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也显示客气了一番,才接过药。
目光交错中,两人想起昨日说好的计划。
姜蜜的余毒不能耽搁,为了不打草惊蛇,王戒便提议把姜蜜的药包混在每日免费布施里,掩人耳目。
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
姜糖提着药包,独自走在长街上,一抬头,「永乐堂」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姜糖嘴角轻微勾起,环顾四周热闹的摊贩们,来到了卖冰糖葫芦的小货郎处,套起近乎。
“这位小哥,来一串糖葫芦,我要那个糖霜多的啊!”
小货郎依言,在棍子上挑了一个糖霜很多的,递给了姜糖,“姑娘放心吃,咱家的糖葫芦,在整个江州都是数一数二,保证十分甜的!”
姜糖咬了一颗,满意地点着头,“再给我拿两串,我带回去和我阿姐吃,她天天嫌弃喝药苦,看到这糖葫芦,肯定会很高兴。”
多卖两串糖葫芦,小货郎也很高兴,一听是带回去给家里病人吃的,还特意细细包了起来,“姑娘放心吧,不是我吹,咱这糖葫芦也有药到病除的效果呢。”
姜糖没接话,只是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永乐堂」的牌匾,勉强笑了笑。
然后,叹了口气,给了钱以后,便一手药包,一手糖葫芦,摇着头落寞地离开了。
小货郎在姜糖和「永乐堂」之间来回看着。最终,扛着糖葫芦追上了姜糖。
“姑娘,等一等!”
姜糖停下来脚步,脸上露出得逞的笑,一回身的功夫,又换上了苦闷的表情,“小哥还有其它事么?”
小货郎停在了姜糖面前,喘着粗气试探道:“你阿姐是不是在永乐堂里看的病?”
姜糖点头,“的确是,阿姐本来是有点伤风,可喝了很长时间的药,一直没见好……”
小货郎挠了挠头,四下环望,周围环境僻静,也没有路人,才放心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讲了出来。
“姑娘家境应该不错,不然也请不起永乐堂的大夫。”
姜糖:“怎么说?”
小货郎:“这永乐堂专门医治咱江州的富贵人,那用药,也是一等一的好药材。可是药材再好,它不对症也是白花那份钱。”
“永乐堂便是拖着病患,达到自己敛钱的目的。所以说,姑娘,您还是让家里长辈给你阿姐换个药房和郎中吧。”
听到小货郎的这番解释,姜糖瞪大了眼睛,捂着嘴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会!”
不要看姜糖表面很震惊,但在心里,她一直在默默地夸赞小货郎,不愧是她在永乐堂门口精挑细选的人,知道的果然够多。
“他们这和谋财害命有和不同?为什么不去吿官?”姜糖义愤填膺地怒斥永乐堂的作为。
“唉。”小货郎叹了口气,无奈道:“永乐堂的东家和县令大人有些亲戚,这是咱能告的么?”
姜糖眨了眨眼,心中腹诽:不是和赵家么是姻亲么,怎么还有县令大人这一层关系?
按下心底的疑惑,姜糖打算回去问问姜父知不知道?
“县令大人?”姜父捋着胡子,思索道:“我记得前段时间酒楼的大师傅,有去过县令大人家办过喜宴,听他说,是纳了贵妾。”
见姜糖还是不理解的样子,姜父又补充道:“那贵妾姓赵。”
“原来如此。”
姜糖揣测:那贵妾定是赵家宗族的女子。
姜糖:“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因为是县令大人的姻亲,我们就自认倒霉没?那阿姐的手就讨不回公道了么?”
姜母在一旁劝道:“不要再逼你爹爹了,她也很是烦心。如果蜜饯的手,真的和王大夫所说,那咱们姜家,可就要迎来灭顶之灾了。”
姜蜜的手若真的废了,自然也无法再入御膳房,那么姜家也就败了。
姜糖绞着手绢,气愤不解道:“这赵家到底和我们有什么仇?为什么我从小便听你们说,不要和他们赵家人多来往?”
“唉,其实说来话长。”姜父见姜糖一股问不出来不罢休的气势,想着孩子如今也大了,便和姜糖说起了过去的恩恩怨怨。
“其实,我也是听你爷爷讲的。”姜父怀念起小时候,一边练习切菜,一边听着他爹爹讲以前的故事。
“话说,我们姜家和赵家的祖师爷,原是师兄弟的关系。但一次御菜选拔,赵家落选,之后我们两家也愈行愈远,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结了仇。此后,我们两家的关系,便一直如此僵直。”
“这些历史太久远了,谁会记得这么清?”
姜糖对姜父口中的故事抱着怀疑的态度,“有没有最近发生的事?”
姜父扬着头回忆道:“最近?最近便是你太爷那一辈的事了。”
姜糖:“给我说说!”
姜父眯着眼审视着姜糖:“你为什么有点兴奋?是我的错觉么?”
姜糖「咳咳」两声,收敛好自己外漏的情绪,倒了一杯茶端给姜父,礼貌道:“爹爹,您继续。”
姜父浅尝了一口,急促说道:“你太爷那一辈,赵家是有望顶替的,可是你太太爷人脉广,让赵家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姜糖搜刮着脑海里关于赵家的一切,“赵家的几个孩子,我也没听说哪个厨艺好的啊?而且,说经营的和做菜有关的都没几个。就算这一次阿姐去不了,他们也没有人可以顶上啊!”
姜父苦笑,“若是蜜饯真的去不了,那咱姜家也就到头了,赵家也就如愿了。”
姜糖:“怎会?”
前世,半路顶上进御膳房的她,害死皇帝之前,姜家好歹还有两年活头,怎么这一世,连眼前的坎都过不去了?
姜父扶着额头,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颓然地摆手道:“天也晚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姜糖退了安,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起自从街上回来后,还没和姜蜜打招呼,遂又拐到了姜蜜的院子。
姜蜜院子的下人见到姜糖的身影,刚要开口通报,姜糖便制止了她。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去看一看阿姐。”
“是。”
来到厢房门口,姜糖隐隐约约听到哭泣的声音。从窗户缝中一看,姜蜜正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抹眼泪。
姜糖嘴一撇摇了摇头,“看来,今天也没有在江长生那里讨到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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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夫纲振不了,振振爹纲?
姜糖在窗前立了好久,见姜蜜一直无法停止哭泣,便来到了房门前,敲了敲门。
“阿姐,我进来了哦——”
姜糖没有给姜蜜拒绝的机会,说完,便直接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姜蜜慌里慌张地擦干自己的眼泪,不想让姜糖发现自己的失态。
“这么晚了,不回去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姜蜜的话音还带着明显的哭腔。
姜糖关上门,顺手上了栓,来到床前,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她,“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些。”
姜蜜注视着这两串糖葫芦,突然委屈道:“他都不知道我爱吃什么?”
听了这话,姜糖在心底默默叹气,“今天又发生什么了?”
姜蜜说起两人在长街上分开之后的事。
江长生所在的书院,在江州的名望也是名列前茅。
而书院的大小宴请,也都是姜家的人前去坐镇,一来一往,姜蜜也跟着姜父混了个眼熟。
今日,姜蜜找到书院厨房管事,说是有了一道新菜,希望让书院学子点评一下。
厨房管事一听,姜家御厨传人来给他们加菜,哪有不喜的。
姜蜜便顺利地混了进去。
姜糖边听边点头,姜蜜进书院的理由也是站得住脚的。
“那之后呢?”
姜蜜擦着眼泪,继续说了下去,“午饭的时间,江长生被人怂恿着来找我了,说是他的那些同窗想见见我。”
姜糖:“然后呢?”
姜蜜:“因为他们是在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突发奇想,所以他们又重新让小厨房做了几道菜。”
“还特意对我说,这些菜式,都是江郎为我点的。”
“点的什么菜?”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清炒莴笋,凉拌藕丁……”
姜糖摇头失笑,全是清淡口,而姜蜜口味重辛辣。
这两人缘分浅的,吃都吃不到一块去。
“好了,这种事,你在他身上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别哭了,我替你抹上药膏,然后睡一觉就好了。”
姜糖净了手,拿出王戒配的药膏,给姜蜜轻柔地抹了上去。
药膏成色乳白,自带一股清淡的药香味。姜糖用手指尖沾了一点,便觉得甚是清凉。
姜蜜低着头,眨着眼,许是说出来后,情绪也好了许多,人也清醒了过来。
看着自己的双手,姜蜜有些担忧,“如果,入宫前,我的手还是如此,那时候,该怎么办?”
姜糖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故作轻松道:“咱姜家的御菜就是一道鸡蛋羹,哪里需要多精细的手艺啊。”
姜糖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心底已经有了抉择。
如果真的无路可走了,大不了,她再把前世的路走上一回。
只要不再沦为害死皇帝的棋子,前世在宫中经受的磋磨之事,她还是可以再承受一回的。
但眼前,姜糖并没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姜蜜。
如果代替姜蜜入了宫,那姜蜜和江长生之间最大的障碍,就再也不存在了。
而以姜蜜的家世和对江长生的死缠烂打式的执着,江长生松口,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
“嘶!”姜蜜突然痛叫出声。
原来姜糖在思量时,一不小心,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弄疼了姜蜜。
姜糖慌忙检查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还好没破皮。”
姜糖把药膏细细的抹了两遍,之前撞伤流血的部分,现在也已经结了疤,现在正是关键时刻。
“之后你可要小心点,痒的时候,也千万不能去挠,知道么?”姜糖嘱咐道。
姜蜜闻言抬起头,恍惚道:“有一瞬间,我竟觉得你才是姐姐……”
姜糖转过头去,避开了姜蜜的眼神,重活一世,她的心境自然会有些改变。
“谁规定需要照顾的,一定是妹妹了?大家都是女孩子,更要互相体谅。”
姜蜜释然一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大晚上的,这两串糖葫芦我也吃不了,一起吃吧。”
晚上吃甜食,容易牙疼。
次日,姜糖捂着右边轻微肿起的腮帮子,去厨房,找姜父要了些花椒。
“让你贪吃!”
免不了的,姜糖挨了姜父一顿训斥。
和姜母一起吃早饭时,又被姜母察觉到了。
“牙疼就去看看郎中,不要硬扛着。”
姜糖还未来不及感动,姜母补上了后半句,“今天正好是初一,从这月起,你的月钱减半。”
姜糖捂着脸,直接哭倒在了饭桌上。
姜蜜看不下去,毕竟昨日是她拉着姜糖吃糖葫芦,这才导致了她牙疼。
这一刻,姜蜜忘记了姜糖昨日吃糖葫芦的开心样子,也忘记了,姜糖把属于她的那一串,也吃去了大半。
“爹爹,娘亲,昨日其实是我带着二妮一起吃的糖葫芦,你们若怪,就怪我吧。”
姜母知晓姐妹俩的性格,“就算是你带着她吃的,为何你不牙疼,单单那个臭丫头牙疼,肯定是她贪嘴吃多了!”
姜糖委屈地想落泪,不就多吃了几颗么……
姜蜜抱歉地看了姜糖一眼,她也不能改变姜母对姜糖的惩罚。
多说无益,姜糖闷闷不乐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起早饭。
“爹爹,娘亲,那个永乐堂的郎中……”姜蜜突然提起这事,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压抑下来。
姜父放下了碗筷,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修书一封,把事情的缘由向许大人禀告了,估摸着过几日,应该就有回信了。”
顿了顿,姜父又说道:“这些事,你们就不要再想了,放下心,安心在家待着便是。就是天塌了,还有爹爹给你们顶着。”
姜父口中的许大人,他的官位要比县令大人还要大两级,姜父也是仗着往日的交情,才敢拜托他派人来查明此事。
姜母也放下碗筷,在一旁点头道:“蜜饯你安心养伤,你的手,爹娘会想办法的。”握着姜蜜的手,向她保证,“若是耽误了进宫,我们也会想办法解决的。”
姜蜜则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知道,如果自己的手耽误了进御膳房的日子,姜家的气运也就断了。
姜母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一点,眼眶里憋着泪,不想在两个女儿面前失态,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眼时,恢复了常态,说起姜糖,“至于糖糖……”
姜糖捂着持续作痛的脸,抬起头静静地等候姜母发落。
“以后,你就好好的给我练习刀法,练习的时间,我会给你安排好。什么时候,练到有你父亲一半的水平后,再把你的月钱恢复。”
顷刻间,姜糖瞪大了眼睛,拍桌而起,反驳道:“这不公平!”
“为什么要把我的月钱和刀法的好坏联系在一起?”
见姜糖吃瘪,姜父喝了口米粥,美滋滋道:“咱家里,你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你反驳。”
姜糖愤愤地指着姜父:“夫纲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