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他话里的打趣，许宁宁委屈巴巴地瞪了他一眼，突然灵光一现，“我太聪明了！化形丹！”
仙鹤送给他们的化形丹，可以将任何一种活物幻化成想要的模样。
当下年玄风便默默抓了一只羊，化形成沈侍卫的样子放进狱中。
他嘴里振振有词地念着超度的经书，连沈侍卫都忍不住露出诧异的表情。
一切安置妥当，几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去。在月下踩着吱呀作响的杂草，到达关山寂静的深林里。
父女两个人静静的对坐无言，甚至连眼神交流也只是短暂地接触，便离开。
年玄风礼貌地开口打破安静：“沈伯父，听闻您在陛下身下待了很久，关于雪妃，您有没有察觉什么？”
“待了那么久，那么忠心有什么用……”沈知瑶别过头去，冷哼一声，“陛下还不是为了女人降罪于你。”
这对父女真有意思。许宁宁心想，沈师姐明明很关心沈伯父，却只能用别扭来掩饰心里的手足无措。
沈侍卫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眼角也有很深的皱纹。他看了看沈知瑶，欲言又止，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老头……”沈知瑶下意识地伸出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她望着父亲花白的两鬓，突然轻轻地冒出来一句，“那年我离开时，你还没这么老。”
“我老了，但阿瑶长大了，还交了很多的朋友。”沈侍卫仰起头。
他们父女两别扭了一辈子，他终是把这句肯定的话说出口了。
看着年玄风凝重的表情，沈侍卫思虑之后，慢慢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告知。
“我在陛下身边确实待了很久。先帝过世，陛下小小年纪就登上帝位，太后娘娘对陛下要求严苛，早些年陛下勤勤恳恳，很少有……沉溺于美色之说。”
“陛下确实很宠爱雪妃娘娘，雪妃是不是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很古怪，很残忍的事情。”
毕竟是皇家密辛，又或者此事太过于血腥。就连沈侍卫说这话时，眼中都流露出了一阵寒怕的神色。
“陛下杀了很多朝中大臣，杀完之后会有一个女子过来处理尸体。我们侍卫在外守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女子处理后，这些尸体全部变成了干尸，就像……血被吸干净了一样。”
“皇帝无故滥杀朝廷大臣？”年玄风奇怪道，“他是如何挑选目标的？”
“说到这，陛下下令杀的那些朝中大臣，都和前几年一桩旧案有关。”
“什么旧案？”
“南城守将裴晟将军之死。”
第44章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沈侍卫还记得裴晟大败敌军，意气风发回京城的样子。
他在宫殿之上畅谈破敌之道，又回绝了先帝赐婚一事。
沈侍卫还记得裴晟大败敌军，意气风发回京城的样子。
他在宫殿之上畅谈破敌之道，又回绝了先帝赐婚一事。
先帝表面上和气满满，待裴晟走后却大发雷霆。
朝中以左丞相为首的几位大臣纷纷嚼舌头，裴晟拥兵自重，又不肯娶公主，怕是有异心。
沈侍卫还记得先帝眼神中的猜忌和狠厉，他慢悠悠地说道，“有异心，那也看有没有命。”
待到南城被羌人所困，裴晟前线急信求增援时，沈侍卫终于明白了先帝的这句话。
先帝将急信付之火炬。
他明知道羌人凶残，战胜后常有屠城之举。但他不惜牺牲整个南城，也要将裴晟置于死地。
正如太后所说，先帝不是一位明君，甚至远不如太后这位女子有抱负。
于是太后更加严苛地辅佐新皇，直到雪妃的出现。
许宁宁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么说，雪妃是来替裴晟将军报仇的？”
沈知瑶点点头，又摇摇头：“但老头你与当年之事并无瓜葛，难道仅仅是因为知道实情就要被杀？”
她才不相信皇帝想杀老头是因为什么护卫不利，这不过是一个借口。
年玄风认真观察过雪妃，她乃是由一张白纸幻化成的妖怪，可以说真正是白纸一张，胸无城府，天真无邪。
她不像是主谋人，更像是一个道具。
年玄风问道：“沈伯父，您常伴圣上身旁，可见过雪妃接触过什么人？还有您前面说的那位处理尸体的女子是什么人？”
“这么说来……”沈侍卫想了想，道，“那位处理尸体的女子常与雪妃见面。她总是穿着紫色的衣服，我见过她手背上画着一个三角的符号。”
“紫色衣服的女子。”许宁宁和萧厌衍对视一眼，“果然是紫菱。”
没料错的话，紫菱就是裴晟将军那把紫石锻造的短刃。
真正为裴晟将军报仇的人，正是紫菱。雪妃不过是她用来牵制皇帝的一枚棋子。
“三角符号……”年玄风皱了皱眉头，“那是什么？”
沈侍卫捡起一根棍子在地上画了画。
“这是通行证……”久不作声的萧厌衍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不可言状的复杂情绪。
半响，他冷冷地补充道，“通往金陵城的妖市。”
据萧厌衍所说，金陵城里藏着一座妖市。
每月十五的晚上亥时，走到金陵城城南的城墙，以画有通行证的手背轻敲墙壁，就能进入妖市。
“小师妹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年玄风颇为诧异。
萧厌衍搪塞了个理由：“从前听五师兄和六师兄提过。”
五师兄和六师兄热爱八卦和收集信息，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萧厌衍提起妖市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眼神中闪着寒光，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月的十五，不就是明天……”只见许宁宁像没注意到萧厌衍的神色变化一般，她眼睛亮了亮，开心地说道，“正好是金陵城的灯节诶！”
萧厌衍道：“你喜欢看花灯？”
许宁宁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道：“当然了，五光十色，有燕子灯，有金鱼灯，还有莲花灯，都是那么好看。”
萧厌衍周身笼罩的寒冷气息似乎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他笑了笑：“我也喜欢。”
“嗯。”许宁宁仰着头，笑意盈盈地望向他的眼睛。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俩之间，似乎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已经抵得过千言万语。
“老头，我带你离开这里，隐姓埋名。”沈知瑶对父亲道，“天大地大，你何必执拗地待在皇宫里。”
她坚定地说：“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保护你。”
“活下去的本事我还是有的……”沈侍卫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再也不会对女儿说「回去」这两个字了。
第二天傍晚，四人约好了在关山口的老松树下见面。
萧厌衍和许宁宁到的比较早。确切地说，是萧厌衍带着许宁宁早早地就飞来了。
清风拂面，还伴着山中花木的清香味。萧厌衍的衣袖纷飞，像头也不回的蝴蝶。
许宁宁把头靠在他肩上。他头发里好闻的味道只钻进鼻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是要去妖市让她这么不安吗？心里上蹿下跳，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是她从不知道什么妖市，而且她一向心大，什么都不怕。
是因为……这什么妖市跟萧厌衍有关吧。
她隐隐有这样的感觉。
她想起那个被铁链锁住的男孩。
松树青翠欲滴，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来这么早干嘛？刚把你的发髻编好，我的头发还没弄呢！”
许宁宁嘟着嘴，理直气壮地抱怨道，“我现在也是帅哥，出门要注意形象的好不好啦。”
她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似乎是在掩饰心里的不安似的。
萧厌衍不说话，抿着嘴温和地看着她。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温和的表情，不像他平时那样。
他平时总是上挑着眉毛，眼神散漫，活脱脱一个傲气顽皮的少年，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但是他现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氤氲着浓浓地散不开的温和。
耳边是清脆的松针摇动的声音，像海水一阵一阵拍打着海岸。
许宁宁突然想起一首诗，“今天风很大，而你就站在风口，所以我的世界满是你的味道。”
望着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萧厌衍突然开口道，“喂，胖头鱼。”
许宁宁一愣，胖头鱼？
什么胖头鱼？原来她在萧厌衍心中，是一条胖头鱼。
怎么听上去蠢萌蠢萌的，她才不要。
她刚想毫不客气地反驳，只见萧厌衍突然伸出手覆在她的双眼上。
他的手指头冰冷冰冷的，就像初见时，他也是这样，缓慢地靠近她，遮住她的眼睛。
耳边传来萧厌衍像蝴蝶一样轻的声音：“宁宁，你闭上眼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下一秒，她感受到的，是他有些薄，有些软，还有些温润的嘴唇。
那个秘密就是，他们交换身体的条件是，他心甘情愿地亲吻她。
第45章 、花灯
风撩起长发，在花香中散开。远处有鸟鸣声，一声声地落在心头，微微颤动。
许宁宁睁开眼，萧厌衍……
风撩起长发，在花香中散开。远处有鸟鸣声，一声声地落在心头，微微颤动。
许宁宁睁开眼，萧厌衍就站在她面前，含着笑看着她。
他眼里化不开的温情，就像在山洞的那个夜晚，就像在金陵城的灯光下，就像她每一次唠唠叨叨地为他梳发时，用镜子里看到的他的神情。
只不过这一次，他终于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眼睛，把眼前的少女牢牢地印在瞳孔，印在心里。
“我们，换回来了？”许宁宁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下一秒，她嘟起嘴：“你看你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我的脸都变粗糙了诶。”
她没有尖叫着欢呼雀跃，也没有指着他的鼻子不共戴天。
她就这么轻飘飘地嘟囔着，你看你，一点都不知道做好护肤。
许宁宁总是这样心大，对什么事情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总是能说些一些让人意料之外的话。
萧厌衍并不觉得奇怪。
眼下她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像一条机灵的小鱼在萧厌衍的心尖上摆了摆尾巴。
叫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想了想，装作可惜的样子，感叹道：“还是我这张脸帅。就是以后不能让你帮我梳发髻了。”
许宁宁伸出手按住他的手，轻轻地问道：“你的法术都修炼完成了吗？”
她没忘记，萧厌衍借用她的身体就是为了提高修为。她记得无数个清晨，她透过轻薄的纸窗户，看到他认真地捧着那本《玄天诀心法》，那双坚定的眼神。
“嗯，当然了。”萧厌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么聪明。”
许宁宁想起初见那天，他满身煞气地坐在床边，一副修罗恶狠狠的样子，仿佛被全世界辜负了一样。
便打趣道：“怎么，恶毒男配萧某人，不打算毁灭世界了？”
“不打算了。”
落日的余晖笼罩在许宁宁的周身，她像一个柔和又朦胧的易碎品。
萧厌衍接着道，“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也挺美好的。”
许宁宁咧嘴笑了，“这么文艺，多愁善感的样子，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萧厌衍挑了挑眉，“被你带坏了呗。”
“小师妹。”
年玄风和沈知瑶也到了。他这一喊，许宁宁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小师妹了，连忙应下。
萧厌衍看她呆呆的模样，居然还好意思在一旁暗笑。
几人御剑从关山出发，年玄风站在飞剑上俯视这座山，浓重的黑气冲天而上，皱了皱眉。
沈知瑶问道：“怎么，年师兄，是哪里不对吗？”
年玄风回头又看了一眼，道：“希望是我多心了吧。”
这座茂密的山峦，总让年玄风觉得不真实。
京城的灯节果然热闹。大街小巷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和天上闪闪发光的星星相映成辉，叫人眼花缭乱。
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许多年轻的男子女子聚在一起猜灯谜，其乐融融，不亦乐乎。
许宁宁几乎是小跑着，从一个灯摊到另一个灯摊，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形形色色的花灯。
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拉着无奈的萧厌衍，笑个不停，闹个不停。
沈知瑶一身青衣，在五光十色的夜晚显得格外清秀。她手里提着一盏蝴蝶灯，笑得清浅：“小师妹像个小孩子一样。”
年玄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两人，怔了怔道：“也许……这才是小师妹的样子。”
“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灯？”
灯摊前，许宁宁用手指拨动着一盏红色的金鱼灯。
金鱼灯慢悠悠地转动了两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呆萌呆萌的，嘟起的嘴巴像会吐泡泡一样。
“我看这条鱼就不错。”萧厌衍低下身，将头靠过来。
嗯，终于不用仰着头看小笨蛋了，现在这样的身高差刚刚好。
他的脸贴的近，能听到许宁宁因蹦蹦跳跳而有些兴奋的呼吸声。
她的脸是红润鲜活，还有些微热的。
有几丝调皮的发丝落在他的眉梢，像挠在他的心上一样，痒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