珝烨笑着说：“恢复了。之前的珝烨已经死了，这条命是萧珩给的。”
珝烨倒上酒，举杯说：“今天是你的生辰，祝你生辰快乐！不醉不归啊！”
纭玺也举起酒杯，道谢。
纭玺问：“你对这些年外面发生了什么，难道不感兴趣吗？”
珝烨顿了一下，说：“今日我们不聊别的，就单纯地为你庆生。那些事情，改日再谈。”
“好。”
两人就这么吃吃喝喝，一直到了深夜。最后，两人都醉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翌日——
素玖和穆辰前来看望珝烨，见他恢复如初，两人别提多高兴了。
珝烨看到穆辰如今健健康康的，更是心生欢喜。几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素玖提及自己近来事务繁忙，珝烨问：“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安好？我昏迷了这么久，他怕是担心坏了吧？”
其余三人对视了一眼，素玖说：“大师兄，你昏睡的这么些年，外面发生了许多变化。掌门在那场大战中就已经仙逝了。”
珝烨其实早就做好了面对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他听闻玄翳的死讯时，内心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素玖接着说：“师父临终前原想将玄柏派解散，但弟子们不愿。重建玄柏后，本该是你和纭玺最有资格担任新掌门。
但当时你还未苏醒，纭玺又有天界的事务要忙，我便暂代这掌门之位。如今你醒了，我想也是时候将这个位置还给你们了。”
纭玺打断道：“师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些年你为了玄柏派呕心沥血，忙前忙后，这些大家都有目共睹。如今玄柏派能成为仙门首派，你也是功不可没。”
“但毕竟是暂代……”
“那就成为正式的好了！我就不信有哪位弟子敢有异议。”
珝烨也说：“我也同意。”
纭玺说：“事不宜迟，不如我们待会就跟你一起回玄柏，宣布你为玄柏的新任掌门。”
素玖说：“还是不妥。不如让诸位弟子选择吧？”
“也好。”珝烨说，“既公平公正，又尊重了大家的意见。这般才能服众，也不怕今后有人拿此说事。”
玄柏峰——
珝烨再次回到这久违的地方，竟觉得有些陌生。虽然环境一切如初，但里面的人却几乎都是陌生的脸庞。
物是人非啊！素玖下令召集全体弟子于苍黎殿集合。弟子们一般只有在拜师时才会到苍黎殿，这次看来也是大事。
弟子们很快就集合完毕，素玖往人前一站，威风凛凛，俨然就是一副掌门的样子。
她严肃地说：“诸位，今日召大家前来，是有两件大事。首先，跟大家介绍一下，站在我身边的这位，便是我们玄柏派的大师兄珝烨。”说完，大家鼓掌。
素玖接着说：“第二，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今日便正式地选出玄柏派的新任掌门。经商议后，我们决定将选择权交给大家，由大家自行选择掌门人选。”
毫无疑问，素玖几乎全票通过，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由此，素玖正式成为玄柏派新任掌门。
曦月亭——
两人又一次坐到亭中，珝烨提议道：“不如，合奏一曲吧？”
纭玺欣然答应，拿出云裂琴，拨弄起琴弦。今天的曲风洋溢着欣悦之情，节奏欢快，很符合纭玺现在的心情。曲罢，纭玺开始跟他讲起大战后的故事。
珝烨说：“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纭玺说：“我还知道你的母亲是谁。”
珝烨看向纭玺，问：“是谁？”
“当今天君的母后——菽梣娘娘。”
珝烨心里不止是震惊，还有解开了困扰他多年的疑惑之后的豁然开朗。他假装很平静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是燕绥他，亲口告诉我的。”
提到燕绥，珝烨又问：“他……现在在哪？可还活着？”珝烨本是不抱希望的，就凭燕绥所犯下的任何一样罪行，都足以判他死刑。
纭玺回答：“他还活着，就在天牢。你想去看看他吗？”
珝烨没有回答。纭玺补充道：“他一直以为你死了。”
“那就让他一直这么认为好了。”
“可你们之间的误会还没有解开。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纭玺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在意你的父亲。之前，你们只是上下级关系，你一直都想得到他的认可；
那么往后的日子，你们为何不建立起父子关系呢？
还有你的母亲，既然知道她是谁，为何不与她相认？
你们一家还可以团聚啊！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父母都还健在吗？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珝烨看了看纭玺，眼睛像是起了雾。
一周后——
珝烨思考了许久，最终决定像纭玺所说的那样，与父母相认。
纭玺陪珝烨回到天界，直奔天牢。珝烨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他的内心是矛盾的——
既想要早点见到父亲，又害怕他依旧不肯相认。天牢门口，纭玺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别担心，我想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一定会想通的。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珝烨点了点头，更加坚定地向前走。
燕绥被关在这里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他倒是安分。纭玺也时常来看望他，听他说些从前的故事。
现在的他，被拴着铁链，蓬头垢面，颓废不堪。他看上去十分狼狈，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珝烨都有些认不出他了。牢门被打开，珝烨走近燕绥，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爹」。
燕绥猛地一颤，缓缓地抬起头，见到珝烨，他本来黯淡的眼里竟有了光。燕绥难以置信地问：“烨儿？你……你还活着？”
“是啊，爹，我还活着。”
“好啊，活着就好！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少次梦到那支箭刺穿你胸膛的场景。爹怎么能杀了你呢？”说着，燕绥有些哽咽。
珝烨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燕绥，他说：“爹，不用感到愧疚。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娘呢？她还好吗？”
“我娘？”
“菽梣。你娘是菽梣。”
珝烨又确认了一遍。他说：“她很好。爹，你说她会认我这个儿子吗？如果她认了，那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
燕绥自嘲道：“我身陷囚牢，如何团聚？”
“至少您还活着。我可以和她时常来天牢看您。”
燕绥攥紧了拳头，说：“我这副模样，有什么资格与她相认？我本想就此作罢，既然老天垂怜，赐你不死，那我便拼了命也要再搏一搏！烨儿，我们一家能否团聚，就全指望你了！我要你，杀光天界所有人！”
说完，燕绥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眼神凶狠且嗜血。就在珝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还来不及反应，珝烨的意识就已经被控制了。珝烨冲出天牢，燕绥望着他的背影笑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
“你，只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
天牢外的纭玺见珝烨出来，正要迎过去，却看见珝烨嗜血的眼睛。
那双眼睛与当年在凡间时，大风的眼睛一模一样。纭玺怔了一下，珝烨像发了疯似的跑了起来，见人就杀。
纭玺在后面追着，任凭她怎么喊都没有用。她冲珝烨施法，却被反弹了回来。
不能再让他这么杀人了！纭玺奋力飞跃到珝烨身前，试图唤醒他：“珝烨——珝烨——你醒醒！我是纭玺啊！”
珝烨分明怔了一下，说：“你快走！我会杀了你的！”
纭玺见珝烨还有一丝残存的意识，接着说：“我不会走的。你不要被其他意识控制，你是珝烨，不是杀人狂魔。快住手！”
纭玺原以为自己能够唤醒他，却没成想珝烨又一次发狂，身上暴发的戾气把她也震飞了出去。
天阑知晓情况后，立即召集天界众神。他们将珝烨包围起来，准备合力镇压。
纭玺大喊道：“别伤他性命！”然而，纭玺显然担心错了对象。众神对珝烨施的法术全都反噬到了自己身上。天阑也倒地吐了血。
天阑捂着胸口，说：“把他引到人少的地方，否则众仙会被他杀光的！”
纭玺主动上前，引导珝烨走向无人处。天阑大喊：“纭玺——小心啊！”
“没事，他不会杀我的。你们都别过来！”我相信他！
纭玺与珝烨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终于将他引到一片无人的空地。
纭玺深知动用法术是敌不过珝烨的，反而还会遭到反噬、激怒珝烨。
好在他尚有一丝意识，不会杀害纭玺，这便是纭玺的希望！
纭玺说：“珝烨，虽然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还有意识，能听见我说话。珝烨，我等了你三年，好不容易等到你醒来。
你问我我的愿望是什么，现在我告诉你，我希望与你，共度余生。你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纭玺看见珝烨痛苦地挣扎着，她一步步地走近，珝烨却说：“别过来！我会杀了你的。”
纭玺说：“珝烨，你忘了你在我屋里住了三年吗？除了你还有谁敢娶我啊？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你一定要撑住，我还要等你娶我呢！”纭玺说着，眼角流下了泪水。
珝烨此时的身体里，有两个意识在打架，一个告诉他杀光天界所有人，这样便可以与家人团聚；
而他自己的理智则告诉他不能杀，还有纭玺，纭玺还在等他。
可是那个杀人的意识实在是太过强大，珝烨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
珝烨双手捂着头，看上去苦不堪言。纭玺坐下来，拿出云裂琴，弹奏起《莫问》。
一点浮萍去何方？
浅浅来，悠悠浪，
飘飘梦结，沉沉自彷徨。
看它丝根清流上，
冷冷游，默默淌。
鸾镜青鸟红酒旁，
奄奄飞，渐渐忘。
素素纤指，不知怎思量。
莫问落花将何方，落也伤，留也凉。
天牢——
菽梣走到关押着燕绥的牢房。燕绥抬头，有些惊讶。他说：“你终于来了。”
“我本以为你已经无能为力，想不到你还留有后手。”
“后手？我的确是想要放弃了，但没想到，珝烨他……竟还活着。他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菽梣说：“最后的希望？别把事情都寄托在珝烨身上。若此事不成，我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复活魑魅。”
“你……你也想要复活魑魅？”菽梣笑而不答。
“你也期待着我们一家的团聚吗？”
“团聚？恐怕是不可能了！”菽梣拿出一把匕首，刺入燕绥的心脏。
她说：“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一直都在利用你吗？你不会真的认为我对你是真心的吧？我从一开始就只想得到这个天界！
你，只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剩下的，就由我来完成吧！”
“那……珝烨呢？他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那又如何？他不过是一个私生子！是我拿来控制你的工具！你可真傻。”
菽梣摸了摸燕绥的脸颊，燕绥气急攻心，加速了他的死亡。
纭玺的琴声似乎对珝烨起到了一些安抚的作用。见珝烨冷静下来，纭玺慢慢靠近他，说：“你还记得，你给我写的卷轴吗？「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我从不后悔与你相识，现在我就在这，你也不必饱受相思之苦了。珝烨，回来吧！”说着，纭玺抱住了珝烨。
珝烨似乎又清醒了过来，但他却说：“杀了我！快杀了我！别让我再作孽了！”
珝烨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让它去伤害纭玺。纭玺摇了摇头，说：“不！我怎么可能杀你？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珝烨大吼道：“快啊！我求你，杀了我！杀了我——”珝烨几乎控制不住他的身体了，纭玺死死地抱着他，不让他走动。
“只有你能做到。快动手啊！别犹豫了！”
珝烨的意识又被控制了，眼神变得比刚刚更加凶残。纭玺不能看他继续屠杀生灵，紧抱着珝烨，大喊道：“旻月——”
旻月剑跟了她许久，已经有了灵性。听到主人的召唤，旻月剑自行出鞘，直指珝烨的后背。
旻月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剑锋止于离纭玺身体只有一寸的地方。珝烨口吐鲜血，眼睛恢复正常，意识也不再受控制。
纭玺还是抱着他，但右手却伸向珝烨的后背，握住剑柄，用力一插——她想和珝烨一起死！
珝烨猜到了纭玺的想法，用力一掌推开纭玺，剑只是在珝烨的身体里又移动了几寸，纭玺毫发无伤。
纭玺向后退了几步，见珝烨自己拔出剑，然后将旻月插入地里。
这些举动，耗尽了珝烨最后的气力。珝烨握着剑柄，无力地跪在地上，又吐了口血。
纭玺冲过去，珝烨倒在她怀里，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说：“你没做错，不必愧疚，别做傻事。”然后便晕了过去。
纭玺抱着他瞬移到医官的府邸，医官却摇了摇头，说无力回天了。
纭玺不相信，让医官给他止了血，包扎了伤口。然后纭玺召来大风，带着珝烨飞到玄柏峰。
素玖说：“他虽没有伤到要害，但毕竟被恶灵附了体。恶灵一旦上身就不会轻易更换主人，除非……主人的身体撑不住了。”
