房间,与他对峙。
她听见他说:“抱歉,只能暂时将你安置在这里,还习惯吗?”
她听见自己说:“左右我不过一枚棋子,也能令你感到威胁?真是一如既往地胆小又懦弱啊——苏钰臣。”
他对这样的讽刺置若罔闻,不慌不忙地扶了扶金边眼镜,自顾自地说道:“只要洛洛乖乖的,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总有一天,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等着那一天。”对面的少年淡淡地笑了笑:“想必你不会令我等太久,是吗?”
“滚!”
宠妃只觉那怒火攻心,几乎要将她烧灼一般,而后便猛然惊醒。
那些……都是什么?
她努力回想,可越是回想,便越是头疼欲裂,她咬紧牙关,疯狂紧追着那一丝线索,额头渐渐冒起了冷汗。
想起来……快想起来啊!
脑海中迅速闪过零碎的画面,还没等她弄清什么,脑海倏然响起喧闹的杂音。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以至于她第一时间不是害怕,而是仔细分辨这堆杂音里掩藏的声线。
哗哗哗……听得见吗……宿主……
头愈发疼起来,她难耐地忍着疼痛,勉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宿主……连接上本世界……通道……但是……你必须……哗哗哗……
她晕了过去。
端着洗漱盆的青朝,水洒了一地。
“娘娘!”
兰城轩不慎折了笔:“你说什么!”
墨少杰揉了揉被他巨大的声音震得发疼的耳朵,无奈道:“我说……那个宠妃病了,诶诶,你去哪啊,等等本少啊喂!”
可还没等兰城轩去看她,宠妃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护着,提前回宫了。
他站在高处,看着远处浩浩荡荡的车队,愈发的担忧。
宠妃病了。
前几天还好端端地,忽然就病入膏肓,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模样,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一筹莫展,皇上的脾气越来越差,最后甚至下了死令,若是医不好,株连九族,连常贵人都被翻出来打入冷宫,惹得常贵人身后的陆家不满,四处煽风点火。
洛凌来看过她,又匆匆离去了,讨伐正处于关键阶段,他恨不得能把一分时间掰成两份花,当初尚有些稚嫩的少年,已经成长为能够撑起一边天的首领。
宫里压抑得不像话,随着天气渐寒,第一丝桂花香绕过千家万户时,传出了凤首关失守的消息。
朝堂霎时乱作一团,也顾不上这个祸国妖妃了,有坚决奋战到底的、有惴惴不安、顾虑甚多,欲以利诱义军求个安逸和平的,朝廷之上,很快就分为了主战和主和两派。
常胜将军的神话被打断,不少人已经在等着皇上治罪,好坐收渔翁之利。
更妄论与李家分庭抗礼的陆家。
果不其然,早朝时,皇上要收回李家的那一半护符。
谁料这种时候,兰丞相却站出来,执意反对,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最后一丝夕照被吞噬,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照着宫道。
金王步履匆匆,一身锦绣龙袍还未换下,他跨入寝宫的前脚还未迈下,就被室内风光迷了眼。
宠妃倚在牡丹凤榻,红烛颤颤,帷幕重重,那藏了一翦秋水的眸子懒懒地低垂着,青丝如瀑,红唇似血,若山林有妖,持美行凶、夺人精气,那必是她那般模样。
他在早朝上的一腔愤怒早在看到她那一刻消匿,只余下溢满眼底的溺毙深情,诉不清的迷人。
传自太上王的薄唇鹰眼,总是透着暴戾恣睢、阴晴不定的模样,此时扬起唇,眉眼舒展,竟洗去一身佞气,如皓月朗朗,俊美无匹。
“你呀,怎么就不知爱惜身体?”
王这样叹息着,挥退侍从。
他箭步上前,拿起一旁的狐裘,将她揽在怀里,裹了个严严实实。
“王上——”她无力的推了推他健硕的胸膛,嗔道:“热呢。”
“不许脱。”他威胁道。
蜷在王怀里的美人撅起嘴来,抬起手就要拿开,雪一般的狐裘上,纤细手腕印着淡淡的青色血管,惹人怜惜。
“别闹,”向来暴戾的皇上,此时正温言软语地哄着怀中的妃子:“等你病好了,朕随你折腾,嗯?”
若是被别人看在眼里,定是要错愕一番,可这位宠妃却全然没有受宠若惊的模样,她见反抗无效,头一偏,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皇上见此,忍俊不禁,连守在殿外的宫女们都能听见他愉悦的大笑。
“好了好了,”皇上掰回她的肩,磨了层薄茧的指腹抚着美人的脸,滑腻微冷的触感令他不由喟叹出声,“万一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朕可是会心疼的。”
宠妃依旧不理他,耳尖却悄悄发红,皇上自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他故作咳嗽,道:“等爱妃身子痊愈,朕带你微服私访如何?”
“咦?”宠妃这才提起些兴致,她缠着他宽大手掌晃了晃,问:“当真?”
“不怪本王了?”
他见胸膛处的后脑勺摇了摇,便一把抱起人,向床榻走去,“现在,好好休养,不许胡闹。”
她静静倚在他的怀里,暗处,那对桃花眼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情意。
王宫外的街道纵横交错,两旁商铺鳞次栉比,恰逢戌时,二分明月,沿着西街直行,就能看到恢宏高门,便是铁骑将军的府祉——将军府。
有黑鞋飞跃,踏在碧瓦飞甍之上,而后一个旋声落下,悄无声息。
“主子,六号已安插至凤仪宫。”
黑织窄袖下,骨节分明的一双手,端端正正摆在膝盖处,男人面容严峻,眼神锐利,宛如冷面煞神,浓重的压迫感教他面前的黑衣人头低得更甚。
“很好。”
男人声音清冽,即便说着夸赞的词语,也不带情绪的起伏。
房间不加装饰,简单到空旷,黑衣人等了些许,没听到挥退的命令,小心翼翼问道:“主子,可是还有吩咐?”
黑衣人的声音在这寂寥的空气响起,显得突兀极了。
自从那次被荒唐的皇上一旨令下,威风凛凛的主子就成了那宠妃的侍卫,回来之后,主子就跟失了魂一样,当天便与老爷大吵一了顿,具体为啥,他这个做属下的也不甚清楚。
现在的主子似乎也和之前没什么区别,成天板着脸威严的样子,但他们这些个跟着出生入死的,哪能看不出来?
只怕啊……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咯!他暗自叹息,老大也是,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一个看得见、摸不着,还风评极差的。
情之一字,最是害人。
端坐的男人抿了抿唇,那双手紧了又紧,指节泛白,才憋出一个字:
“她——”她还好吗?
肠子里百转千回,明明字都吐到喉咙眼了,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发出一个音节。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沉默着,摆摆手命人退下。
黑衣人叹了口气,道:“她今天醒了,看起来还不错,主子你……”
还没等他说完,另一道身影急速冲入房中,道:
“主子,查出来了!”
李泷曦缓缓敲着椅背,道:“说。”
来者道:“我们之前怀疑这次战败是陆家搞的鬼,但是查到最后,才发现连陆家也不过是另一人的棋子,那人心思缜密,早在一年前就开始部署,常将军之所以能够上位,不只是陆家的手笔,还是他顺水推舟的结果,甚至不少陆家眼线,背地里都是他在操控。”
“谁?”将军眯起狭长的凤眼,甚是危险。
来者似乎有些顾虑,嗫嚅道:“……正是那位宠妃。”
原本因为陆家的插手,军中乌烟瘴气,难以齐心协力,再加上之前他们的机密泄露,这才导致凤首关失守,结果查到最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位宠妃的手笔。
最要命的是,主子还蛮喜欢她的来着。
一片死寂。
直到两位属下忐忑起来,将军才缓缓开口:“这件事……切莫声张。”
“是。”属下对视一眼,纷纷退下了。
李泷曦望着皇城的方向,眸色晦暗不明。
嗤,她没心没肺、为非作歹的,亏他还这么担心她。
左右不过一个女人,他何必如此,想他堂堂铁骑将军,要什么女人没有?竟然在个后宫妃子这儿失了蹄。
他拒绝了杀令,挡下了那些暗地里要暗杀她的人,爹发觉了这一切,要将他赶出家门。
他一点也不委屈,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混账——他李家忠心卫国,他却爱上了祸国妖妃。
可是能怎么办?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知道心脏疯了一样在胸膛飞窜、又酸又胀的感觉。
割不断,舍不掉,他恨自己管不住心,明明发现危险的时候拴好了,到头来还是被她牵走了。
可能是山路间,那一箭时车窗的惊鸿一瞥,可能是桃林里,她持美行凶时恶劣的笑,他不知道,但当他的剑没法指向她时,他就知道,他完了。
何况他啊……
他啊,一介莽夫,从小蛮惯了,大字不识几个,一朝为一人失了魄,也只是身在暗处,紧紧看着她,守着他的宝藏。
现在看来,实在是可笑至极。
寒风袭来,刮灭了烛火,疏影横斜间,房中已然没有了那道身影。
第47章
偌大的殿堂,宠妃倚在塌上,如瀑的青丝散在胸前,她捧着书卷专心致志地看着,夜明珠映着她精致的侧颜,有着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倏尔咳了几声,青朝心疼道:“娘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无碍。”她摇摇头,道:“你先下去。”
“可是……”
“出去。”
青朝不敢违抗,只好离开,她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没一会儿,房中就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来者一身锦袍,佩剑斜斜地挂在腰间,英姿飒爽。
宠妃气定神闲地放下书卷,视线淡淡,扫过他俊朗的眉眼,道:“将军大人,不请自来可不是好习惯呢。”
男人默不做声,步步逼近,寒眸深不见底,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疯了,明明发现了真相,他能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逮捕她,而是……以此威胁她。
江山与美人,对于位高权重的男人来说,总是要做出选择。
而他早已给出了答案。
男人一朝抓住了把柄,像是被关了百年终于出笼的凶兽,肆无忌惮巡视他的领地,欣赏落网的猎物。他揽着她的腰身,压抑地放低了声线:“娘娘这是要……叛国?”
“——那娘娘知否,王上若是知晓此事,将会如何呢?”他步步紧逼,危险的气息萦绕左右。
她掩唇轻笑,眉眼间尤带着虚弱的病色,愈发显得那眉头的一点朱砂艳若红梅,妖妖灼灼,如同要牵引着他,去无边的地狱:“将军陪着妾身,妾身就不怕了呀。”
男人眯起了眼,阴影下的他,如同蛰伏在暗处、蓄势待发的野狼,他压下身,将她完完全全的,罩在他的怀中:“你懂老子的意思。”
微寒的指尖划过将军棱角分明的脸颊,宠妃在他耳边暧昧吐息:“将军不会背叛本宫的,是不是?”
没有回答,她被他打横抱起,后背触上了柔软的锦被。
将军手一扬,利剑出鞘,红幔悄然落下,美人儿娇娇软软,媚眼如丝,发髻散了一地。
“老子给你想要的,前提是……”
“老子要你。”
宠妃笑得意味深长。
她想要的……自然要叫这硝烟更烈,叫这天下更乱!
九月的金城,百花争怒,万里飘香。
金国占据了这片土地几百余年的风光荣耀,宫城更是瑶台琼室、雕廊画栋连绵不绝,气贯长虹,富丽堂皇。
层层叠叠的红袖宫女碎步垂首,整齐地跟在软轿后边,轿上是绛紫宫装美人,唇若点朱,芙蓉作面,但她面无表情,坐姿端正,显出几分严肃清冷的意味来。
这便是丹妃。
陆家多出才子佳人,舞文弄墨向在贵圈引领风骚,陆家主又是两朝元老,故而陆家二小姐一入宫,便被封为丹妃。
还是个高高在上,又不得荣宠的主。迎面而来的小宫女这样想着。
原本风平浪静的宫道,却在转角之时,掀起了浪花。
来者碎步款款,一袭赤朱石榴裙比骄阳还耀眼,只斜别了一支玛瑙步摇,垂珠在墨色的发鬓间微颤,更枉论她转眄流精,光润玉颜,此番芊芊作细步,哪怕是无数妃殡们再恨她夺宠,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宠妃,有着“回眸一笑百媚生,后宫粉黛无颜色”的姝丽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